【克里夫·格利穆亚视角】
这里是米里斯教国首都米里希昂市内,教团直辖的一所孤儿院,也是克里夫·格利穆亚长大的地方。当然,克里夫早就已经被当代教皇哈利·格利穆亚作为孙子领养,就读于米里希昂主教学校信理部,神击魔法和治愈魔法都天赋卓绝,就算他跟同龄小孩一样有着冒险者梦也会默默忍耐,接受未来从主教或者神殿骑士干起的下一代教皇之路吧。
今天,克里夫回到孤儿院同样是做义工,但并不是像往常那样给孩子们讲课。天空已经变成纯粹的紫色,末日一词街头巷尾都能听见,所有平时勾心斗角的枢机主教们都集结到白之宫去祈祷,就连传说能够改换天象的七座镇守米里斯教国的巨塔也被点亮!某种意义上,天已经塌下来了,但还有大人顶着,克里夫虽然不甘心却也不会逞强捣乱。他只身赶去孤儿院,安抚那些同样不安的孩子们,带着他们一起祈祷——
“叫你们的信心既被试验,就比那被火试验仍然能坏的金子更显宝贵,可以在圣米里斯再临的时候,得着称赞、荣耀、尊贵。你们虽然没有见过他,却是爱他;如今虽不得看见,却因信他就有说不出来、满有荣光的大喜乐……”
圣米里斯的教导没错。信心被动摇,那也是一种试练,哪怕是这种几千年未见的不祥天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没有活人能回答这个问题,但世界真的会就此毁灭吗?不可能!因为有无数「圣剑」(十字架)已经在大地上立起,一如圣米里斯几千年前挥舞的圣剑一般守护着这块大地和它居住的一切生灵。被圣米里斯庇佑而延续到今天的全人类,就像这样与他立约,传颂他的名而又受他保护,所有虔诚的祈祷,都让这份保护更加坚定!所以,孩子们,对圣米里斯坚定信心吧,信心比黄金还要珍贵!
克里夫是最虔诚的米里斯教徒,而且不是文盲一般只会复读教义。他总是在思考着,经常在辩论着,然后有时也会像这样充当实习神父的角色,不仅带孩子们朗读原典,而且会为他们答疑解惑。哪怕再次踏进孤儿院前,异常的天象让克里夫自己都心惊胆战,但看到同样不安的孩子们,克里夫仿佛看到年幼的自己,立刻鼓足了劲要安慰好大家——没错,对圣米里斯而言,孩子们一定是最需要保护和引导好的瑰宝吧……
“克里夫哥哥……那个是什么,好漂亮呀!”
小孩子心性容易走神,这也没办法,圣米里斯也一定会宽恕的吧。克里夫正打算和颜悦色地说教他们时,发现所有的孩子都不再听讲,而是凑到窗边纷纷指向天空。他眨了眨眼,合上经书,同样走到床边时,看到那紫色的天空已经变得无比绚丽——
无数条细密的五彩光线,从地平线的另一端冉冉升起,朝着米里希昂这边的方向飞了过来!不,飞过来的不是光线本身,那只是这个距离完全看不清的什么小东西拖曳在后面的残光,飞行的速度极快,甚至还隐隐有打雷一般的声音传来!
“呐呐,克里夫哥哥,那个……是流星吗?”
“可以许愿!好耶,我想要溜出去玩还不用关禁闭!”
“笨蛋,许愿的时候说出来就没用了!”
“我们是好孩子,所以圣米里斯大人给我们降下恩惠了吗?”
毕竟是小孩子,这下早就把祈祷的事抛在脑后,纷纷对着远方的“流星”群许起愿来。而克里夫却越看越是心惊肉跳,不对,那是什么魔物之类的吗?像是人魔大战时进攻人类王国的魔军?可是没有任何魔物有半分可能突破米里斯教国的天空,身为教皇的祖父曾经骄傲地带自己参观过作为防卫机关的魔导塔……
“孩子们……快祈祷啊……”
“流星”群体眨眼之间已经迫近米里希昂,如同下雨一般纷纷坠落!克里夫吓得心肺停止,就连本该大声喊出来的话语都如同耳语一般,而一切都已经太晚!这一次,轰隆隆的雷声不仅在这所孤儿院,更在米里希昂全市的各处,也许还在米里斯大陆的其他城镇响起,那是从天而降的子弹击穿门窗甚至砖瓦的声音!
“啊啊啊……”
这是奇迹吗,这一定是奇迹吧!如此密集的一轮攒射,吓呆了的克里夫哪怕当场反应过来,也不知道该用怎样的魔法防住子弹!但是,也许是被圣米里斯眷顾着吧,弹指之间降临的死亡与毁灭,却与克里夫彻底地擦肩而过不伤他分毫!
“啊啊啊啊啊啊啊——”
克里夫的头脑已经完全一片空白,只会发出意义不明的哀鸣声。在他面前展开的是地狱惨景的序章,刚才还在活泼蹦跳许愿打闹的孩子们,白纸一般纯洁没有任何罪孽可言的孩子们,原本最应该被圣米里斯所眷顾和保护的孩子们——
已经全都破破烂烂,这里一块、那里一滩地到处铺满了这间原本宁静温馨的小教室!
“啊啊啊啊啊……治愈!对了!还有治愈!”
反应过来的时候,克里夫已经跪倒在地,手足并用地爬行着,就连站起来走的余裕都已失去。他一次又一次地被地上的肠子或是残肢绊倒,原本光洁的袍子和双手污秽不堪,而他只是在徒劳地寻找着,想要从这正常人一眼看去就会清空理智的场景中,找出至少最大最完整的一块,直到他眼睛一亮,扑到一个仅仅打烂了四肢,看起来一息尚存的小男孩跟前:
“坚持住!求求你……奇迹的天使啊,请对生命之鼓动赐予上天之气息……太阳悬于天顶,神之圣使厌恶赤红。求求你……请降临光之海,展开纯白的羽翼……如此一来即可驱逐赤红……「光愈」(Shine healing)!求求你……「光愈」(Shine healing)……「光——愈——」(Shineeeee Heeeeealing)——!!!”
几乎变成了号哭的治愈魔法,几乎榨干了全身魔力的咏唱,换来的却不是那个小男孩的治愈,而是倍加恐怖的事态——那个小男孩的身体受激一般剧烈蠕动起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全身上下裂开了豁口,从流血的口子里有的冒出眼珠子有的长出舌头牙齿,而克里夫只能跪在那里目瞪口呆地注视着那些眼球滴溜溜地瞪回来,而那些嘴巴则异口同声地发出痛苦的悲鸣:
“我好难受……克里夫哥哥,我好难受呀……我好痛,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圣米里斯大人,对不起,我再也不偷偷跑出去玩了,我会好好地祈祷的……我会好好地做我的功课的,对不起呀……克里夫哥哥……我真的已经在祈祷了,可我为什么还这么痛,我好痛好痛呀……”
“——————!!!!!!!”
这一天,尚未成年的克里夫·格利穆亚第一次亲手杀人,假如把人的定义稍微放宽些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