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迪乌斯视角】
天空不再窒息也不再寒冷,大概是因为希瓦莉尔作为会飞的天族所释放的魔力所致,但这都已是无关紧要的细节。确认到希瓦莉尔的确回到了我的身边,我长长呼出了一口气,许久以后才终于悄声说道:
“老师,你在那里的吧。”
“我在呢,鲁迪。”
“老师,你还活着的吧。”
“别说傻话了,要不然是谁在抱着你呢。”
“老师,我们一起逃吧。”
这里只有希瓦莉尔老师,没有其他人在,我无论多么软弱怯懦的模样都可以尽情暴露出来:“一起逃吧,逃离阿斯拉王国,逃离这块大陆,只要有老师你在身边,无论去哪里都好!我们一起逃吧,去不用再战斗的地方,过我们自己的日子吧,老师!”
听到我哽咽的话语,希瓦莉尔不置可否,但我确实感到她的身子微微一颤,抱住我的动作也紧了几分。她似乎并非全无这方面的念头,而我的语气也急切了几分:
“老师,我不是什么勇者,我也不想当什么勇者!无论是那些个恶魔,还是跟恶魔有牵扯的甲龙王也好,「秘密皇帝」也罢,仔细想想看,为什么我一定要和他们拼死拼活呢,为什么去战斗的一定得是我呢?总会有那些列强站出来和他们战斗的啊!”
“……”
“老师,我以前傲慢到疯了,有了点前世的记忆就自命不凡……可事到如今我才终于发现了,我什么都不算,我既没有当勇者的器量,更没有当勇者的力量,这个世界也不会围着我转!就算留在这里战斗也是九死一生,就算多我一个少我一个又能怎样呢!老师,求求你……一起远走高飞吧,我好怕再一次失去你呀……”
“该怎么说你才好呢,笨蛋……”
听到我的恳求,希瓦莉尔愣了一下,脸上浮现出些许缅怀的神色,甚至眼角都带上了泪光:“希露菲叶特怎么办,艾莉丝呢,还有别的家人和亲友,你都要说抛弃就抛弃掉吗?还想搬出你伤害到了她们,只要你不在对她们而言更好这种拙劣的挡箭牌吗?”
“我不是,我只是想……”
“鲁迪,你忘记了我过去的教导吗?你不能既选择逃避,又能兼顾‘保护’到你想保护的人,大家谁都不是只围着你转,也都有除了你以外的许多亲友,到头来你就算罔顾大家自身的意愿用强硬的手段,又终究能‘保护’到多少人呢?到头来,你不去挺身而出,解决问题的根源,你谁都保护不到。”
“可是去战斗的话……”
“可是不去战斗的话,最后就真的安全了吗?”
希瓦莉尔的目光之中只有无限的温柔与包容,没有半点责备我的意思,但却更加令我自惭形秽:“鲁迪,哪怕你真的愿意选择抛弃大家与我私奔,你觉得这样就能远离一切纷争和危险,和我一起过上安宁的生活了吗?危机只会在后面紧追不舍,总有一天,我们会无处可逃!”
“……我知道,就算我知道,可我真的好害怕现在就失去你啊,老师!”
“我说,鲁迪……”
“嗯?”
“我爱你哦,鲁迪。一开始只是被你表象之下的扭曲所吸引,为你伤痕累累的本质而好奇,为你的自灭倾向而着迷不已,想要亲眼见证你会踏上怎样壮绝的人生道路,甚至陪伴你在那条道路上走一程。但事到如今,对我而言最重要的已经只剩一件事——你和大家所栖身的这个世界,能够安然地度过危机。未来的世界仍然会很危险,未来的人生仍然会很辛苦,但只要你坚持活下去,偶尔也能经历一点让你觉得‘活着真好’的小事……哪怕只是达到这个程度,我都需要竭尽全力!而要是做到了,我想我也已经不留遗憾了吧!”
“老师……”
听到希瓦莉尔像是交代遗言一般的语气,好像有一颗巨石按在胸口一般,我伸手抓住她的衣襟,流着泪说道:“你为什么说得好像你再也不会回来一样!你预感到什么了吗,你知道些什么吗,全都告诉我吧!”
“嗯?听起来有那么沉重吗?我又不是在说我要去寻死,笨蛋。”
希瓦莉尔轻轻一笑:“我只是在说,接下来的大战,我也已经没有余裕照顾你们,需要竭尽全力而已!鲁迪,我也好想说‘放心吧,我一定会活着回来,和你过上幸福的生活’,但我不想对你撒谎,接下来的战斗就是让我没法说出这种话,这种程度的战斗!”
“所以我才不想你去战斗啊!”
“所以我才不得不去战斗啊。为了这个世界,为了你和大家。鲁迪,你的精神大概已经濒临极限,然而这个世界的危机却不会等着你去哪里舔伤口慢慢恢复过来!我不会强求你理解我的选择,更不会强求你也参与接下来的战斗。你不想战斗的话,我这就把你送走,也许少了你的力量胜利的天平确实会倾向另一个方向,又也许你能安然地等到危机解决,大团圆的结局,谁知道会是哪边呢?说实话,我真的不知道……”
须臾的沉默,却像过去了许多个世纪。希瓦莉尔对我的目光之中,看不出有半点失望与寒心的成分。她已经完全理解了我的本质,我在她面前根本不是什么天才,但她仍然对我如此地包容和理解……
这就是爱。哪怕是这样不堪的我,也的确是在被爱着;面对她的真心,我还说得出半句逃避的话语吗?
“我知道了,希瓦莉尔老师。抱歉,我刚才只是需要整理一下心情……我不会再提私奔的事了,我也要参与接下来的大战!”
我与希瓦莉尔四目相对,无比认真地说了下去:“老师,你也不用操心接下来怎么保护我们的事,请放开手脚去战斗吧!我相信你,老师……我们的力量合在一起,最后一定能获得胜利,活下来然后一起去冒险,对吧?你会答应我的,对吧!?”
“撒娇也该有个限度!我不是说了,接下来的战斗就是凶险到了我没法这么承诺的地步么!”
希瓦莉尔闭上了双眼,脸上浮现出一丝恬淡的微笑:“不过呢,等到一切尘埃落定,我们从这场危机之中挺过来了……鲁迪,我们一起去约会吧。开开心心地约会,不再是为了逃避什么,而是为了去体验什么。”
“那必须的!”
“孩子的名字,就叫露……嗯,没什么。”
“这也快进得太离谱了吧?呃呃,我不是不愿意的意思!但是那什么,等到我个头再长高大一些应该更合适,也能给老师更好的体验……啊啊啊我都在说些什么啊!”
“开个小玩笑而已。打起一些精神了吧,鲁迪?”
希瓦莉尔将我抱得近了一点,她银白的发梢微微撩着我的面颊,仍然带着恬淡的、带着些许忧伤的微笑,对我悄声说道:“不过,期待看到你长大以后的样子,这份心情可不带半点玩笑的成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