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莉丝视角】
当然,那时的米娅并没有答应和米里斯一起抛弃村子然后私奔。
假如多年以后有谁再去问米娅,会不会后悔当初的犹豫,答案恐怕早已不言而喻。而且,灾难的酿成并不需要那么久,在「水」之恶魔拂袖离开的那一年就已经显现——
哪怕祭司父女每天都竭力灌溉田地,甚至祭司头发全白地病倒了,村里种的粮食仍然颗粒无收。
而且,枯死的远不仅仅是田地里的粮食作物。水源一枯竭,所有的花草树木全部凋零,过去村民除了蓄养家禽以外还有希望打点野味,但现在别说一只麻雀、一只兔子,甚至连一只蟋蟀都休想再找到了!
整个村镇方圆不知多少里都恢复了荒芜的死寂,除了这个村庄本身——存粮已经见底的村民们,在末日的氛围笼罩之下,举着火把一齐攻破了教团的大门。上次暴动时,米里斯作为目击者混杂在村民中间,然而这一次,嗅到风声不对赶去教团想要提前救走米娅的他,却和米娅一同成为了村民发泄怒火的沙包。
“宰了你们啊混账!俺们家婆娘饿得奶水都没有了,小孩饿得皮包骨头,你们祭司家的粮食还多到可以酿酒的吗!”
教团一攻破,这个村镇的粮仓还有酿酒的工坊第一次暴露在所有的村民面前。庄稼彻底绝收了,谁都不会为多出一些存粮、能多苟活一些日子而高兴,反而倍加地愤怒,棍棒、鞭子和拳脚纷纷招呼到已经无力施法反抗的米娅身上!而倒在了仪式场中间的米娅,一边蜷缩着身子护着脸,一边哭喊着向乡亲们求情:“不对……不是这样的……我和父亲自己都不喝酒,那是为了献给「水」之精灵大人宝贵的祭礼呀!!”
然而前来闹事的大伙,已经什么规矩都顾不上,纷纷砸开了酒坛子畅饮一番。酒壮怂人胆,就连这之中平时最安分、只是凑上来看热闹的汉子,现在也鼓起了勇气踢打小孩来泄愤:“你他妈还敢嘴硬!还敢提起那什么鸟精灵的破事!要不是你!要不是你!村子怎么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你们爷俩就打算坐在这儿好吃好喝,看着大伙儿活活饿死吗!”
“呜呜呜,不是这样的呀……这些原本就是打算发还给大家,做成旅途上的干粮用的啊……我们祭司家族世世代代,都只是在帮大家保管这些背灾的粮食,谁也没说要据为己有啊……”
“呸!还旅途,俺们比起暴尸荒野还不如死在熟悉的地方!毛都没长齐的丫头,你也配替全村老少爷们打这种主意?”
“发育这么好肯定长齐了,她不是预定明年成年礼来着……?”
人群之中不知哪个汉子脱线地捧了个哏,大家你看我我看你,被酒精彻底熏红了的脸上,纷纷带上了猥琐的狞笑:
“到底有没有长齐,这不马上就能知道了吗!”
“反正早晚都要死,死前哪能不尝点好滋味……呃呃呃啊啊啊啊!”
一直被谁脚踩着脑袋按在地上的米里斯,终于一声不吭地暴起发难,抄起腿来像鞭子一样向上就抽,那个贱兮兮地笑着接近米娅的汉子被当场抽中了重要的东西,哀嚎着躺在地上打滚。然而,这一超越肉体极限的鞭腿,让米里斯连站直身子的余裕都不再有,更别提抱起米娅逃往别的方向;早就围住了两人的村民们一哄而上,将米里斯再次按倒,狠狠地拳打脚踢:
“就是你这脏东西,整天跟巫女唧唧歪歪,把巫女也变脏了是吧!你看你都干了什么好事!”
“我家小孩老早就说这个米里斯是个怪胎,要是早点听进去的话也不至于这样……”
“事到如今留着干嘛,打死算了!这浑小子还挺硬骨头,这都不求饶的吗,这眼神看着真他妈不爽……”
另一个汉子揪住米里斯的头发抬起几分,露出了扭曲的笑容:“老子就不信你骨头能硬到哪去!大伙儿看看啊,这个米里斯不也细皮嫩肉,小脸蛋不也挺俊的吗!反正今天都要开个荤,看我替大家尝尝这道硬菜的味道怎么样啊!”
被那个汉子在脸上一舔,米里斯终于露出无比慌张的表情:“你……你这他妈的家伙……你……你不可以这样做!不可以呀!!”
“冲着我来吧,放米里斯走!!!我可以的,我真的可以,求求大家了!!”
“不!!都冲着我来,你们忘了米娅怎么辛苦给村里供水了吗,忘恩负义的狗东西们!!”
米娅喊破了嗓子也没用,同样被揪住了头发、按住了四肢,被一群汉子急不可耐地撕扯着衣服。而这边的米里斯也未能幸免,平时清秀的外表竟然成了祸根,那个窥觑着他的汉子一边动手动脚,一边笑嘻嘻地说道:“好恩爱一对小情侣,果然都尝试过那档子事儿了吧!可惜米娅这丫头被你开了荤,俺对二手货提不起兴趣呀!但是不要紧,你这不还有半边身子是雏嘛……”
“啊啊啊啊啊啊啊——!!!!!!!”
无法呼吸。
好像一颗巨石按在胸口。
那是无比深邃的、几近幻想的「黑暗」。
自从孩提时代有记忆时起,米里斯徒然尝试过各种各样冥想和祈祷的技巧,几乎全都无功而返,除了过去的一次:被米娅偶然的触碰,第一次萌发了些许朦胧的情愫,那次的米里斯曾经在一瞬之间窥见过神秘的场面。黑夜的旷野,两侧栽种着祈祷状死尸的道路,而那条道路的终点则是——
“咱可真是看到了有趣的场面呀……米里斯boy。”
米里斯终于「看到」了。那是人类的骷髅累积而成的骇人魔物。而且不管怎么看,魔物都没有唇舌,然而却似乎能相当娴熟地「说话」。
“咱既在他处,也在此处。咱既在彼时,也在此时。人心之中的黑暗就是咱的凝结核,无论何时何地,谁都有希望跟咱契约。怎么样,米里斯boy,你的相性跟咱可是一顶一的好,来都来了不考虑签个契约……”
米里斯流下了热泪。
不是因为自己现在正在遭到的凌虐,而是因为那股与生俱来的冲动、谁也无法理解的愿望,在这一刻终于获得了回报。
他甚至连话都忘了怎么说,仅仅是费力地抬起一只手,想要触碰那具恐怖的魔躯,证明这一切并不是发生在自己脑海里的妄想……但那只手就连推开扑在自己身上耕耘的大汉都做不到。
“嘻嘻嘻,你感觉如何,感觉如何了呀!再怎么硬气的男孩子,也有柔软又温暖的○○呀!”
坠回现实的米里斯,惊愕地眨了眨眼,闭上了双眼。像是认命了一般,似乎周围还传来一阵失望的嘘声。然而下一刻,他没有试图挣扎逃跑,而是怒目圆睁,大声喝道:
“就这点力气没吃饱饭吗!!!有心无力就快点交货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