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合停下了脚步,在快要离开寂静之城时回头望去。
“怎么了……不是已经说好回去等他们吗?”月季问。
“从刚才开始,螺旋塔那边就不断传来倒塌的声音……”
“百合……”
“果然,我还是没办法丢下艾维斯一个!”百合脱离了队伍,向着螺旋塔的位置奔去。
“我也去。”蔷薇也跟了过去。
“真是的……”月季看了眼大队伍,又看了看逐渐远去的蔷薇和百合,无奈之下选择了跟随‘瓣’的队友。
———螺旋塔·中层
艾维斯的眼神锐利无比,他没有发出怒吼增强气势,因为他明白飞雪城一郎不是一个靠气势就能赢的敌人。需要的,则是更多的冷静。
往地上一蹬拉近距离,剑从一个难以格挡的位置挥砍了出去,飞雪城一郎活用了那把变异体短刀,通过软化的能力让刀刃像蛇一般将艾维斯的攻击轻松挡住,火花飞溅。
变异体碰撞之声正式打响了两人间的战斗,他们同时让身体内部血液沸腾起来,在无尽的对拼之中不断加速,双方所散发出的杀气都足矣压迫住整个空间。
飞雪城一郎很奇怪为什么艾维斯能跟得上他的速度,其实并不是艾维斯跟上了他的速度,而是逐渐开始压制着他。实际上飞雪城一郎只是攻击手段变化多端让人捉摸不透,一旦受到单种攻击模式限制的他就会被强行拉入对方的节奏中去。如果不继续用短刀去抵御艾维斯迅猛的快攻,而是用纸牌、爆破骰子等攻击的话就会在攻击模式转变的过程中被艾维斯有机可乘。
但飞雪城一郎也不是省油的灯,他跟艾维斯同样流淌着雪一族的血液,而且成为半魔人的时间也比艾维斯长得多。他很快就能捕捉艾维斯的动作,并用令人咋舌的速度不断挡下艾维斯的攻击。
继续挥剑,艾维斯无法停下,万一停下了就会给予飞雪城一郎一个反手的机会。只能不断压制着他,令他无法寻找到空隙。
与敌人的视线互相交错,艾维斯忽然感到了一股寒意。眨眼间,飞雪城一郎的短刀刺入了艾维斯的左肩。
“什么……?”
“我的速度,也在不断变快哦。”
顺势一脚,踹开了艾维斯。拉开距离的飞雪城一郎把短刀放入怀中,并且几乎在同一时间掷出了数枚骰子。
不能被他用这种方式找回自己的节奏,鬼手忽然巨大化,一掌把掷来的骰子全部拍飞,可在触碰的一瞬间骰子就发生了威力极大的爆炸,这是将血液压缩再一鼓作气爆发的技巧,跟他操纵维特雷士兵的纸牌一样。
鬼手恢复了原状,阵阵的麻痹并没有令艾维斯失神,他很快便调整了过来,并将鬼手刺入了地面——“(先控制他的活动范围。)”
霎时,大量的红黑色触手冲破了地面,刺向了飞雪城一郎。
不断跑动着,飞雪城一郎的活动范围被大幅缩减“(以自己为中心往前方扇形攻击的群体必杀技吗……)”从刚才开始表情就一直很认真,布莱克兄弟在战斗中不断提升也在他的预料当中。
可是——触手刺穿了飞雪城一郎的衣物,他迅速扯掉上衣,并于脚下汇聚出血球,化成马戏团的大皮球碾压着艾维斯的触手。
“嘁……!”
将变异体收回,艾维斯马上让鬼手化作龙爪,飞速接近踩着皮球滚动的小丑,高温的攻击撕破了皮球,强迫飞雪城一郎跳上空中躲避。
掠过艾维斯落在地面,飞雪城一郎正准备下一波攻击对付艾维斯,可在落地的刹那间,身后便传来了比艾维斯更强烈的杀意。
“(糟了,我居然忽略最麻烦那个……!)”
正想回头,闪烁着银光的短剑以极快的速度从背后穿过了飞雪城一郎的心脏,大量的鲜血一涌而出,小丑终于露出了真实的惊愕表情!
“正好两分钟……”
嫣红且粘稠的血液流在银色的剑锋上,约瑟夫发出了笑声。
“没把我第一时间杀掉,是你的失算,飞雪城一郎。”
“唔……”飞雪城一郎的牙齿夹缝全是血,可他仍然没有摆出痛苦的表情“区区人类肉体,受了伤居然还能跑这么快,我算是服了,约瑟夫。”
“比起艾维斯一路以来受的伤痛,我这点算得什么。”
“果然你很碍事啊,不过幸好的是,你的自尊不允许你变成伪装者。”飞雪城一郎忽然抬起右手,抓握住银剑“这一次没法逃了吧,人类!”
约瑟夫意识到危机的瞬间脱离银剑,可受了伤的身体依然慢了一步。飞雪城一郎折断了银剑扭转身体,让变异体化作长剑横扫过去!
鲜血,染红了地面。
约瑟夫忽然整个人倒在了地上,双腿,膝盖以下已经知觉全无。
“哥哥!”
“给我去死吧,约瑟夫!”一手提起约瑟夫往窗外扔,就这样将他的身体丢出了螺旋塔,鲜血依然不断从双腿断裂的位置冒出。
这里是螺旋塔的中层,距离地面足足四百米!
对虚弱的飞雪城一郎全然不顾,艾维斯也迅速追上跳出了窗外,变异体化作触手将约瑟夫拉回来。
“哥哥……”
“你真傻……刚才明明是击杀他的机会,你却跳下来救我这个累赘。”
“我不想再失去亲人了啊!”
“就算我以后还会与你为敌吗……?”
“以后的事就放在以后再说啊!”
“……(母亲,艾维斯他果然很像您啊。)”
就这样坠落的话就算有触手保护也必死无疑,艾维斯很快想到了办法,每隔二十米,他都会用鬼手缠住螺旋塔用作缓冲,顺利落到地面。
可是——
约瑟夫断了的双腿,还在不断流血,继续放任不管的话会因失血过多而死。
“可恶,到底怎么办才好啊!”
无计可施的情况下,艾维斯嗅到了熟悉的味道而猛然抬头。
三名女子的身影,伴随着叫喊声冲破了阻挡她们的雾霾。
“艾维斯!”
“百合……”
“约瑟夫他……”蔷薇立马跪在地上,注视着失去了双腿的约瑟夫,泪水忽然涌出了眼眶“怎么会……”
“别被冲昏了头脑,我们‘瓣’的武器包中不是携带着长野信博士的止血剂吗!?”百合的话提醒了蔷薇和月季,纷纷拉开拉链翻找着止血剂。
接下来的这十分钟,她们为约瑟夫做了应急处理,脸色总算有所好转。不过危机依然没有得到化解,飞雪城一郎还活着。
原本飞雪城一郎的赶路方式是把自己全身分裂成骰子或纸牌,可被刺中心脏的他伤口仍在修复当中,不能用消耗太大的能力。他便扶着墙壁慢慢走下螺旋塔,约瑟夫就算没摔死也会因失血过多死亡,艾维斯的体力也消耗得七七八八,飞雪城一郎认为现在的自己,也有能力杀掉艾维斯。
“来了……”
艾维斯转身望去,飞雪城一郎总算走完那漫长的楼梯,站在了他的面前。
“原来是三只小白兔……”
“飞雪城一郎,我不会原谅你的!”蔷薇冲着他大喊。
“那就一起上好了,杂碎们。”
艾维斯劝阻道“别被他挑衅,万一他在战斗的过程中吸了妳们的血,就会加快再生速度。”
“哟呵,兄长都被这么对待了,还能如此冷静吗,果然布莱克家族就是一群冷血的自诩流着高贵血统的人渣。”心脏已不再流血,飞雪城一郎的身体开始散发由血液蒸发产生的红色蒸汽“但我却从你父亲戴尔的身上,学会了这一招。”
“怜也的……!?”
“完全不同一个概念,黑龙只是把力量和速度大幅提升,而我则是不断地超越极限!”
踩碎了地面,飞雪城一郎如同饥饿的红色猛兽向艾维斯扑来。
“全部离开这里!”
触手化作盾牌抵御那狂暴的红色冲击,蔷薇趁此机会抬走了约瑟夫,月季和百合也远离了即将死斗的两人。
轰——嘶嘶嘶,鬼手具现的盾牌在受到攻击的一秒后碎裂,除了惊讶以外,艾维斯没有别的表情可以做出来了。飞雪城一郎的速度快得离谱,在粉碎盾牌的下一刹那,他向艾维斯的腹部击出重拳,将他打飞了数十米远!
“呜啊啊啊啊!”
艾维斯发出了哀嚎,乘胜追击的飞雪城一郎双手冒出血球,变作上千枚骰子快速向目标不断投掷。还没掉落在地,艾维斯就遭受到了无情的地毯式轰炸,血色的气雾瞬间蔓延螺旋塔的周围,扩散出的凌乱气流足矣撕裂皮肤。
“呼……想不到这个模式还挺累的,但威力确实是非同凡响啊……呜,噗啊!”飞雪城一郎揪着刚修复好的心脏,吐出了粘稠的血液“副作用居然这么大……”
冲出了血雾,浑身浴血的艾维斯大喊道“百合,把妳的匕首丢给我!”
百合忽然一惊,很快便从武器包中抽出对魔匕首【映月】,掷向艾维斯。
一手接住百合的对魔武装,咬紧牙关加快了冲刺速度,握着这把轻巧而又柔细的武器,艾维斯能从上面闪烁着的光辉感受到百合一路走来的痕迹,为了爱人,他不能输,为了理想,他更不能输,即使身体已经快要坏掉,也要将眼前那燃烧着的小丑斩杀掉!
“多了把破东西就能扭转战局了吗!”飞雪城一郎也无法维持冷静的思考而冲刺起来。他从来没有受过如此重的伤,骨骼碎裂,内脏破裂他都能面不改色地应对。但心脏是和大脑一样脆弱的部位,他不是贝利亚不存在无限再生核心,他只是个半魔人,加上他把体力都耗费在了那无聊的‘变戏法’上。
“呀啊啊啊啊啊!”同时发出咆哮,双方都处于变异体高温状态,踏过的地面仿佛被灼烧过一般,扭曲了视线。
龙爪与重拳相撞,以两人为中心扩散出一股惊人的热量,即使相隔四五十米,百合她们也能感受到身体就快要燃烧起来了。
地面瞬间凹陷下去,升起的石块碎片无情打在了两人身上。
鬼手就像是蒸发了一般消失,飞雪城一郎的右臂也消失无踪。刚才的对碰让他们的肢体都在冲击中直接粉碎掉,连血液飘散的痕迹都不复存在。
———眼前一片空白,脑袋中的记忆浮现。
“为什么,为什么爸爸要我当伪装者啊,那种杀人食肉的怪物,我不想当啊!”四肢均被绑在床上,冰凉的注射物渐渐流入肉体内。那时候可以明显感觉到,这种注射物正在分解、切割、侵蚀体内的每一个细胞,即使痛得想要死,但依然向那称之为‘父亲’的男人问道。
“城一郎,你的作用,就是巩固我所创造的这个‘鸟笼’。”
“我只是……道具吗?妈妈也是……?”薄弱起来的声线最终还是说出了这句话。
但那个男人,没有回答……
即使苏醒过来,所做的一切都是以‘鸟笼之王’为名义,实际上为其执行任务的自己,也是‘鸟笼’中的一员啊。
意识恢复,飞雪城一郎全身肌肉撕裂动弹不得,就那样看着艾维斯左臂挥起——
银白色的刀锋,将小丑的头颅斩下。
“成功了……”蔷薇破涕而笑,向约瑟夫笑喊着“艾维斯他杀了飞雪城一郎了!”
没有回答,约瑟夫只是以笑容来祝贺。飞雪城一郎,这个危险程度无上限的伪装者总算宣布死亡,他的出现,令格兰威、维特雷甚至东亚大陆的‘雪’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混乱,更导致了一个又一个认识的人死去的后果。
百合走近艾维斯,埋入了他的怀中“你做到了,艾维斯皇子。”
“……”
“艾维斯?”
“谢谢妳没有犹豫地把对魔武装扔给我……”艾维斯的下巴放了百合的肩上“如果不是这样,我就无法亲手解决他。”
“回去吧?”
“嗯……”刚回应百合的话,艾维斯便失去了意识。
他需要好好地休息,这一觉做的梦或许会很长,也有可能很短。一路走来,经历过被父母和兄长的隐瞒欺骗。
变成怪物后扭曲异常的那份悲哀。
跟真心朋友相识相知的那份感动。
与爱人重逢那份难以言喻的喜悦。
在生死的夹缝中徘徊的那份折磨。
得知世界真相却不能改变的无奈。
被兄长教导后才醒来的那种觉悟。
挚友永远地离开自己的那份伤痛。
击败带来混乱的敌人的那种信心。
想要见识世界上一切事物的期望。
多种感情错综复杂,这个梦,或许前期会让艾维斯感到不安,可慢慢地,这个漫长的梦就会变成美梦。并且在梦的尽头,他会见到所有前来迎接他的亲人、爱人以及挚友,纷纷伸出手将他拉到那充满光芒的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