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菲雅微喘着气在雨帘中站稳脚步,战斗已持续了数小时,开始的一百多位强者大多数已经躺在她的脚下长眠不起,而这剩下的二十几位,在这些强者中,便是精英中的精英了。
以一己之力对付一百多名强者,不仅到现在毫发无损,一百多人反到死了个七七八八,实在是空前绝后,惊天动地。不过再强大的人,也不可能在一百多人的夹攻中轻松如一。所以欧菲雅现在的脚步已经没有了一开始前那么迅捷,胸口的起伏也大了不少。
加多看出了欧菲雅的疲惫,他知道自己最佳的出手机会已经来临了,脚轻轻一点,人已带起一片雨水轻盈地跃到欧菲雅面前抬起了双手。
欧菲雅刚缓过一口气,加多的双手已化做无数拳影朝欧菲雅当头击来,欧菲雅身子一晃朝后跃开,加多的身影却紧紧贴住了她,应接不暇的拳头让欧菲雅抬剑的空隙都没有。
这就是加多的实力么?难怪能让这些精英们臣服在他脚下了,欧菲雅在心里暗想。突然有三道人影从加多背后绕了过来围住她,显然是要用刚才的战术继续向欧菲雅施压。与此同时,四道莹光同时射在了四人身上,看来是幸存下来的法师给四人施放了祝福魔法。
在祝福的加持下,加多的拳头打的更是虎虎生风,三把长剑也化为漫天剑影罩住欧菲雅全身,在这紧要关头,欧菲雅一个纵跃从包围圈里跳上半空,但这一举动在四人眼里看来无疑于堵死了自己所有的退路,四人也在同时跃上空中,这一下,欧菲雅决计是无法再躲了。
但异变陡生,欧菲雅突然在空中做半蹲状,脚下荡开一圈黑色的波纹,整个人像踏到了什么东西似的再度跃了几米,将跳上来的四人又甩了开去。
空中二段跳?这种神技不是早已失传了吗?加多惊愕之余,四道黑色的月牙已从上空落了下来,跟着欧菲雅一起跳上空中,结果却是堵死了自己的退路,加多举起双臂架住冲来的月牙被它带下了地,四片碎泥从地面溅起,加多的头和手臂淌着鲜血,看来受了不小的伤,但其余三人却没加多反应迅速,已是被炸成了肉泥。
一片莹光从加多脚下升起治好了他的伤,欧菲雅正巧落到了加多身旁,手微微一撑,人已在瞬间移到了那名法师面前。
“快躲!”加多转过身大吼,但那法师在欧菲雅魔鬼般的威压下早已是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哪还有力气逃跑。
“哼,还是个大祭司么?”欧菲雅冷冷一笑,站在旁边的人脚同时踏出,剑锋与刀刃一齐击向了欧菲雅的身体。
“秘剑——影舞!”欧菲雅的身子突然变成了十几个在众人面前穿梭,挨得最近的几人被剑风刮过,身子飞到空中滚了几圈,掉下来时已变做了一堆尸体,其余人使尽浑身解数一阵乱劈,好歹是将欧菲雅的攻击给架了下来,心里暗自庆幸自己没有站在那倒霉的祭司身边。
“你们都愣着干什么,继续攻击!”加多的身影穿过雨帘飞扑到欧菲雅身旁,欧菲雅刚一抬头,加多的拳头已抵在了自己小腹上,不过欧菲雅的反应也是极快,魔神剑在拳头接触身体的一刹那横在了两者之间,恐怖的冲力将欧菲雅的身子整个击飞了出去,欧菲雅把剑插在地上试图止住后退,一片泥水从她身下溅向四周,当她停下来时,地面已有了三道三十余米长的泥坑。
欧菲雅拄着剑,喘气的幅度比刚才大了不少,二十多人中虽又死了几个,但经过这么久的战斗,纵使有着不死之身的加速恢复,自己也终于感觉到了疲惫。但真正让欧菲雅担忧的是,是手中的魔神剑已经吸取了近百位强者的鲜血,早就进入了狂暴状态,虽增强了自己的威力,但也加剧了体能的消耗,魔神剑号称嗜血的魔剑,虽然以前曾经斩杀过成千上万的亡灵大军,但亡灵是没有活人的鲜血的,所以魔神剑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吸收过这么多人的血液,自己的右手已经明显感觉到了无比的刺痛,一股股刚猛的力道正通过剑柄冲击着自己的手臂,如果拿捏不好自己会被反噬的。
见欧菲雅喘的厉害,加多使了个眼色,剩下的人心领神会,一起向欧菲雅冲了过去,经过这么久的恶斗,欧菲雅体力的下降是显而易见的,只要不给她喘息的机会,凭现在的她,绝对挡不下这么多人的合击。
或许众人都已认定胜利就在眼前,笑容从众人的脸上浮了出来,好几个人已加速向前想将欧菲雅毙于自己手下好抢得头功。就在这时,欧菲雅却突然抬起了头,看见面前那些人一副得意忘形的模样,她的心里顿时升起了股无名怒火。
“滚开!”欧菲雅一声怒喝,可怕的杀气让冲上来的众人顿时感到一股死亡的寒意。加多自己也感到危险而迅速收招向后跃开,其余人更是吓得连连后退,冲在最前方的那人本也想赶紧离开,但无数剑影已把他打成了筛子倒地不起。
众人心惊胆战地站在离欧菲雅七,八米远的地方,欧菲雅的剑在雨中放着诡异的红光,持剑的右手却是颤抖不已。
又吸了一人的血,自己对魔神剑的控制已快达极限,而且最为头痛的是,魔神剑仿佛与自己的右手融合在一起了似的,连丢开它也做不到了。
突然想起,以前自己刚刚拿到这把剑的时候,那时的自己完全没有做好充分的准备,右手在一瞬间就被魔神剑完全反噬,整个右臂都变成了青黑色,差点就完全废掉了,全靠迪亚在一旁才化险为夷。
啊啊,说起来,自己为什么会想起迪亚?欧菲雅的心里有个冷酷的声音在责问自己,为了自己的信念,在很早以前,自己不就已经抛弃掉了这些无谓的情感了吗?如果要变得更强,不学会冷酷,不学会残忍,是绝对不行的。迪亚的身影应该早就从心里抹去了,根本不需要留恋,否则只会让自己变得软弱。
欧菲雅的心绪几经波动,终于又稍微平静了一点,她再次看了看四周的状况,虽然剩下人慑于自己刚才那一击未敢轻举妄动,但自己体力透支已是事实,他们如果再度发起进攻,形势会越来越不利。何况数百名士兵到现在还一动未动。
圣殿五人众现在一定藏在一旁看着吧,是的,自己之所以不让他们出手的原因,就是因为,自己必须要在今天,把对自己的敬畏和恐惧,散播到在场所有人的心里,这是统治大陆所必要的条件。所以这是自己的战斗,绝对不允许旁人的干扰。只要再撑个几分钟左右,胜利的天平便会再度像自己倾斜,刚才一击已让他们的心里有了畏惧,只要自己不露疲态,应该可以熬过几分钟的时间。欧菲雅小心地控制着自己的呼吸,尽量不露出很累的模样,而在这个时候,亚伦却突然走到了自己身旁。
“亚伦陛下,你干什么?”欧菲雅转头看向握住长剑站在一旁的亚伦,在这紧要关头,她实在不想节外生枝,“这里很危险,请在后面躲着。”
“不,我看得出来,欧菲雅已经很累了。”亚伦转过头来微微一笑,“我是王子啊,自己国家出了事,我怎么在一旁袖手旁观,把责任全部推到一个女孩儿身上呢。我是男人,保护女人,是男人天生的职责,所以……”
欧菲雅心里不知为何涌起了一丝暖意。
一些模糊的回忆在她心里慢慢变得清晰。
“你累了,请站在我身后吧。”
白袍少年的手在雨里把自己从地上拉起。
“女人啊,有时候还是依靠一下男人比较好。”
真是讽刺啊,欧菲雅感慨地望着天空,任由雨水扇打在自己的脸上。不管走到哪里,都会有像迪亚那样的笨蛋出现在自己的身边吗?
欧菲雅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温馨的笑意,只是被雨帘所遮住,任何人都没有看见而已。
脑子里已经没有任何杂念了,欧菲雅的心扉在隙开一条缝后又悄然紧闭,注意力也集中到了这场战斗上。
欧菲雅明白亚伦经过这几天的训练下来,剑术的确有了不小的提升,她也明白让亚伦亲自来体验这场战斗,将会是一次宝贵的锻炼,但欧菲雅同时清楚,以亚伦现在的水平,对付在场的任何一名强者,不过五招便会立时毙命。更何况,自己对亚伦的开导,是基于受自己控制的前提下,只是想锻炼出一个供自己使用的工具,而非一个治国明君,纵使亚伦有潜质,也很善良,但与亚伦的邂逅,只是为了实现自己理想的有意安排,亚伦身上的这些优点,或是对自己的关心,是无法触及到自己内心的。一个已经将最爱之人埋葬在心底的女人,还有谁能打开她心灵深处那道紧锁的门扉呢?
“亚伦陛下,你知道你是在做什么吗?”欧菲雅冷漠的声音如同现在冰冷的雨水浇在亚伦的心头,“这是生死攸关的战场,你认为靠那幼稚的骑士精神就能解决一切吗?退下吧,他们不是陛下能应付得了的。”
亚伦的身体不由得一颤,眼神也随即黯淡了下来。
是啊,自己现在就算出来又能帮上什么忙呢?只会碍手碍脚罢了,其实自己也非常清楚这一点。换做以前的自己,一定会退下去吧,可是现在的自己,不是发誓要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吗?而让自己改变的,正是欧菲雅本人啊。
“不,我绝不退下!”亚伦的眼睛重新明亮了起来,“我冲出来不是为了显示什么骑士精神,我说过,这是我必须尽的责任,如果眼看着一名女子独自对抗这么多的人而不施加援手,我不仅是一个不合格的男人,更是一个不称职的国王!”
欧菲雅略微地呆了一呆,亚伦的成长速度,原来早已大过自己的预期,这样想完全控制他,难度大了不少啊。
本应是一件不太有利于自己的事,欧菲雅却闭上眼睛点头默许。
至少在现在,欧菲雅认为自己并不讨厌这样的亚伦。
暴怒的大雨,影响了众强者的观察力,也让胜利女神跟他们擦身而过。
如果在欧菲雅刚才走神的刹那时间一起发动进攻,不仅能击杀亚伦,连欧菲雅也不太可能从夹攻中全身而退。如果亚伦身亡,欧菲雅的计划便会全盘崩溃。但雨帘遮住了众人的视线,就算是观察力一向细致的加多,也不可能透过厚密的雨帘完整地看到欧菲雅的脸。
想观察出一个人的心理状况,最好的方法就是看那人的眼睛,不管一个人多么会伪装,眼睛里总会流露出内心深处的蛛丝马迹。加多看不见,那么他就无法确定欧菲雅究竟处于一个什么样的状态。欧菲雅开始的确已露出疲态,但欧菲雅的耐力已大大超出了加多的想象,再加上刚才信心满满的齐攻竟被欧菲雅回光返照般的杀气给吓得退了回来,不免心有余悸,所以他还想多花时间观察,直到确信欧菲雅的体力的确已经耗尽。
加多的脑海里转过了几个念头,看了看周围数百名士兵,加多清楚地认识到,在他们心里,欧菲雅已经留下了太多的震撼,如果不在他们面前打倒欧菲雅,自己的威信便会消失的荡然无存。
终于,加多下定了决心,他绝对不相信,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战斗,欧菲雅还会有足够体力来应付余下的攻击,世间也不会有这种人存在,况且从刚才的种种迹象来看,欧菲雅的确已经黔驴技穷,无力再战了。
不仅是加多这样想,所有的强者也是这样想的,不用招呼,众人已同时迈出步伐向欧菲雅冲了过去。但所有人都没法看见,缠绕在欧菲雅袖子里的右臂上的黑气,早就已经悄然无息地被逼回了剑里。
众人离欧菲雅越来越近,亚伦紧张地举起了剑,欧菲雅突然按住他肩膀示意他别动。加多突然看到欧菲雅脸上挂着一丝冷笑,紧接着无数剑气撕开雨幕向众强者奔涌而来。
众强者脸上挂着恐惧与惊异的表情在剑气中被划成了两半,加多捂着肩膀向后急退,仅存的那最后一点信心在众人的惨叫中也被划做两半。
一些士兵躲闪不及惨叫着在剑气中变成了一堆尸体,士兵们丢盔弃甲连连后退,沉闷的脚步声像是踏在加多的心里,震颤他的灵魂。
赢了,真的凭欧菲雅一个人就赢了。亚伦注视着欧菲雅的俏脸,本来应该是很高兴的,不知为何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加多双腿一软跪在地上,欧菲雅提着剑走到加多面前,加多浑身一颤,注视着欧菲雅的目光,双手不由自主地抽搐起来。这种蔑视的眼神,这种嘲笑的眼神,让加多的心里发冷。从以前到现在,用这种眼神看人的,从来都是自己,但此时此刻,自己竟沦落到被这种眼神注视了吗?
“加多阁下,你或许觉得奇怪,明明我就没有体力了。为什么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又恢复了呢?对吧。”欧菲雅俯下身把脸挨得离加多很近。
“为什么,为什么……”加多喃喃地念叨着,他的确不明白,就算欧菲雅体力没耗尽,也应该无力发出这种可怕的攻击才对。到底是为什么,难道她是神吗?
加多千算万算,却无法算到欧菲雅与常人的不同,受到诅咒,欧菲雅获得了不死的躯体,身体的自我恢复能力是常人的五十倍左右,刚刚加多花了几分钟的时间来观察,或许他认为,常人在几分钟的时间内,体力根本不会恢复多少。但他错了,如果给了欧菲雅几分钟的喘息时间,她的体力便可以恢复个十之八九,魔神剑的反噬已经在她体力复原的同时便被镇压了下去。不过那一击虽说是又快又狠,但以众强者的水平,也不应如此轻易便中招身亡,可是在他们攻击时,又有谁能想到欧菲雅还有力气发出这么强横的杀招呢。
加多在心里留了个醒,好歹是没有命丧当场。但此刻的他,又觉得还不如刚才被直接杀死为好,这种被嘲弄的感觉实在是太难受,太难受了。
欧菲雅似乎很满意加多此刻的反应,嘴角浮出一丝满足的笑意,加多看在眼里,不知道该用什么来形容自己此时的感受。慢慢的,加多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了,剩下的只是无限的仇恨。
“你把我的基业毁了,混帐东西!”加多嘶哑着嗓子从地上暴起扑向欧菲雅,肩头一痛,欧菲雅的剑已刺进了加多的左肩,紧接着又在双腿上快速点过,加多惨嚎着倒在泥水中,双腿的动脉都已被刺破,但还不至于立即毙命,就像一只负了重伤的困兽,只能在痛苦中等待死亡的降临了。
“我诅咒你,你这魔鬼!”加多伸着手用最恶毒的语言辱骂着欧菲雅,欧菲雅不以为意,拂开粘在脸上的湿发,转头对亚伦说道:“亚伦陛下,反贼加多已经被我制伏于此,最后这一剑,由陛下来裁决吧。”
亚伦提着剑一深一浅地走了上来,看着红着眼在地上挣扎的加多,突然觉得他辉煌一世,最后却落得如此收场,实在是凄惨万分,心里不由得动了一丝恻隐之心,这一剑举在空中,手颤抖着却怎么也落不下去。
“来啊,来杀我啊,哈哈哈!”加多在泥水中扑腾着想站起来,但又重重地摔了下去,这一摔,加多心里突然明白了一些东西,他顿时抬起头,用着他最常用的,也是最后一次轻视的眼神死死盯住亚伦苍白的脸,慢慢地说道,“你这小毛孩,说来说去,也只是被别人玩弄于股掌中罢了。”
亚伦的身子像抽搐似的剧烈晃动。又来了,这种可恶的眼神,这种让自己恐惧了十几年的眼神。在此时,亚伦积压了十几年的怒火终于爆发了,他用接近于嘶嚎的吼声大叫道:“你给我住口!”
“啪啪啪”,亚伦的剑疯狂地落在了加多身上,加多却如疯了般狂笑着,最终被雨声淹没。
加多没有了声息,亚伦的剑从手中滑落在地,自己同时脱力跪在了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他捂住自己狂跳的心,突然觉得,自己似乎完成了一件了不起的壮举。
欧菲雅走到亚伦身后,看着倒在地上的加多,突然大声吼道:“反贼加多及其乱党已经全部肃清,从现在开始,亚伦陛下就是伦贝茵的国王!”
士兵们全部诚惶诚恐地跪在了地上,兵器落地的声音像是庆祝亚伦登基的礼乐。
“亚伦陛下万岁!”
听着山呼海啸的吼声,亚伦却似灵魂出窍般发着呆没有动静。欧菲雅看着这一切,抬起头,嘴角浮出了一丝冷笑。
因为她明白,这些喊声,是因为自己而喊的。
自己的理想,已经在伦贝茵迈出了坚实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