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嗯……有什么事吗？”
“你觉得我讨厌吗？”
“诶？”
士道有些发愣的盯着白鸟的侧脸看，手不知所措地撑在膝盖上。
“明明自己不懂感情，逻辑异常，却还要介入她的生活，以自己的观点决定你的未来，还擅自做了这么过分的事情……”
声音逐渐变得越来越小，白鸟捏紧了手里的罐子，发出沉重的吐息声。
然后，士道苦笑着摇了摇头。
“并不是，白鸟才不是那种人哦。”
没有任何迟疑，士道伸手抚摸着白鸟的脑袋。
“可是你都亲眼见证过了吧，之前所发生的一切。”
“是的，我确实全部亲眼见证了，但是这和现在的你又有什么关系，现在的白鸟不就是一个乖巧懂事的女孩子，在和我好好的道歉吗？”
“……你这是在奉承我吗，舍弃亲眼目睹的事实而去相信别人的片面之间所表达出来的情绪，这可是非常愚蠢的。”
“可是如果我那样认为的话，白鸟你一定会很绝望吧。毕竟我已经发誓过要拯救你了，如果就因为之前你对我做的种种事情，就要放弃这份誓言，那么我不就成了坏人了吗？”
“……”
“因为你说过，你讨厌说谎的人，所以为了拯救你的我，自然也是不可能骗你的。”
“我差点杀了你最重要的朋友，还让你体验到了仿佛地狱之刑般的痛苦，你现在说这种话怕不是在消遣我……”
“我才没有在消遣你！我是真的，真的很想拯救你呀！”
“……”
白鸟举起啤酒罐小口小口的酌饮着，目光无神的盯着桌面。
紧接着半小瓶啤酒下肚，白鸟才缓缓将头转过去，不发一语地看着士道。
“呐。”
良久，白鸟轻启双唇。
目光中仿佛有着深深的疲惫，原本湛蓝色的眼眸染上了阴霾，仿佛是被工业污染的天空。
“我在的。”
士道凝视着白鸟的眼睛，里面依然可以清晰地倒影出他的身影。
这是为什么呢……士道无法理解的皱起眉头。如果是平时的话，白鸟绝对会表现得相当严肃，并且用那一成不变的脸庞说出惊人的话语。但是这次却表现出如此失落的模样，于是士道重新打量着白鸟的身体。
怀中抱着易拉罐，手指虚弱的在上面不断地敲击着，光洁的大腿蜷缩在沙发上，白鸟微微侧着脑袋——到这里，都绝美的场面，但无奈对方的眼神却浑浊无比。
这使得白鸟整个人身上散发的氛围全部变了。
一举一动仿佛都是如同行走于城市边缘的流浪少女般，白鸟此时此刻身上透露着的，是深深的疲惫。
“你觉得，我这个机器真的可以理解人类的感情吗？”
“现在的白鸟并不是机器，是有血有肉，有心的人，不过就算白鸟是机器，也绝对能够理解感情的。”
“嗯……或许你说的没错，不过也可能只是安慰人的话语，反正，我几乎要放弃了。”
抿了一口啤酒，白鸟颓废的后仰在沙发上。
“不断的以学习的知识来充足现有的感情，以实践来充足自己，我觉得我做的已经很完美，很多了……可是为什么就是没有很明显的效果呢？”
白鸟盯着天花板上的吊灯如此问道。看见她迷茫的表情，士道苦笑着用手**着对方的短发。
“你已经做的够好了。”
“……”
白鸟偏过头去看着士道，随后，士道展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
他十分理解那种感受，也十分的同情白鸟。
虽然白鸟所做的这一切看上去确实很像是单纯的“复制粘贴”，将他人的行为逻辑带入到自己的场景中。
尽管看上去十分的愚蠢，是非常僵硬的机器思维，不过，白鸟至少在以自己的方式去了解感情。
并不是依靠所谓的机器分析出的结果，而是自己一步一步的去探索，哪怕借助着从别人那里偷过来的感情逻辑，她也一定要明白感情。
光是这点就足以说明。
“巧诈不如拙诚。”
士道回想起陪伴白鸟的时光，有些沉醉的眯起了眼睛，随后说出了这句话。
“这句话的意思是，做好自己吗？”
“……啊，这么理解的话，倒也没有什么问题……”
他可不想承认这句话是琴里那里听来的……而且，是被半强制性的塞过来的。同时由于时间紧促，士道自然没有什么时间去了解这句话。
不过，听起来似乎挺有道理的？
看着白鸟托腮沉思的模样，士道嘴角的微笑逐渐变成了尬笑，用右手不好意思的捏着发丝。
毕竟只说出谜题，不说出答案什么的，未免也太讨厌了吧！
但是这真的不怪他不说，士道连自己都不知道这句话的意思是啥。
“士道。”
“啊啊！我——”
士道慌乱接话的时候，大腿上突然传来柔软的触感，声音也因此猝不及防的停了下来。
与此同时，原本刚刚还在自己视野范围内的白鸟不见了踪影，联想到之前的经历以及白鸟的身高，士道下意识的将眼睛往下撇着。
然后果然看到了一团熟悉的蓝色身影，士道的脸颊也在此时变得涨红。
“白、白鸟！为什么你突然枕在我的大腿上啊！！！”
士道几乎都要跳起来逃离了，不过考虑到有一位女孩子躺在自己的腿上，他只好强忍住那股羞耻的感觉。
但是双腿似乎还有点不自觉的抖动，士道干脆用手按住了大腿。
双腿果然不像之前那样抖动了，不过这引出了一个新的问题。
那就是白鸟的发丝和呼吸，一同缠绕在自己的手指周围，这让他顿时感觉到了仿佛触电般的感觉。
“我累了，想要休息休息。”
“那能不能请不要躺在我的大腿上啊！”
“可是，你刚刚不是说过了吗？”
白鸟睁开半眯着的眼睛，用着平静的眼神与他对视着。
下一秒，士道像是死心般的挪开了视线。
“我说过什么了……”
“巧诈不如拙诚，我觉得，我一直挺随便的，毕竟有些常识什么的也不太懂，所以就打算顺着自己的打算去做了，难道你想表达的，其实并不是这个意思吗？”
“唔……”
士道这时才意识到，自己被琴里给坑了！
看起来以后要多读书了……不然的话，和精灵交谈的时候，被亲妹妹给坑了都不知道。
不过……
略微鼓起了一点勇气，看向白鸟躺在自己大腿上的样子，士道原本砰砰跳的心脏，似乎平静了下来。
原来白鸟的侧颜，看上去是这样的疲惫呀……
“士道，说起来，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嗯……什么问题？”
“你讨厌我吗？”
啊啊，对了，这个问题还没有回答……
士道有些苦恼的挠搔着脑袋，随后陷入了沉思。
如果这个问题放在和白鸟交谈之前的话，他绝对会毫不犹豫的回答白鸟自己不讨厌她，并且无论白鸟怎样堕落，自己都要把她拯救出来。
但是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以后，士道到现在才意识到这是行不通的。
如果任由白鸟那样发展下去，性格变得越来越奇怪，甚至到最后无法攻略，士道绝对会有对现在的选择感觉后悔的。
而且白鸟差点夺去折纸的生命，但是白鸟也在成长。
“——！”
士道像是突然想到什么的，睁大了眼睛。
啊啊……是啊，白鸟在成长……
所以我，也在成长。
既然在成长的话，那就不能像之前那样盲目的认同白鸟啊！一定要让她做出实质性的改变才行呀！一定要让她像正常人一样幸福才行啊！
因此这个问题的答案，对双方来讲，都是一个成长的契机，所以很重要，很重要。
深吸一口气，士道缓缓地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讨厌。”
“……”
说出了很不符合他风格的话。与此同时，不仅是白鸟陷入了沉默，连在玻璃另一头关注的令音都沉默了。
但与白鸟不同的是，令音的脸上很快就出现了释然的表情，紧接着露出了微笑。
小士，你也在成长呀……
“我是说，如果你一直保持之前的那幅样子的话。”
就在白鸟失望的偏过头时，士道继续说道。
“以前我绝对会毫不犹豫的说出自己并不讨厌你，但是现在经历了这么多，连你都有所改变了，如果我还像以前那样一成不变的强调着要拯救你的话，那也太说不过去了吧。”
“人正是因为会不断的成长，所以才和机器有着根本意义上的区别。”
“士道……”
“所以过去的白鸟已经不复存在，我会来教导你的，让你寻找到自己的本心和感情。”
士道露出了很是让人暖心的笑容。
虽然看上去是波澜不惊的样子，但事实上，士道内心的羞耻度比刚才更上一层楼。
完蛋了，完蛋了，脸上没有表现现出什么尴尬的表情吧！要是耍酷的时候被白鸟看出破绽就糟糕了！
心里就是这些如此乱七八糟的想法。
士道强装镇定，但是修辞形式无论怎样，都会流露出一点的，因此笑容已经开始变得有些滑稽，额头上留下丝丝冷汗。
“嗯，谢谢……”
不过幸好，看起来白鸟没有发现，士道松了一口气。
“呼——一起努力吧，我会帮你寻找到感情的……”
将肺部的浊气吐出，士道实在无法压制着那股羞耻心，于是红着脸将头偏了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