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闹的气息,四周是熙熙攘攘的人群。他们挤成一团,提着大包小包,从校门口进进出出。其中不乏有三三两两构筑的小团体,他们或是她们热情地交流着,讨论着,眼里满是对新生活的向往与憧憬。
在这密密麻麻的人群中,我习惯性低下头,避免与他人进行眼神接触,小心翼翼地拖着行李箱,穿行其中。
他人即地狱。我的脑中闪过这不知从哪听来的句子,虽说没那么严重,但我着实不习惯呆在人多的地方,我总觉得有人正紧紧地盯着我,注视着我的一言一行。所以当面对人群时,我会不自觉地低下头去,不是因为自卑,而是因为恐惧。
这或许被称作“被害妄想症”,属于一种精神疾病,可有多少人愿意走进医院,去承认这种疾病。我也顺其自然,将它视作“社恐”这一稀疏平常的属性,不再过多过问。
在穿行于人群的过程中,他们的对话传入我的耳中,一两个人交流的声音还能听出些许意义,可当无数声音汇聚在一起,便彻底失去了意义。倒像是有一双无形的手,穿过头皮,穿过颅骨,来回晃动着我的大脑,令我昏昏欲睡。
我揉了揉太阳穴,接着戴上耳机,随意选了首歌点击播放,尝试将自己从人群中隔离开来。
或许是心理因素的作用,我恢复了些状态,顺着箭头的指引,走进了设置在操场上的报名点。
操场四周是一圈蓝色的小尖棚,红色的横幅固定在棚顶,上面标注出各个院系的名称。我环顾了一圈后,在操场的角落发现了我所在院系的报名点。
我摇了摇头,果然小系的待遇比不上大系,报名点都设置得如此偏僻。无奈,我只得挤进人群,艰难地朝它走去。
我走到距报名点没多远时,便有几人迎面走来,一个身材高大的男生,指了指横幅,问道,“学弟,是来咱专业报道的吧?”
我取下耳机,将其揣进裤兜,点了点头,礼貌地回复道,“学长好。”
“别这么客气,咱们系就像个大家庭,往后就是一家人了。”他面露微笑,握住我的右手说道。
“对”、“对”、“别客气。”旁边几人随及附和道。
“话说学弟,你是川内的吧?”
“嗯,Z市的。”
“那就好,”他拍了拍我的肩,笑着说道,“我就怕我这一口川普你听不太懂!”。
“学长过谦了,我想外地的同学也能听懂。”
“是吗,”他拍拍胸脯,笑得更加开心,“那我可自信起来。”
真是热情呀!看来小也有小的好处。
正当我感慨之余,一位学长走上前,指了指不远处的女生,低声道,“卧槽,那女生是咱们学妹?!”
其他几人顺着他所指方向看去,不禁有些楞神, 眼里满是惊异。
我没戴眼镜,所以看不太清,脑中也只留下一个模糊的轮廓。
“我去,今天算是来对了!”
“兄弟们,我先冲了!”
“龙哥,别吓着人家!”
说着,几人你争我抢,快步向前,留我一人傻站在原地。
额,说好的一家人呢?不过,这到印证了校门外的巨型横幅——学妹学长帮,学弟当自强。
想到这,我只得露出苦笑,继续向前走。
刚走到报名点,棚内一位戴着眼镜,面露微笑的学姐挥了挥手,示意我过去。
我点点头,拖着行李箱向她走去。
“学弟,来填一下信息。”她取出文件,并递给了我一支笔。
我接过笔,伏在桌前,在她的帮助下完成了填写。
“还需要填其他的吗?”由于不清楚具体的流程,我下意识问道。
“没有了,可以到寝室去了。”学姐微微一笑,接着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问道,“你知道寝室在哪吧?”
“群里发了文件。”
“那学弟你先过去吧,等会儿收拾完了可以过来玩,”她露出略带深意的笑容,压低声音说,“多在我们这儿逛逛,兴许能遇到对的人。”
我明白她的意思,大学不同于高中,局限少了,自由多了,也应该趁着这个机会,好好享受一下青春。
不过对我而言,这一切多少有些不切实际,但还是感谢学姐的好意,于是我点点头,笑着说道,“明白。”
与学姐告别后,我又一次挤进人群,拖着行李箱跌跌撞撞地穿过操场。
真是难受呀,我蹲下身,一手扶住行李箱,另一手擦了擦额头的汗,简单调整呼吸。
“没事儿吧?”一个轻柔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没什么,只是觉得有点累。”我抬起头,向声音的主人看去,只见一位身着素净长裙,散着墨色长发的少女站在一旁,侧着身子向我投来关切的目光。
她戴着一顶草帽,帽沿处缀着几朵浅蓝色的小花,脚边立着个淡粉色的行李箱,仿佛是某本小说中的女主角。
仔细一看,脑中模糊的轮廓愈发清晰,这不正是刚刚让学长们两眼放光的少女吗?不过,这一身打扮,有点不好评价。
我站起身来,本想忍住不笑,可终究没忍住笑出声来。
“怎么了?”她吃惊地看着我,一脸疑惑。
“没,我只是看你这身打扮像是刚从海边度假回来的一样,所以没忍住。”
她的脸微微涨红,小声说,“我不太会打扮。”
“我也没什么衣品,所以算是五十步笑百步吧。”我指了指自己,短袖短裤配上运动鞋,穿在别人身上或许没啥,但放在我身上多少有些“不伦不类”。
“哈哈,看得出来。”
“哎,穿得舒服就行,用不着在意别人。”我辩解道,可仔细一想,又觉得有些不妥,于是又补充到,“奇装异服还是算了。”
她微微笑道,“逻辑严密。”
我俩正闲聊着,可四周却愈发吵闹,耳边传来细碎的交谈声。不知不觉间,我们周围已经围了不少人,他们正用好奇的眼光来回打量,不时窃窃私语。
想来也是,和美少女站在一起,难免会招来误会。若是帅哥,那叫郎才女貌,对路人而言,只能投去羡慕的目光;但若是像我这种长相一般的,在他们看来,则显得有些“德不配位”。
虽说不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但被这么多人盯着,不免头皮发麻。我挠了挠头,提议道,“要不边走边聊。”
她好像也注意到了周围的氛围,点了点头,拉起行李箱,向前走去。
随着我们的离开,之前围聚在四周的人也渐渐散去。
“诶,那几位学长没帮你搬东西?”我盯着她的行李箱,若有所思地问道。
“不太重,所以就没有麻烦他们。”
“我倒希望他们能帮帮我。”我不由苦笑,说实话,我这箱子挺重的。
“学弟当自强。”她笑着说道。
“是,我会自强的。”我耸了耸肩,一脸无奈。
我们沿着长长的坡道,一路向上,一边闲聊,一边欣赏着学校的风光。
忽然一辆大众飞速驶过,掀起的风吹起她的裙子,她红着脸用手压住裙摆,而我则急忙别过头去,免得让她尴尬。
闲聊被打断,沉默荡漾开来。这时,我才发现聊了这么久,我连对方叫啥都不知道。
呵呵,奇怪的黑历史又增加了。
于是我厚着脸皮问道,“额,好像忘了自我介绍,我叫宋夏生,在夏天出生,经常作客黄金八点半的婆媳苦情剧。”
“哈哈哈,”她捂着嘴,肩膀微微起伏,坏笑着说,“我记住了,夏天出生的男主角。”
“我介绍完了,该你了。”
“我叫秋玥,既不是秋天出生,也不是‘月亮’的‘月’。”
“这介绍应该发生在推理小说里吧。”
“没那么复杂,记住读音就行。”
“这没问题,忘不了。”
“嗯。”她满意似的点点头,露出微笑。
“你是哪儿的人?”我换了个话题,问道。
“本地人,我家离这儿没多远。”她转过身,手指向远处,“大概就是那个方向。”
“真方便,周末可以直接回家。”
“就是因为离家近,所以我才选的这儿。”她望着之前所指的方向,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惆怅,“我奶奶身体不太好。”
听她说完,我的心里泛起淡淡的忧伤,可理性却发出警告。我知道,有时同情也将成为一种罪过。
我害怕我的怜悯会加重她的伤痛,我只能说出鼓励的话语,给予她虚无缥缈的希望。
“你奶奶肯定会好起来的,用不着太担心。”我觉得这些话语仍然不够,于是继续说,“我想她也不想看到你这么担心的样子,你要开心起来,快乐可是会传染的!”
“谢谢。”她点点,回以微笑,接着指了指旁边的大楼,“我到了。”
不知不觉,我们已经走了这么远了吗?
聚散本无常,相逢便是缘。
我双手抱拳,深鞠一躬,接着一脸中二道,“就此别过!”
“哈哈哈,”她咬住下唇,强忍笑意,在胸前轻轻挥了挥手,说道,“再见。”
“再见。”我也跟着挥挥手,目送她走进大楼。
算是一次不错的邂逅吧,万一下次碰到,主动打个招呼吧。可转瞬间,我想起了那时围在我们四周的人窃窃私语的模样,又想起了自己擅自感伤,擅自释然的丑态。
还是算了吧,美丽的事物远远欣赏就行,靠太近了也不好。再说莫名其妙闯入别人的生活,免不了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所以,还是算了。
我耸耸肩,将脑中杂乱的思绪抛开。
话说,这一路咋尽是上坡,男寝不会在山顶吧?这所男女比例三七开的学校,也太照顾男生了吧。
除了叹息与吐槽,我也只得拖着行李箱,继续爬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