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8 星星与你

作者:CtOstinato 更新时间:2024/10/29 6:18:19 字数:2768

【洛琪希视角】

“您不会……就算是这样的您,也绝不会这样做的!”

洛琪希急切地喊道,声音仍然带着哭腔:“哪怕是今晚发生的事,哪怕这是您的‘本能’,您不也在为之落泪的吗!哪怕是更早时候,在王领发生的那一切……您的怒火不都是有着充分的理由的吗!所以拜托了,请不要再说……”

“是吗。”

那位大人兴致索然地一叹气,摊开双手往后一躺:“洛琪希,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没有回答本身就是一种回答。”

“我的意思是……”

“逃避,既不可耻也很有用。”

那位大人翻了个身,似乎就连跟洛琪希对上眼神都嫌烦一般,闷闷不乐地说道:“可是,你反正都选择了逃避,为什么不直接离开我的身边远走高飞?还嫌我提醒的次数不够多吗?”

“从上次……从很久以前我就想问您了!”

洛琪希的心情夹杂着焦虑与不甘,不自觉地往那边爬过去大声说道:“为什么您就这么想要赶我走呢!我知道我的力量跟您相比不值一提,能施放魔法这件事能替代我的要多少有多少!我也知道我很懦弱,没有足够的器量去面对您全部的本质,也没有足够的勇气贯彻您全部的命令!我也没有您想的那么聪明,听不出您的言外之意!您要是厌倦我了,觉得我没有用了,请明明白白地叫我滚蛋吧!”

“哼。”

片刻的沉默以后,那位大人悄声说道:“我没想赶你走。”

“那您究竟想要我怎么样呢!?”

“你就继续这样吧,我没意见。”

“所以到底是继续哪样,您倒是说啊!?”

“继续有常识,继续有良心……继续作为一个「人」而活着。而这就意味着,只要你还没有离开我这个「恶魔」的身边,就一定还会碰到这种不愉快的场面,继续让自己的精神接受缓慢的折磨。”

那位大人仍然没有转过身来,语调平淡之中带着淡淡的忧愁:“要是还在王领的时候,我狠点心把你给玩坏了,你今天也不至于这么大惊小怪,我也不用在你面前丢脸……”

“玩……玩坏……!?您……您想要把我的……!??”

“当然是指把你的底线狠狠玩坏,来回摩擦。比如说爱丽儿也好还是别的向你请求庇护的那些家眷,我全都逼着你亲手折磨杀掉。你心里放下了也不行,你不想复仇也不行,必须当着市民们的面杀成能止小儿夜啼的女魔头为止,直到你再也不为无辜者的死亡落泪,而是像享用奶油冰淇淋一样享用他们的悲鸣。”

那位大人偏了偏脑袋,再次和洛琪希对上了眼神。那其中有许多疲惫,有些许戏谑,但唯独没有认真甚至后悔的成分:“啊啊,这种帅气的反派的洛琪希·米格路迪亚,好像也挺带感的样子?你觉得呢……不是,你刚才想的又是什么玩坏了?”

“没有!我没有那方面的意思,我是说……”

洛琪希面颊通红,连连摆手否定,然后低下头去仔细一回味那位大人刚才说的话,才带着些许后怕,小心翼翼地问道:“谢谢您,没有真的逼着我去这么做……我能够问一下为什么吗?为什么总是对我这么好?”

“哼。你会觉得我对你好?遇见爱丽儿那天晚上不得恨我恨到骨子里去了吧。”

“那是……”

洛琪希的眼神变得黯淡了许多,沉默半晌以后再次说道:“那是我任性了一些。您那时说得也对,您给我的眷顾,从来都不是我能给第三者的东西,我没有立场去替谁去说情……对不起。”

“我也……不,没什么。”

那位大人轻叹一声,坐起了身子:“绕来绕去,还是没有回答你的问题,所以我就明说了吧——虽然听起来有点自相矛盾,但在你的视角是我给了你许多自由,在我的视角都是我丑陋的「支配」欲作祟啊。”

“「支配」……?”

“我很久很久以前,久远到我自己都快忘掉的那个最初的祖国,有很多暴发户都有个共通点:喜欢附庸风雅,装出一副文化人的样子。”

洛琪希听得似懂非懂,但是没有立刻出声打断,那位大人的目光里,仿佛透露出深入骨髓、挥之不去的孤独感:

“他们会打扮得人模狗样地出席古典字画的拍卖会,高价拍下他们肚子里那点墨水根本品鉴不来的艺术品,然后装裱在自己的居室。最可笑的是,他们还要自诩收藏家在角落盖个自己的章,简直就像在电线杆旁边小解的狗一样宣示地盘……哎,扯远了,我都在说什么胡话呢。”

洛琪希虽然越听越迷糊,但是轻轻摇了摇头表示没关系,甚至悄悄伸出双手,想要握住那位大人的手——再一次因为暗黑的血迹而停住了。但至少此刻不用多言,那位大人需要一位聆听者,理解这一点就已足够。

“知道吗。如今,我就是那个暴发户。而你,洛琪希,洛琪希·米格路迪亚——你,就是我意外购入以后,不肯放开的那一件稀世的瑰宝啊。抱歉,我不应该称你为我的宠物,你……你是我的宝物啊。”

洛琪希的思考,短暂地空白了一瞬——这这这,这种发言难道是她想象的那种类型的吗?不不不,自我感觉过剩了吧,看气氛也不想……但是那位大人此刻的眼神这么澄澈,这么认真,没有半点虚假的成分……不,这种话语什么的,怎么偏偏在这么血腥的不幸场合说出来啊?

“正因为我的「支配」欲作祟,所以我才对你欲擒故纵,而没有救下你以后干净利落地和你割舍。”

那位大人双手枕在脑后,轻叹一声以后说道:“你本来甚至不应该与我面对面交谈,不应该了解到我的存在,更别提什么为我而工作还债了——什么金币?全是狗屁!我加冕以前就已经能靠怀德福特的技术自己铸币,能差得了那点钱?你要是完全不知道我这个「恶魔」的事,身心才能得到完整的保护……”

“您也根本没有理由为我做到这种程度吧……”

“是啊。把你抱回家的第一天晚上,我也是这么想的——我啊,不相信什么 love and peace,永远只相信 give and take。我兴趣使然买下了你,但我绝不干亏本买卖!表面是这么个道理没错,但核心的理由其实更简单。”

那位大人眨了眨眼睛,澄澈的双眼里映出的除了深夜的星空,还有洛琪希不由得双手捂脸的模样:

“洛琪希·米格路迪亚,你与我这样的伪物不同,你是真真正正的女主角呀。你比你自己想象的更可爱,更聪明,更坚强,而且……更加地善良。你那颗善良的心是真正的瑰宝,你总是不愿将目光从丑恶之事移开,总是觉得自己既然知道了就有道德上的义务去做点什么,甚至力量尚不足够也在所不惜!”

“就算招来灾厄却仍然笃持善良的你,对徒然强大却畏惧考验的我而言,实在是太过于高洁,太过于美丽,太过于光彩夺目了。好想要呀,洛琪希!我好想好想一点一点从内到外,把你彻底染成和我一样污秽邪恶的颜色,让你饮下毒酒一般全盘接受我反人类的道德观念,让你作为「人」却发自内心地去认同和踏上「恶魔」所指出的道路呀!”

“然而,我只是一个伪物,一匹恶魔中的缺陷品罢了。我只会用最幼稚的借口把你留在身边。我只会小心翼翼地试探又试探,你究竟什么时候才会喊着受够了,从我的身边离开呢。若是你真的离开,比起不值一提的金币,我失去的更是一个研究的伙伴和聆听者,可你若是仍然没有离开,难道是开始近墨者黑了吗!我真傻……事到如今我终于知道了……”

那位大人与洛琪希的距离稍微贴近了一点点,颤抖着伸出染血的手却不敢触碰。而洛琪希已经泪流满面,无言地轻轻捧起那只手,终于不再在意上面的血污:“那您究竟知道了……什么……”

“正因为你与我截然不同,才会在我的眼里绽放光彩!我是「伪物」而你是「真物」,我是「恶魔」而你是「人」,我是「邪恶」而你是「正义」!正因为我与你截然不同,你才会面对本质毕露的我而去纠结,而去痛苦——”

“——比起彻底抹黑自己的内心而追随我,你此刻的眼泪,才是我所期待的回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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