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之后,过了五年。至今,十三岁的艾维斯还是搞不懂约瑟夫当年对自己说过的话——想要化解仇恨,则必须要有一方自愿舍弃掉仇恨,假若双方都不愿放手,只会让仇恨加深,永远也无法从复仇的漩涡中挣脱。
约瑟夫希望,格兰威皇族能成为主动放手的一方。格兰威和谁有着深仇大恨吗?艾维斯只知道,这片大陆除了自己身处的格兰威王国以外,还存在一个名为维特雷的国家。
但是——训练完后,艾维斯一边擦汗一边透过城堡看去远方的城镇,十分祥和、安静,假若格兰威与维特雷存在化解不了的仇恨,那这一副繁华的景象全都是骗人的么?仇恨对于眼下这个和平的国家来讲是不存在的才对,艾维斯没有理会,直接走入了自己的房间休息。
长大后,兄弟俩的房间就分开了,不过艾维斯的比较特殊,他被安排到了城堡的角落,除了训练和就餐以外,基本上很少会和约瑟夫见面。而且,约瑟夫变得越来越不爱说话了,特别是在父母面前。可能是成长叛逆期吧,艾维斯也没多想,反正约瑟夫有心事的时候都会过来这边找自己聊天,算是没那么无聊。
——
训练结束后,约瑟夫没有洗澡回房间休息,而是走到了私人的高尔夫球场,把正在打高尔夫的父母叫住。
“父王,母后……”
“怎么了,约瑟夫。”戴尔说完一挥球杆,白球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落在了洞口的不远处。
“我认为已经是时候了。”约瑟夫把视线转移到飞雪青子身上“母后,我希望妳能带艾维斯去别的地方。”
“诶?”飞雪青子哑然,好不容易才反应过来“约瑟夫,你今天……”
“是的,已经做好万全的准备了。”
注视约瑟夫那有神的双眸,戴尔肯定地点了下头“对你来说,可能会很残酷,你真的愿意承受吗?”
“当然。”
“那你现在,打得过莫宁教练吗?”
“我来的目的,就是要让你去观战的,确认我是否拥有成为你的‘武器’的资格。”
戴尔将球杆递给了飞雪青子,露出了骄傲的笑容“好,我就看看。”
————
“诶!?”
艾维斯一脸嫌弃
“妈妈要带我去认识女孩子?不要,我跟南国的公主说好了长大要娶她。”
“南国的公主……”飞雪青子把脸别去了一边,南国早就在好几年前就被格兰威的内乱摧毁掉了,连那个与艾维斯签订婚约的女孩子,都不知去向了。一般来说,国家被毁后不知去向,应该就是死了,生还的几率很渺茫。哪怕是苟活了下来,也会因为外面世界的残酷而忘却童年时期说过的话吧。
“怎么了,妈妈……妳脸色有点难看呢。”
“我没事,只是南国的公主应该跟你开玩笑吧,还是忘掉她吧。”
“妈妈,我很少会碰上喜欢的女孩子的。”
“总而言之,今天下午就不要去武术道场了,下午的训练取消取消啦。”
“装修吗……”
“对,对,昨晚决定的哦。”
“确实呢,被我们兄弟们折腾了那么多年,道场已经破破烂烂的了……”艾维斯从床上翻了下来“没办法,那就去打网球吧,妈妈会打吧?”
“嗯,当然,妈妈可是高手哦。”
硬挤出笑容的飞雪青子冷汗直冒,她是个直肠直肚的女人,叫她用谎言支开别人根本是难上加难。还好艾维斯比较像她,否则一定会像约瑟夫那样起疑心而不愿走的。
——武术道场
莫宁教练,静坐在偌大的道场正中央闭目养神。当道场的大门被拉开后,他睁开了双眼,迎接那个在昨夜便发起挑战的徒弟……
昨夜,特意留下来的约瑟夫向武术教练莫宁发起了挑战,并邀请格兰威国王戴尔前来观战。确实,莫宁教导两位皇子已经有八个年头了,两位皇子的实力他还是十分清楚的。约瑟夫,比艾维斯强上不止一个档次,尽管在兄弟俩对练时总是势均力敌,可在最后一刻,约瑟夫都能顺利将艾维斯击败,连气也不喘一下,显得轻松自若。
约瑟夫之所以比艾维斯强,一方面是因为他专心,另一方面是因为,他比艾维斯更加努力。十岁后,兄弟俩的寝室分开了。每日训练结束后,艾维斯洗完澡就躺床上打游戏了,而约瑟夫则是继续加练,丝毫不疲倦地挥着拳头。
光是努力的态度,就已经注定让他越来越强了。老实说,莫宁也不能保证轻松击败这个年仅十四岁的少年。
被引导入场的戴尔找了个座垫坐下,约瑟夫则是换上了道服,走到了莫宁教练的眼前。
“你不认为操之过急了吗,约瑟夫皇子,以你的天赋,再推迟一年的话说不定就能击败我,现在还有些悬念。”莫宁摆出了姿势,缓缓接近约瑟夫。
“用不着等一年,现在就可以了。”约瑟夫也摆出了格斗姿势注视着莫宁。
“(真是狂妄的学生,不过出身在皇族,难免会有这种傲气……)要上了!”莫宁一个滑步前移,率先对着约瑟夫的胸口击出快准狠的刺拳。莫宁是个精通武术的男人,游历各个大陆的他学习了各种各样的格斗技,不仅能将多种格斗技的精华融合在一起,还能衍生出属于自己的拳法。
这就是,约瑟夫观察了莫宁八年所得出的经验。看破这个动作的约瑟夫,往左侧闪开来的同时以最短的距离打出左拳,直呼莫宁的脸上。
惊愕——莫宁就这样被打歪了鼻梁,酿跄地往后退了几步,刚才约瑟夫的动作让他一脸哑然。在自己攻击的时候,约瑟夫将格挡与反击同时进行,甚至懒得去格挡而直接凭借快速有力的攻击后发制人。
莫宁在约瑟夫身上看见了,自己的影子。
原来如此,约瑟夫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正是他力量的根源。能将一切看在眼中的招式记在心中,并完美地用身体释放出来的名副其实的战斗天才。
抹去鼻子上的血,莫宁再次袭来。不过这一次他聪明了许多,没有用刺拳去试探约瑟夫,而是用腿法全力进攻,往一个无比刁钻的角度——右眼死角处击来。
双眼所能看见的视野只有一百八十度,而莫宁则是能用极快的速度侧移到这个角度以外的地方攻击,让人防不胜防。
莫宁的速度还是十分快的,至少让约瑟夫来不及转头。
若是这一腿击中的话,会直接让约瑟夫昏迷过去——那样的话,干脆不看了。约瑟夫直接抬起右臂至肩上,用凶狠的肘击迎接莫宁的腿击。
咔——
肘击正好让踝关节裂开,莫宁咬着牙迅速跳起击出二重踢。却让约瑟夫抓住左腿往后拉扯,并用左拳狠狠地往莫宁的下颚打去,三颗牙齿就这样从莫宁的口中飞出!
往前踏出一步,约瑟夫的攻击还没有结束,他回旋着身体,将力量再次集中在肘部,毫不留情地将莫宁打在了地上。
“噗啊……!”
大量鲜血从口中喷出,莫宁还是头一次被打得这么严重。
“莫宁。”一直观战的戴尔点头道“我允许你进入变异体。”
来了——约瑟夫往后跳动拉开距离,他等待的,就是这一刻。
“可是,可能会误伤约瑟夫皇子的……”
“没关系……”
“那我不客气了,戴尔国王。”莫宁的口中喷出了血色蒸汽,全身的肌肉开始膨胀并且长出了茸毛,脊椎骨开始变长,凸出一根细长的黑色尾巴。
如今的莫宁,化作了一头会使用武术的鼠头人。
这就是伪装者的全力状态,伪装者在人类形态时的身体能力是人类的四倍,而当进入变异体后,身体能力会翻倍提升。
约瑟夫曾经在剑术训练时擦伤过莫宁,那个时候,他的伤口仅仅过了数秒就痊愈了,这个无意的再生举动,让约瑟夫知道了他为伪装者的事实。
进行了大量训练,今天正是施展之时——
莫宁的速度提升了十倍以上,他连续击出了人类形态时毫无作用的刺拳,约瑟夫还是头一次面对进入变异体的伪装者,不得不说这种高频率的攻击对约瑟夫十分奏效。
肉眼已经跟不上莫宁出拳的速度了,单凭感觉躲开全部攻击的约瑟夫不断往后闪避着凶狠的攻击,完全陷入了被动状态。这时,约瑟夫的脚打滑了,趁虚而入的莫宁一跃而起,从上往下将尾巴对准约瑟夫的脸鞭挞而来。
已经没那个时间承受这次伤害了吧。约瑟夫在摔倒的状况下单手撑地,将在空中无法移动的莫宁一脚踢到了空中,连身体也没有调整过来后便瞬间跳起,施展下劈腿粉碎了进入变异体的莫宁的肋骨。
轰——道场的地板发出了轰鸣,裂痕也随之扩散。
由于受了伤才进入变异体,莫宁根本无法继续维持这种瞬间提升的力量,恢复到了人类形态,虚弱地躺在了约瑟夫眼前。
“感谢你八年来的指导,莫宁教练。”
约瑟夫微笑着,蹲下身子的同时迅速捏住莫宁的脖子。
“呜哇……约瑟夫皇子,你……想干什么!?”莫宁充满恐惧的双眼注视着约瑟夫,才发现他的眼里根本没有任何人。而是——更遥远的未来,一个被鲜血染红的未来。
力度忽然加大的约瑟夫,轻松捏碎了莫宁的喉骨,结束了他的生命。
观看了整个过程的戴尔,从座垫上站了起来“你后悔吗,约瑟夫。”
“不,一点也不,倒不如说我已经准备好融入格兰威的黑暗了。”约瑟夫松开了手,转过身来面对着父亲“你现在是等维特雷先出手吗?”
“嗯,迈卡威比我更耐不住性子,他绝对会先动手,大概还有几年吧。”
“你希望艾维斯也成为协助你的力量之一吗?”
“我当然是这么希望的,毕竟你们两个都拥有足矣破坏平衡的雪一族血统。就算艾维斯现在不及你,加强训练应该会追上你的。”
视线移去了一边,约瑟夫回应道“他不过是一件废品,所以父亲,请把艾维斯这个没用的家伙扔到一边吧。格兰威的黑暗,没必要让他明白……”
“未必,万一他不小心成为黑暗拼图中的一角呢?”
“……”约瑟夫沉默了片刻,回答道“如果真的有那一天,那么我跟艾维斯已经无法同时生存于这个世界上了。”
“你的意思是,即使兄弟俩同时陷入黑暗,所走的路却不同吗?”
约瑟夫没有正面回答父亲的话,而是从他的身边走过,头也没回地离开了道场。
【我的计划,没必要跟你讲,戴尔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