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4 金丝雀与乌鸦终有重聚之日

作者:CtOstinato 更新时间:2024/10/28 0:43:40 字数:2732

【洛琪希视角】

没关系的。

那位大人心肠不坏,不至于连一个没有半点政治权力的小姑娘的性命都容不下——事到如今,洛琪希也没法对爱丽儿说出这样的话。

但是,和时刻侍立于那位大人身旁的朵莉丝、萨莉亚不一样,洛琪希的工作不是“女仆”而是“研究助理”。虽然有时会和那位大人一同用餐和交流,但是独处的时间更多一些,恢复视力以后也搬到了魔法师公会附近的公寓居住。把一个小姑娘藏在家里等风头过去,然后乔装打扮偷运出城,不会有问题的,就算事后被追问起来也可以推说不知道爱丽儿的身份——

这是洛琪希带爱丽儿回家以前,对看起来万念俱灰的爱丽儿说的话。爱丽儿看起来也终于打起了些许精神,回家的路上对洛琪希千恩万谢,直到洛琪希用钥匙打开房门,和她一前一后进入那栋公寓为止。

“看来你捡到了有趣的宠物啊,洛琪希。”

那位大人毫不在意形象地将双腿交叉搭在起居室的茶桌上,就像在自家一样对着两人大大咧咧地打招呼。茶桌上点着一枚香氛蜡烛,摇曳的烛光映出那位大人手执高脚杯中的殷红酒液,场面看起来十分轻松写意,然而洛琪希却全身笼罩了一层恶寒:被看穿了!!!

“宠物的宠物不是我的宠物。你愿意养什么阿猫阿狗,那都是你自己的事。”

那位大人浅酌一口红酒,然后目光一瞬变得凌厉:“然而这位可不是一般的阿猫阿狗。洛琪希,你已经知道她是什么身份了吧?既然如此,为什么不立即带到我的面前,而是偷偷摸摸地藏起来!”

“我……我……”

洛琪希的心脏狂跳不已,几乎喉咙痉挛说不出话,片刻以后才结结巴巴地说道:“我可以解释……对了,洗澡……我只是为了让爱丽儿小姐收拾得干净一些,再带到您的面前,并没有……”

slurp。

那位大人没有再多说话,仅仅是抬起杯子又浅尝了一口,眼神中的凌厉隐约带上了一分玩味,言外之意再明显不过:你在撒谎!

“洛琪希,有一件事我需要提醒你。”

仿佛空气都变得粘稠难忍的漫长沉默以后,那位大人放下酒杯,伸手直指洛琪希的面门:“哪怕你我立场这么悬殊,我也给了你相当程度的自由。前些日子不也说过了吗?你随时都可以离开,我绝不会把你吃了或者怎么样,你不管欠我什么我都不介意无限期地拖延下去。”

“那既然这样……”

“但是!”

那位大人打断了洛琪希鼓起希望的提问,手指一偏,指向洛琪希身后两股战战的爱丽儿:“这仅限于跟你自己相关的事。我对你的眷顾,永远不会惠及任何第三者——尤其是你已经知道这个小姑娘的身份,知道她是阿斯拉先代王族仅存的血脉,还向我知情不报的情况下。别太高估了我的脾气哦,洛琪希~”

“……”

“还有什么要辩解的话,我都听着,我不着急。”

那位大人的语气之中没有半点怒意,微微眯着的目光却无比危险:“我们有一整晚的时间,把这件事整明白。”

“……”

“真的没什么要对我说的话了吗,洛琪希?”

那位大人轻叹一声,没有再像盯着猎物的掠食者一样紧紧盯过来,而是将目光投向天花板:“没有回答,本身也是一种回答。既然如此,这位爱丽儿小姐接下来的命运,想必不用我多解释……嗯?”

洛琪希紧紧咬住下唇,然后在爱丽儿如遭雷击的目光注视下——

跪下了。

“对不起……”

洛琪希弯下腰来,几乎以头触地,带着些许颤抖的声音显得十分急切:“对不起!我不应该向您隐瞒,我不应该心存侥幸,不应该对您编造借口……对不起!请惩罚我吧!”

“我根本不打算惩罚你哦,洛琪希。只要你一道歉,我就原谅你了。”

那位大人双手抱在胸前,轻轻哼了一声:“原谅归原谅,仅限于你对我不诚实这件小事。这不代表我会默许你所有的小动作,更不代表这件事就此揭过了——关于对爱丽儿的处置,你确实没什么话好说了吧?”

“求求您……求求您对她网开一面吧!”

洛琪希终于鼓起勇气,喊出了自己的恳求:“爱丽儿小姐是无辜的!爱丽儿小姐就算身为王族也根本没有任何权力,剑术也好魔法也好,她根本就没什么才能,她对您完全构不成任何威胁的呀!”

“呐,爱丽儿小姐,听到你的救命恩人这么贬损你,你都不打算吱一声的吗?”

那位大人再次斟上半杯红酒,对着洛琪希身后的爱丽儿晃了晃:“她说你没有才能,说你对我一点威胁都没有欸!所以到底是不是这样?你的救命恩人都对我下跪了,你的腰杆倒是直得很嘛,王女大人!?”

“求求您……请您不要再苛责爱丽儿小姐!她甚至还没有成年,她失去了她所有的亲友,失去了她的容身之所!不管有什么怒火,都请对我发泄出来吧,求求您了!爱丽儿小姐真的是无辜的,无论阿斯拉的王族过去作了多少孽,那些往事都与爱丽儿小姐一点关系都没有啊!求求您了!”

对着那位大人跪下的洛琪希,无法看到身后的爱丽儿是什么表情。但是洛琪希心中全然没有“爱丽儿没有主动求情,只有自己屈膝”这样的不忿,只有悲悯的心情:之前一心求死的爱丽儿好不容易看到了一丝活下去的希望,然而都因为自己的失误再次扑灭希望的火苗,怎么可以责怪爱丽儿呢?而那位大人听见洛琪希的求情,脸上的表情终于笼罩上了阴云,抬手一扔——

咔啦啦。

酒杯划出抛物线,不偏不倚砸在了爱丽儿头顶,然后落到地上摔了个粉碎。殷红的酒液从爱丽儿额头缓缓滴下,就像血液一般;在这样的刺激之下,沉默至今的爱丽儿终于开口说话了:

“作为阿斯拉王族的嫡系后代,无论是剑术还是魔法的才能都并不需要。甚至就连帝王术,也不再是必须之物——像我这样的存在,只要存活于世就像一面旗帜,能够煽动对新朝不满的革命志士们,聚拢所有的力量以图谋颠覆您的宝座,恢复人类王朝的统治。”

“哈哈哈哈哈!一百分啊,你!”

那位大人大笑起来,十分夸张地鼓起掌来:“你这不是挺有才能的嘛,爱丽儿小姐!洛琪希,你听到了没,人家一未成年的小姑娘都明白的道理,你是装糊涂还是真糊涂!哈哈哈哈哈……不对,前言收回,爱丽儿小姐,你只有九十九分。”

那位大人双手叉在脑后,打了一个呵欠:“猜猜看,这一分扣在了哪?”

“扣在了我的‘诚实’上。扣在了我彻底失败的伪装上。”

爱丽儿的胸口剧烈地起伏,仿佛光是还能维持站姿,还能和那位大人对视,就要预支一辈子的勇气一般:“但是伪装也好,诚实也好,对您而言没有分别的吧?”

“没有分别哦~”

“您打算如何处置我,无论我说什么做什么,都是早就决定好了不会改变的吧?”

“不会改变哦~”

“嗯,我想也是呢。啊啊,果然不应该报什么多余的希望……就算想要吟一首辞世诗,以我上过的那点课还是太勉强了吗。”

爱丽儿带着半是放弃半是释然的笑容,轻轻抹了抹眼角:“洛琪希·米格路迪亚大人,请务必不要为我悲伤。这位大人的事……就交给您了。”

“爱丽儿……!?”

下一瞬间,爱丽儿转头就跑。洛琪希一惊,立刻站起身来,正要追在爱丽儿的身后,回头一望——那位大人微微一抬眉毛,然后带着玩味的微笑点了点头。

“爱丽儿!!!”

得到那位大人的首肯,洛琪希终于不管不顾地追了出去。然而追了小半条街以后,洛琪希亲眼所见的,是爱丽儿张开双臂,从几层楼高的拱桥顶上坠落的最后一幕。

“不——!!!”

就连掏出魔杖的动作都已经太晚。洛琪希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爱丽儿消失,微风带来了她最后的话语:

“谢谢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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