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变已过了些余日子,首都也慢慢趋于平静,但另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又即将发生,即大陆各公会一年一次的例行集会。
每一次的例行集会,都是在国联举行,各公会一向是不太重视这种集会的,南北两派见解不同,分歧较大,往往闹的是不欢而散,留下一大摞问题,却没有解决掉任何一个,所以这种集会一般只是走走过场罢了。
但今年的集会却与往年不同,国联已毁,艾克雷城被伦贝茵私自出兵占领,两派的矛盾正处于一触即发的状态,在这风口浪尖上,来自伦贝茵的使者拉娅妮却陆续走访各国,提出召开公会会议来解决艾克雷城的善后问题,与国联是否重建的提议。更让人担忧的是,对于南方两国向伦贝茵提出的抗议,拉娅妮在解释伦贝茵的行动时很明显在避重就轻,更是以接近强迫性的态度邀请各国参加会议,会议的地点不是在艾克雷,而是在伦贝茵境内的一个边远的小城,实在不能不担心这是一个圈套。但如果不去,总不可能把艾克雷城就这样白送给了伦贝茵让它增加领土面积,更何况在民众中也丢了威信,如果为这件事发动战争,势必会劳民伤财,完全没有这个必要。所以这次会议对于南方两国的艰险程度是可想而知。有人已在宣称这是一次有去无回的会议,人们也在观望着,看国家到底会派哪些人前去参加这次会议。
鉴于这次会议的艰难性与重要性,各公会都在商讨着派谁前去,按照规定,大公会派两人,小公会派一人,如何派出拥有强硬的外交手腕,又有过人的武技,而且就算出了事也不至于折损公会太多实力的人,成了各公会伤脑筋的问题。在离会议还剩十余天的日子里,每个国家都是忙得不可开交,大陆趋于平静几十年,又再一次掀起了波浪。
这一天是个晴朗的日子,贵族区广场上穿流着形形色色的权势之人,许多鸽子在广场的砖石上蹦蹦跳跳,一些富家小姐拿着米朝它们一边抛洒一边微笑。在五光十色的广场上,却有一处不搭调的地方,一个落魄的吟游诗人坐在花坛边,身上的衣服已在漂泊的岁月中留下了太多的痕迹,就连那张英俊的脸也布满了沧桑,而只有手中那把金色竖琴,却依然绽放着绚烂的光芒,充满生机。
诗人纤细的手指在竖琴上拂动着,乐声像风一般盘旋在整个广场,诗人弹的是一首明快的歌曲,名字叫《骄阳下舞动的精灵》,是一首极难弹奏的乐曲,但在他手上,乐曲几乎是不带停顿地流动出来,但饶是乐声悦耳,周围却聚集不起一点人气,诗人的脸有些忧郁之色,他闭着眼专心地弹奏着,纵使没人听自己的乐曲,只要自己能很好地将乐曲诠释出来,那便行了。
一曲弹毕,诗人仍是闭着眼睛仔细思索刚才弹奏时的不妥之处,突然闻到一股兰花的幽香,诗人并未在意,以为是花坛中传来的,但仔细想想,这股幽香似乎跟之前闻到的有点不同,掌声从面前响起,诗人睁开眼睛,看向面前这人。
刚睁开眼睛,诗人便愣住了,站在他面前的是一名俏丽的少女,游历大陆这么久,自己也跟不少女的打过交道,其中不乏容貌美丽的,但比起此人来,诗人顿觉以前所看到的女人就差了太多了,尤其是那双不含一丝尘埃的双眸,是至今为止自己所看过最清澈的,肌肤胜雪,发如天蓝,实在让人感慨造物主对这名少女赐予了太多一些女性终其一生都追求不到的优点。
“真是首好曲子呢。”少女合上双手歪着脑袋笑道,她的袖口很宽,上面绣着不少五光十色的珠石,但袖子不长,只裹住了小臂部分,整个上臂裸露在外,完美的肌肤一览无遗,上衣也同样没完全遮住身体,大方地露出自己纤细的腰身,显示着她同样有一副娇好身材,而裙摆像是凤凰的尾羽,层层叠叠地围绕开去,腰间还别着一把小巧玲珑的玉扇。不论怎么看,这少女都可谓是百媚千娇,惊为天人。
“多谢夸奖。”诗人对少女和善地笑了笑,有这么漂亮的女孩夸奖自己,无疑是一种最大的鼓励,诗人也希望这位可爱的姑娘能多陪自己聊一会儿。
“不过呢,小女觉得乐曲里欠缺了某样东西。”少女眨了眨大眼睛,诗人顿时一愣:“欠缺了某样东西?是什么呢?”
“小女也不太清楚,只是有这种感觉。”少女埋着头像在思索,过了一会儿,她又抬起头,伸手把玉扇从腰间抽出,“那么这样吧,小女很喜欢这首乐曲,能再弹一次吗?如果不嫌弃,请允许小女为这首乐曲伴舞吧。”
“不甚荣幸!”诗人自是没理由拒绝,他又把手放在了琴弦上,少女把手慢慢举过头顶,仰起头闭上眼睛。
诗人的手指动了起来,随着乐曲的响起,少女的纤手轻轻一抖,晶莹剃透的玉扇顿时张开,伴随着欢快的音乐,少女身子微微一躬,拿着扇子的手划了个美丽的弧线从头顶放下,光是舞蹈的起式,已是与音乐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
诗人呆住了,但他的手却没有停止,反而弹得更快。乐曲开始慢慢转向高潮,看着少女的舞姿,诗人的脑海里浮现出了如乐曲意境般美幻的场景,少女的动作圆润而又优雅,袖口和裙摆在风中摇曳着,加上少女醉人的微笑,真是美煞万物,更奇妙的是,她竟能将这种美丽随着自己的舞姿如水银泻地般倾洒而出,像是有一轮轮迷幻的光晕从她转动着的娇躯上向四周荡开,广场里的鸽子全都不再跳动,人们也停下了脚步,风停止了,就连花,草,树木都仿佛被少女迷醉了般动也不动。这就是舞蹈的极至,让世界万物都被自己牵动着,随着舞蹈而沉迷其中。
诗人的心情激动万分,几乎已不用多想,手里的乐曲已能出手成章,只要被她的舞蹈牵引着,就可以弹出这世上最美丽的乐章。在这一刻,诗人终于明白自己的乐曲里缺少的是什么,以前的自己是为了乐曲而弹乐曲,但今天的他,却是为了将自己激动的心情通过乐曲释放出来,乐曲实际上是一座沟通自己与世界的桥梁,向世界传达自己的心声,这才是对弹奏乐曲的真正理解。
一曲弹毕,诗人的头上已是大汗淋漓,他也第一次知道用自己的心去弹奏音乐,原来是一件如此美妙的事情。
“……”少女随着消失的乐声,整个人缓缓地半蹲于地,手轻轻一抖将扇子收回。直到乐曲结束,舞蹈也是完美无暇不可挑剔。
“啪啪啪”,四周掌声雷动,就算是在皇宫里,这些贵族也是从未见过如此美妙的舞蹈,当然,没有这震撼人心的音乐,就算舞得再漂亮,也不会是一次完美的演出。
“这次的音乐就无半点纰漏了,仿佛脱胎换骨了一般,很感谢你让小女听到如此美妙的音乐,告辞。”少女浅浅一笑,把玉扇收回腰间转身向前走去,诗人连忙站起身大声说道:“不,我应该谢谢你才是,这是我弹得最好的一次,也是我看到过的最美丽的舞蹈,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呵呵,过奖了,至于名字嘛。”少女的身影慢慢远去了,“小女拙名凤舞。”
“凤舞……吗?”诗人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喃喃地念着,“的确是啊,人如其名,就像一只舞动着的凤凰。”
好几名贵族少爷回过神来,带着属下追她而去,但奇怪的是,才一会儿的功夫,凤舞就已从这附近消失不见了……
迪亚生病了,而且病得很严重,像是患了重感冒,又是咳嗽又是发烧,躺在床上已有几天时间,伊妮莎昼夜不停地照顾他,但迪亚的病却丝毫没有好转的迹象。
“哎,算了,这几天你也累了,休息一下吧。”迪亚从被窝里伸出手在伊妮莎头上摩挲着,“我是不死身,得病也死不了。唉,也不知是为什么,九十七年来受伤无数,生病到是头一遭,就算死不了,身体天天受这种罪也是件头痛的事。”
“都是主人平常不注意身体。”伊妮莎埋怨道,红红的眼圈也显示着她已好几天没睡过觉了。
“快去睡觉吧,这病传染给你了就更难办了。”迪亚推了推伊妮莎,伊妮莎嘴里说不,但还是熬不过,头趴在床上睡着了。
“伊妮莎睡了吗?”薇丝突然从门口走进来,脸上也颇为疲惫,看来这些天公务还是很繁忙的。
“是啊,几天没睡,也该休息休息了。”迪亚正说着,小凯从床下游了上来,对迪亚“嘶”了一声。
“你也是好几天没睡了,不用担心我了,休息吧。”迪亚笑着拍了拍蛇头,薇丝走过来坐在床边关切地问道:“身体好些了吗?”
“呵呵,反正死不了就是了。”迪亚看着薇丝的眼睛轻声问道,“听说最近有很多事?”
“是的。”薇丝看着迪亚欲言又止,迪亚笑了一声:“别瞒我了,国王派我去参加公会会议对吧。”
薇丝点了点头,有些内疚地说道:“对不起,我本来是想自己和阿诺古去的,但陛下说皇宫里有很多事物需要我和阿诺古协助,他还指定了由你和瓦莉希蕾两人代替神谕前去。因为这次会议的危险性,大多公会都没派上主力,陛下或许因为想保留神谕实力,所以故意派十神将最末两位前去,但你病都没好,而且很多事都拜托你来做,我真的有些过意不去。”
“没关系,就算他不说,我也会要求去的。”迪亚看着窗外慢慢回答。
“……,是因为欧菲雅吗?”薇丝突然问道,“这件事,和欧菲雅有关系吧。”
“你的感觉很敏锐呢。”迪亚点头笑道,薇丝叹了口气把头埋下幽幽地说道:“一般你主动要求的事情,都会和欧菲雅有关……有时候,我真的很想自己就是欧菲雅,让你不要再担心……”
“……”迪亚沉默了一会儿,什么话也没说,只是轻轻拍了拍薇丝的手。
“哈哈,你不要介意,我只是说说而已。你好好养病吧,我还有事,先走了。”薇丝一边笑一边走掉了,但那笑容不论怎么看,都显得很勉强。
向着薇丝的背影说了声抱歉,迪亚又把思绪放在了这次会议上。
为了保留实力才派我和瓦莉希蕾去的吗?迪亚苦笑着摇了摇头,和路德三世见了面后,已知道他是个城府极深的人,派自己去,恐怕是拉娅妮对他说过什么,而派瓦莉希蕾,则是为自己女儿爱莉妮公主着想,不想让斯洛和瓦莉希蕾靠太近吧。
一想这些勾心斗角的事,迪亚就觉得头痛。他把搭在床上的外套披在伊妮莎背上,正想睡觉休息一会儿,门又被人打了开来。
“身体还好吧。”一听这不带多少感**彩的声音,迪亚已知道来者是谁:“啊,是啊,不过还是多担心一下你自己吧。你把星族的盘踞地点都告诉国王了,对自己的故土就那么不留情面吗?”
“星之峡谷布有七星玄门阵,不知其中奥秘,要想进去是非常困难的。更何况,这次事件是星族咎由自取,是生是灭,由得他们自己吧。”芙萝塔手里拿着一个玻璃瓶,里面盛满了尚在冒泡的墨绿色药水,“喝了这个吧,对身体是比较有好处的。”
“这个……”迪亚看着那药水,浑身顿时不太自在,“这是用什么做的?”
“蝙蝠翅膀,蜥蜴尾巴,蟾蜍……”芙萝塔话还没完,迪亚就急急地打断了她,以免再听到令人发麻的东西:“好了好了,我看喝了这个下去,胃也差不多烂掉了。”
“反正你是不死身,就算药力猛了点,也是能承受住的。”芙萝塔淡淡地说道。
“我说,你该不会是把我当成了试验药物的活体材料了吧?”迪亚头上冒着冷汗。
“随便你怎么想,反正我把药放在这儿了,喝与不喝都随你高兴。”芙萝塔把药瓶放在床头,盯着迪亚的眼睛,“说起来,你知道身体为什么会突然难受起来吗?不是因为病,而是因为诅咒的关系,贝尔鲁勒下的诅咒是一百年吧,时间已经不剩多少了,随着契约的效力,贝尔鲁勒的灵魂开始渐渐苏醒,让你的身体有了不良反应。”
“你是怎么知道的?”迪亚一听此话,顿时从床上坐了起来认真地问道。
“我猜的。”芙萝塔同样也很认真地说出这个差点让迪亚晕倒的回答,“但你不觉得我说的很有道理吗?人有时候也得相信猜测,对吧?”
“唉,我曾遇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但惟独你,我是真的摸不透。”迪亚无奈地又躺了下去,芙萝塔轻声一笑,突然把身子伏在了床上,脸挨得离迪亚很近:“你说这话到是让我感到很荣幸呢,圣者大人。”
迪亚眨着眼睛,不明白芙萝塔想干什么,芙萝塔到也没什么举动,只是看了迪亚好一会儿,又从床上站了起来,幽幽地说道:“迪亚,看来你不是一名合格的圣者。”
“呃?”芙萝塔的话让迪亚越来越摸不着头脑,芙萝塔叹了口气看向地面:“圣者应该是为别人解除疑惑,指引方向的吧,但我跟着你这么久,本以为可以找到一直追求的真实,实际上仍是一点头绪也没有,更悲哀的是,我似乎已经安于现在这种生活了。你这圣者不仅没有解除我的迷惘,反而让我更加迷惘,你说,身为圣者,你是不是不合格呢?”
“是吗,既然这样,你也不用着急啊。”迪亚一边笑一边说道,“继续这样生活下去吧,或许真实就在你身边也说不定呢。”
“哼,你是在叫我得过且过吗?”芙萝塔把头抬了起来转向迪亚,“这次你的旅途不会很太平,替你算了算,你的灾祸将依附于女人身上,换言之,就是会遭受女人灾了吧,小心点为好。我还有事,就不多说了,那药最好还是喝下去,对你身体不会有坏处的。”
芙萝塔慢慢地走出了门,迪亚看着放在床头的药瓶,苦笑着自嘲道:“什么灾祸都受过了,这女人灾到还是第一次听说。”
首都的训练场里,斯洛拿着运动大力地挥着,每一次劈砍都会带起一头汗水。
“斯洛,斯洛。”瓦莉希蕾站在一旁怯生生地叫着,斯洛眉头一皱,把剑插在地上转身不太高兴地说道:“我不是说过了吗,我在练剑的时候请不要打扰我!”
“对,对不起。”瓦莉希蕾低下头不安地搓着手,眼睛里闪动着一丝忧郁,“但你都连续大半天这样挥剑了,休息一下怎么样?”
“不行,和拉吉战斗了后,我才明白自己的实力还差得远,我必须变得更强!”斯洛斩钉截铁地拒绝了瓦莉希蕾的提议,“爱莉妮之所以病情恶化,都是因为我保护不力,所以我要加倍努力,你也别愣着,要不一起训练,要不就离开吧。”
“……,我明白斯洛的心情,但是……”瓦莉希蕾顿了顿,脸上露出了落寞的笑容,“其实,再过两天,我就要从首都离开了,陛下命令我和迪亚代替神谕去参加公会会议,这次回来本来有很多话想对斯洛说的,但马上又要分开了,所以……”
斯洛愣了一愣,走到瓦莉希蕾面前摸了摸她的头柔声说道:“对不起,我不知道发生了这种事,刚才对你太凶了。”
“不,没关系。”瓦莉希蕾似乎开心了些,“只要斯洛能陪我一会儿就行了。”
斯洛点了点头,把云动收回剑鞘正色道:“这次会议非同小可,陛下派十神将最末两名去恐怕是以防万一保全神谕实力,你去太危险了,我还是向陛下申请代替你去吧。”
“不,没用的,连薇丝都说不动陛下,已经改变不了了。放心吧,这么多人一起同行,不会有事的。”瓦莉希蕾笑着说道,斯洛思索了一会儿,接着又道:“对了,迪亚这人,你得多注意。”
“呃,为什么?”瓦莉希蕾不明白斯洛的意思,斯洛沉声道:“迪亚平常不怎么来首都,就连评出十神将的时候,他也自始至终没在场,可以说,十神将中,他是最神秘的人。但凡是交给迪亚的任务,他都一个不漏地完成了,连一次失败的记录都没有。薇丝对他很信任,甚至多于其余的人。但为何又把他排在末席呢?所以我认为,他的实力,绝对有所隐藏。”
“薇丝好象很喜欢他,虽然我对他不甚了解,但跟他接触过几次,看上去应该不是坏人吧。”瓦莉希蕾一边思索一边说道。
“我也没说他是坏人,只是单纯地对他很感兴趣。他和薇丝,和神谕到底发生过什么事,他的实力究竟有多高,我很想知道。”斯洛拍了拍瓦莉希蕾的肩膀,“总之,这次会议不比寻常,得小心行事才好。时候不早了,一起去吃饭吧,权当为你饯行。”
瓦莉希蕾开心地点了点头,两人并肩走出了训练场,不过听了斯洛一番话,瓦莉希蕾在心里也对迪亚的神秘产生了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