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时就注意到了，并非全是老年人与孩子，瘦骨嶙峋的流浪汉也是存在的，止步在小巷的一段，隐隐约约听到远处传来呻吟与吵闹的声音。
这只是很正常的日常而已，纵使我从未经历过，接触过这些人，但无论发生了什么都不为过，因为从他们的脸上就能看出来麻木。
男人双眼凹陷，侧躺在破烂房屋的墙壁旁，早已是残垣断瓦的矮墙脱落了许多灰尘，尘粉附着在他的衣服上，把他的衣服染成了灰黑色，那本应是件鹅黄与白色相间的破袄。
灰绿色的裤子上全是窟窿，坦胸露乳，胡子拉碴，没有穿鞋子。
我们从他身边经过是，他满是泥灰的脚趾活动，脑袋不动，眼珠悄悄地注视我们，直到我们离开他的视线。
仿佛被监视一样……
但在这里，他可没资格监视我们。
伊莱停下脚步，皱起眉头看着那家伙。
“伊莱？”
他摇摇头，没有说话。
挥挥手，身后不远处巡逻的黑骑士见到以后连忙跑来，第一时间向我行了庄严的帝国军礼。
话说是伊莱叫的他们啊……
“让他换个地方躺着，这一片的流民全都驱逐开，没有屋顶的房屋都推平，这里很快会有用处。”
“是。”
黑骑士们的眼神从我身上离开，听到伊莱的指数后，立刻行动起来。
他们走到那个男人身旁，先说了些什么，男人对此不理不睬。
接下来是呵斥……
同样对那个男人来说，他仿佛一个聋子。
自顾自的扣起身后的泥巴与虱子。
仅仅是看着他乱糟糟的头发就让我幻视无数只苍蝇围着他飞舞。
很糟糕的地方，很糟糕的人。
直到黑骑士其中一人担心的瞧了我和伊莱方向一眼，下定决心似的。
一脚踹在了那个人的大腿上，他吃痛的抽搐了一下，连忙捂着被踢的地方，瞪大眼睛看着踢他的黑骑士，翻转躯体，双手撑着地面，仓惶连滚带爬的逃离。
他想表达什么呢？
为什么在受伤前不愿意放弃呢？
“这里下午就会被安排成分发基础物资的地方，不能让他们继续占着了。”
伊莱环顾四周，自我安慰似的说。
忽然，他的视线锁定到了另一处，一个老人的身影瘫坐在矮树下。
他箭步前往，我跟在他身后小跑，眼前的人越来越近，见到的事物也越使我感到不适。
他穿的太少了，只有一件残破背心一样的衣物和快到大腿根的短裤蔽体。
等大腿和手臂如干柴一般，整个人的骨架可以轻松看到。
虽然太阳很晒，但这片土地的气温并不温暖，至于我，经过尝试身体对温度并没有太多的反馈，而且我也不介意这种现象，我知道这是因为本体的原因。
但这个人类并不一样。
同样深陷的眼窝，面颊上有些许浮肿，额头上皱纹如同一块老树皮，瘦骨如柴，嘴唇看起来毫无水分，闭着的眼睛看不到任何动的痕迹。
同样脏兮兮的头发和胡子之间偶尔能看到活动的“小动物”。
恶心......
这是第一印象，且不论什么仁义道德，见到这种样子的人，第一印象就是恶心。
他盘起双腿，后脑勺与后背靠着矮树，双手摊开在地上，似乎是睡着了。
“别看了格温，我们走。”
“但，他，在这里。”
“他已经走不动了，我们不要管了，一会会有人来打扫的。”
“打扫？”
“没错。”
渐渐从伊莱的话中理解了什么.......
难道说？
不顾他拉着我的手，我挣脱开来，转身盯着那个老人。
“死了？”
“......很正常的事情。”
我无法理解，伊莱为何如此平静.....
但仔细思考后便知道，对于他们来说，或许早已见惯了死人了，而我却没有.....
但我并不会害怕，姑且也算死过一次的人了……
况且那不是我如今的同族，丝毫没有任何同情心......
我是这样告诫自己的。
但那是无法隐瞒的，真实的感受。
我在为此感到哀伤.....
“并不是我们导致的，看他的样子平时就没有吃饱过，区区一天是饿不死人的，只能说在我们还未到来时，他的死亡就已经是注定的了。”
“他只是恰好死在了我们面前。”
恰好，死了.....
“死了.....”
“走吧小格温，城的另一边会好很多，那里比这里要强太多了。”
“格温，想看，不想走。”
注视着这具尸体……逐渐感到肠胃翻滚。
这是心理作用。
苍蝇飞来，趴在他的面颊上，又飞走......
我只想静静的看一会......
脑海中想到了许多。
人，或者任何一种生命诞生，来自结合，呱呱坠地时开始，就注定有死亡的一天。
以前，我是从未见过人的尸体的，我也不会认为死亡是何种粗糙浮躁之事。
并非传来声音。【他死了】
也并非触摸到文字。【死亡】
那样轻描淡写的死亡……并非死亡。
亲眼见到。
一颗不再跳动的心脏，让血液不再流动，一具躯壳倒下.....
一个不再思考的大脑，瘫倒在病床上，双目无神的注视着白色的天花板。
一个衣衫褴褛的老者，倚靠在矮树旁，毫无声息。
什么是生命？
何为死亡？
所谓轰轰烈烈的献身？
经过孤独抑郁的悲剧？
参与残酷无情的战争？
.......
财富，荣誉，权力，享受。
什么也带不走。
死亡是没有区别的，一开始就是这样的吧。
什么都结束了，结束了。
一片树叶从矮树上飘落，几经翻转，缓缓落在地面上，一动不动。
无论在风中怎样扭动过，翻动过，这段过程终会结束，它会落在地上，成为一片落叶。
无论如何出生，无论拥有何等的人生，无论是怎样的过程，在死亡时都会面对同样的归途。
死亡就是死亡。
平淡，静谧。
如果尽可能的说的话，大概就是“终点”这样的感觉？
“呼呼，哈哈哈哈咯咯咯嘻嘻～”
我自己都被自己的笑声吓到了。
“伊莱，他，死掉了。”
“小格温？怎么了忽然？”
“他，死掉了。”
头顶被抚摸，僵硬的活动脖子，仰头看着他。
“小格温，你没事吧？”
“啊—啊～？”
手套擦过面颊，擦发觉不知何时已经满脸泪水了。
“啊....啊，格温，没什么，只是....在，在想，事情。”
一只手帕轻轻的擦过我的面颊，带走泪水。
“是吗？什么事情能让你哭成这样。”
“死掉，就，什么，也，没有了”
是啊，死掉了的话，就什么都没有了。
“........”
“我们走吧，再在这里呆着小格温都变得奇怪了。”
抽泣着，但我并不想抽泣，身体几乎不受控制，难以遏制。
加快脚步，离开这个让我逐渐开始厌倦的地方。
【我厌恶死亡，但我不避讳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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