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迪乌斯视角】
“力量……?”
希露菲微微抬起了头,泪眼朦胧的样子看得我无比心揪:“老师,你不是说……永远不要放弃治愈魔法,去追求别的魔法吗……”
“你拥有这么庞大的拉普拉斯因子,如果还去锻炼攻击与破坏的技术……”
希瓦莉尔站到离希露菲几步开外的距离,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希露菲,冰冷的眼神看不出演技的成分:“……比起在未来抹杀成长起来了的你,也许不如现在就动手呢。你的「才能」是我数年前的「过错」,我绝不会将错就错,绝不会容许魔神拉普拉斯的转生完成,妨碍佩尔基乌斯大人的伟大计划!”
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快点开窍啊,希露菲!趁着佩尔基乌斯还在恶趣味地看戏的空隙,全力对希瓦莉尔老师使用治愈魔法啊!我一边提防着希瓦莉尔会不会暴走伤到希露菲,一边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想给希露菲无声的暗示,心灵却压根不在一个频道!
希瓦莉尔虽然撂下了狠话,但却没有真正抬起手来降下攻击;兴许是我的错觉,她的手甚至在微微发颤?那样的沉默不可能维持太久,佩尔基乌斯的眼睛已经狐疑地眯了起来,就在他将要说点什么的时候,希露菲站直了身子,轻声念道:
“不仅是人追求魔法,魔法也会追求人。老师,你第一次教给我「治愈」(Healing)时说的话,我其实早就理解了。理解了,但却一直没有接受它的追求……”
什么!?
我没听懂希露菲在说什么,但我的心中突然警铃大作;希露菲无论是眼神还是声调都比刚才的悲伤危险多了,仿佛来到悬崖边上将要纵身一跃!而希露菲一边说着,一边从她的兜里掏出了一样东西——那是她从我们俩的牢房里带出来的那块断翅!?
“……直到现在。老师,我无论蜕变成什么样也一定要「治愈」你!我不会再抗拒它了!”
在众目睽睽之下,希露菲将那块断翅举到嘴边狠狠地一咬,从翅根咔擦咬下一块带骨的血肉,没怎么咀嚼就苦着脸狠狠咽了下去!不是,你怎么吃起希瓦莉尔老师了!?不对,为什么希瓦莉尔老师已经复活了,之前被切下的这一小部分身体还没有消失?我的头脑因为震惊变得一片空白,直到希露菲像吃药一样勉强啃掉了一大半,我才突然回想起过去,希瓦莉尔老师跟我们俩讨论治愈魔法时提起的要点——
「治愈」的魔力流向,不是单向而是双向。为了更高效地发挥治愈的效能,施法者需要分析来自治愈对象的魔力回馈。如果将那样的理论极端化——此刻的希露菲,为了最高效地「治愈」希瓦莉尔老师所以剑走偏锋,直接吞噬被治愈者的血肉,因为血肉本身是比魔力更强的媒介,可以在双方之间建立联系的吗!?
这哪算「治愈」了,这是哪门子的邪术!希瓦莉尔老师绝不可能教给希露菲这样的邪术,不对……希露菲刚刚说“一直没有接受它的追求”、“不会再抗拒它了”,仿佛不是在谈论一种技术,而是在谈论人格化的什么东西一样……
“住手啊——!!!”
我真该死!为什么没有早点发现,希露菲已经被某种恶魔暗中接近和蛊惑了!如果我跟希露菲更亲密一些,如果搬去罗亚的时候没有故意疏远她……这些念头都已经毫无意义,我甚至不知道要用什么魔法才能阻止希露菲踏出那一步,我本能之下的冲刺扑了个空!而往旁边闪开的希露菲,已经全身踊跃着漆黑而又危险的气息,伸手直指希瓦莉尔老师,发出了令人胆寒的咏唱:
“「暗」(Darkness)之精灵(Devil)!请从门的另一面(hell)降下为生命而存在的祝福(curse)!一如面对最初的使徒(Saint Milis)一般,收下来自现世的赠礼(sanity)并赐下价值对等的奇迹(distortion)吧——「暗愈」(Dark Healing)!!!”
哗啦啦——
浓烈的、流动的、仿佛有着自主意志的「黑暗」本身,在希露菲的咏唱下席卷了整间工坊。明明只差一点点了,明明我跑得再快一点就能扑倒希露菲,中止她的咏唱,然而希露菲却在悬崖的边缘,踏前一步——
“希露菲叶特!!!”
没有回应。
“希瓦莉尔老师!!!”
我在黑暗之中摸索。不仅是视觉,听觉也被夺走了吗?可是我能隐隐听见自己的回声,从地板的触感来看也不像是离开了佩尔基乌斯的工坊,那现在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一边提心吊胆,一边试着用无咏唱魔法点起一个火球;万幸的是我从越狱以来恢复的魔力都还尚在。
“黑暗哥……?”
“还记得咱的事啊,小鬼。”
完全出乎意料的回应,从我身后的方位响起,声音难听得像是用指甲刮蹭黑板拼出了一整套人话一般。我战战兢兢地一转身,看到在工坊的祭坛上多出了什么东西——
那大概曾经是一个骑士吧?
因为它身上残留的盔甲,虽然锈蚀剥落了一大半,但从还附着在身上的那些部分,依稀可以看出有一点点米里斯教国圣堂骑士团的影子在内。稍微有点奇怪的是胸甲碎片上的纹章,那个十字架的形制跟米里斯教的圣剑十字完全不同……
那大概曾经是一个人类吧?
因为它已经是一具彻底干枯的木乃伊,但却没有缠着裹尸布,从大致的轮廓来看大部分应该是个人类。但又跟人类不太一样,明明缩水了却还有着那么魁梧的身形,不,比起魁梧不如说增生更加合适;躯干的表面遍布密密麻麻的疤痕,看着就像是那里能够长出一只眼、一张嘴甚至一根完整的胳膊一般……
就在我惊疑之际,木乃伊体表的好几个伤疤里冒出了滴溜溜的大黑眼珠朝我瞪来,还有一个伤疤咧嘴笑了,发出刚才的难听问候:“很奇怪吗,咱看着不像过去见面时那副样子?但是你也不像上一次的样子,嗯……「刀」(katana)已经被撵了回去,所以你是之前跟「刀」契约的小鬼,鲁迪乌斯·格雷拉特?”
“嗯,是我……”
“咱们俩可真是有缘分啊,小鬼。虽然有缘分,咱却不能轻易地跟你缔结契约,毕竟有那谁不让咱这么做!反正你也已经亲眼看见了,跟咱契约的下场大概会变成什么样子……”
那一堆眼珠子之中,饱含着可以说嬉笑也可以说狞笑的眼神:“……还是说,你有什么哪怕变成这种样子,也不得不完成的事情?比如复仇?咱不是记得你过去一心想要复仇嘛,骰子扔着扔着能把所有的亲人和友人给扔掉了只想复仇,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