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瓦莉尔视角】
一起逃……!
不能逃……!
一起逃……!
不能逃……!
那个披着红发美人皮囊的恶魔中的恶魔,在希瓦莉尔濒死的时刻伸出了双手,左手是蓝色的药丸,右手是红色的药丸。
这是希瓦莉尔面临的终极选择:要么在复活以后就立刻和鲁迪一起流亡天涯,祈求六面世界不会像她体验到的另一种可能性那样被「枪」之恶魔彻底毁灭;要么全力战斗抵抗命运,祈求爱与羁绊与希望什么的加在一起能打败「枪」之恶魔,自己不用如约成为玛奇玛的活祭。
要怎么选呢……在蓝莓味的死亡和草莓味的死亡之间。
被召唤的希瓦莉尔感受着自己的肉身再次被从无到有塑造,心脏已在搏动,血液已在奔腾,脏腑肌肉直到肌肤翅膀都在为起死回生的奇迹而欢欣鼓舞,殊不知这都是为了奔向下一场死亡;而希瓦莉尔的大脑则在这须臾之中,默默地回忆着与玛奇玛诀别时的那一幕。
因为鲁迪身上蕴含着讨伐玛奇玛的可能性,所以玛奇玛将鲁迪看成一生之敌——第一次见到玛奇玛的真面目时,希瓦莉尔如此以为。直到现在,希瓦莉尔全身都被魔法再次塑造,那是由玛奇玛支付代价所创造出的海量魔力,正因如此才无形之中与玛奇玛有了更紧密的联系,也终于能觉察一些玛奇玛从未亲口说出的心情:
玛奇玛对鲁迪的恨意不假,但那不是她全部的憎恨,她大约的确已经对她自己恨之入骨。玛奇玛不会在谁也看不见的角落里默默自戕,而是在追求着华丽壮绝的死亡;她以最邪恶的魔王自诩,正是因为期待着最高洁的勇者对她举起圣剑,她不会引颈受戮,只会在史诗一般的大战之中毫无保留地战斗,直到陨落——
那也是一种爱,是玛奇玛对鲁迪的爱。只承认鲁迪做得到,只期待鲁迪能做到,那是久远的爱,炽热的爱,漆黑的爱。那样的「爱」并不是追求幸福,而是在奔赴毁灭;并不是期待着要与鲁迪共赴黄泉,更不如说是期待着能在终点有鲁迪的见证,也许还期待着在那之前的漫长旅程中,能有鲁迪的陪伴。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
“哼嗯,现在你们知道余所言非虚了吧。留着你们的性命到现在,让你们见证复活的大秘仪,果然是正确的决定。”
希瓦莉尔再一次睁开了双眼。映入眼帘的是浩繁的星空,原来这里是浮空要塞上的工坊;她一边适应着新的身体,一边支起身来眺望周围,看到了几张讨厌的旧面孔,还有佩尔基乌斯;当小希露菲跟鲁迪一起出现在视野里时,她的眼眶一下子湿润了,也终于有了再一次活过来的实感——
“往这边过来,希瓦莉尔。”
佩尔基乌斯大声说道:“余之误入歧途的忠仆啊,欢迎回到余的麾下!现在你还有将功补过的机会!”
“是,我的主人。”
不对!!!
事到如今还怎么可能会说出这种话!!!
听到佩尔基乌斯的命令,希瓦莉尔单膝跪下言不由衷,然后才猛地想起玛奇玛的提醒:
“经过佩尔基乌斯的魔法阵回去,佩尔基乌斯会对你稍微有一点点强制力——不过跟我的支配相比就是个笑话了,这里得靠你自己的根性克服一下咯。”
“老师——!!!”
希露菲发出了悲鸣:“我们在这,我和鲁迪就在这里啊!为什么无视我们,老师!”
不知为何,鲁迪仍然默不作声;因为背对着他们俩,希瓦莉尔也没有看见鲁迪现在的表情。心中带着淡淡的不安,她一边站起身来,按照佩尔基乌斯的指示向他走去,一边感受着现在这种难以违抗指示的异常状态,思考破局的方法——
的确不算玛奇玛自夸,现在佩尔基乌斯这种程度的操作相当粗糙。希瓦莉尔现在自己的言行带着一点点类似醉酒的迟钝感,但是感官没有被劫持,记忆也没有被篡改……嗯,原来如此。说起记忆的话,自己是在佩尔基乌斯的手下好歹做了四百年时间的工具人,服从佩尔基乌斯这种事形成了肌肉记忆,似乎被利用了一番啊。所以可以说是「空虚」的过去自己与真正的那个自己正在交锋?
“看到了吧,鲁迪乌斯·格雷拉特!”
希瓦莉尔来到佩尔基乌斯的身边,双手抚胸侍立一旁。佩尔基乌斯发出了满足的笑声:“你大可欺骗自己说,真正的那个希瓦莉尔已经不可能复活了,这只是一个伪物之类……那么,希瓦莉尔。”
“是,有何吩咐,我的主人。”
“你的学生似乎对你相当地死心塌地啊,就算余说你在利用他们也不肯相信。既然你已经回到余的怀抱,过家家游戏可以告一段落了!作为对他们最后的仁慈,有什么对他们藏着的秘密但说无妨!”
“既然主人这样期望的话。”
希瓦莉尔微微一躬身,然后终于将目光转向。希露菲已经软倒在了地上,一脸如同从天堂坠入地狱一般的表情,至于鲁迪投来的目光,则是如同尖刀一般直扎希瓦莉尔的心头!想要拥抱他,却一定会被他推开;数年的羁绊,被一声“主人”砸成碎片……
“鲁迪乌斯·格雷拉特。”
现在不是感伤的时候了!拼死挣开佩尔基乌斯的强制力与其同归于尽,现在说不定已经办得到了,但是无论如何至少要让鲁迪和希露菲都能逃离要塞,重整旗鼓!机会只有一次!希瓦莉尔一边观察着工坊里的情形,一边按照佩尔基乌斯所期待的那样,说出冷漠而又残酷的话语:
“自我满足也该有个限度吧。你总是把一切的过错都揽到自己身上,总是以为自己才是扭曲的最大来源,是接近你的人陷入不幸的根源——就凭这点程度的你,真的有这个资格么!?还有希露菲叶特也给我听好了。你们不会真的以为我因为怠惰,因为偶然,或者因为什么不能干涉太深之类的莫名理由,所以才没能避免你们各自家庭降临的厄运吗?比起你们健全地成长的样子,你们在厄运折磨下挣扎的样子可爱得多了,不是么!我们相处的时间太短了,的确有点可惜,这种时候应该要这么说的吧——”
希露菲已经几乎要当场晕过去的样子,鲁迪扶着她朝这边怒目而视。希瓦莉尔一边压抑着自己滴血的心情,一边露出了稍显扭曲的笑容:“——多谢款待,然后,再见。”
“这样我就放心了。”
鲁迪的声音意外地冷静:“这样一来就可以确认,你不是希瓦莉尔老师,而是模仿老师的某种东西,我也可以放心地连你也一起杀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