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更像是这具躯壳真正的主人。而从另一种角度去看,我的诞生更像是这具躯壳的应急处理,更直白一点的说法是,我就是个工具人。
我以一种类似观看电影般的方式旁观着洛星竹的生活,也共享着他的触觉视觉听觉嗅觉。在必要时我会出手干涉,以确保他们步入正确的人生轨迹或防止他们跌向深渊。我并不知道这样做的意义何在,但似乎我生来即是为此。
我能做到的不多,在大多数时候我只能在洛星竹熟睡时勉力调动身体。但我能在潜意识中影响到他,类似心理暗示一类的东西,正是凭借着这点我将他从深渊的边缘中一点点拉回。
这具躯壳的主人格洛星竹,我从诞生之时便时刻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他丝毫没有同龄人该有的朝气蓬勃和积极乐观的心态,更像是一具行尸走肉。每日相同的乏味的生活一年里他会重复三百六十五遍。他最常做的事便是看着窗外的天发呆。
他很健忘,常常需要我在潜意识中提醒才能想起不久前的才发生事或者物。他对周围的世界漠不关心,整日以一副冷淡的模样待人,我从来不曾见过他同别人袒露过心声,也不曾见过他的笑容。
在我能获取的有限记忆中,勉强能瞥见一丝他曾经悲惨童年生活的痕迹。这或许就是他如此冷淡处世的原因。
长久以来,他一个人寂寞的生活着,我几乎没有见过他的亲人与友人。在持续空白的生活中我很担心他会做出自尽一类的举动。为此我绞尽脑汁,用尽可能合理的方式在他床头留了一封信,在信中以一个好心长辈的身份和口吻劝告着他。
他对这封短信的出现相当惊讶,但不曾看过一眼。他很聪明,大概在他这样的生活环境下人都会变得敏锐。可能正是在这个时候他意识到了自己体内的另一个人,也有可能是更早。
但这些我并不在意,它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从发现这封信后洛星竹身上开始发生的变化。
洛星竹的体内还有着另外一个人格,这些改变也许会是这个名叫安知影的人格所带来的。
他不再整日整日的对着窗外发呆,在漆成单调一色的房间墙角里突兀的出现了一只可爱毛绒小熊。而之前这只棕色小熊一直被储放在衣柜的最深处,不见天日。
偶尔洛星竹会翻看书柜上琳琅满目的藏书,他看书时是相当投入的,经常会混淆了黑夜白天。也许日后他身上独有的那份机敏,正是长久以来孜孜不倦汲取书本知识的结果。
在他沉心阅读时,我也能感受到心灵深处的安宁与祥和。他愈发开朗,有时甚至会主动去外面走走看看。
正当我以为一切都会变好时,一名不速之客的闯入使得我和洛星竹多日的努力逐渐化为泡影。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里,洛星竹性情大变,再没有曾经的影子。
那是一个下着淅沥小雨的阴天,我和洛星竹都不喜欢这样的天气,在这样的天气下洛星竹常常会忆起以往的阴郁时间。在洛星竹叹着气拉上窗帘时,门铃被摁响。
正当我惊讶于有人会摁响这座房子的门铃时,来者已经进入了客厅内,还带着湿漉漉的雾气和些许不怀好意的气息。
进门的是一名穿着白大褂的女人,身上有着淡淡的酒气。她的长发高高盘起,眼眸清冷,长相令人惊艳,刻满轻佻与些许淡漠的脸同洛星竹颇有几分相似。
我已经大致猜到了这女人的身份,从洛星竹眼中燃烧着的厌恶和憎恨就能看出不少。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他有这样大的情绪波动。
“别来无恙啊弟弟。”女人呼出的话语都带着酒精味,语气令人不快。
洛星竹没有回话,只是指着大门的方向做了个滚的手势。
“哎呀呀,好歹是亲姐姐哟,不要这么冷淡嘛……”女人走近洛星竹,粉嫩的手臂搭在洛星竹的肩膀上。呼出的气息除去酒精味还带上了一点若有若无的幽香。
但洛星竹很快就伸手打了掉肩膀上那只正在摩挲着他的手,原本在上涨的愤怒逐渐被压制下去,克制与理性占了上风,这是我心理暗示后的结果。
他听不出喜怒的开口“现在,滚出这里,看到你只会让我觉得恶心。相比起姐姐这个身份你更像是一个对社会一无是处的废物。”
女人收回手,随意地坐上客厅的沙发,在柔和的灯光下那层显出的黑丝闪着夺目的光。她不以为意的笑着“小星竹变化很大哟,这是好事,姐姐我相当欣慰呢。”
她随手从茶几上拿起一块点心,塞入嘴中咀嚼片刻后又很快吐掉“哎呦弟弟你这蛋糕放几天了,这种东西还是丢掉吧发酸了都。诶诶去厨房的话,是想好好招待下姐姐吗?虽然口上嫌弃但其实身体诚实嘛,好感动噢,姐姐有很长时间没尝过你的手艺了哦,真是相当怀念啊。”
片刻后洛星竹拎着菜刀从厨房走出,在柔和的灯光下菜刀闪着比黑丝更夺目的光“重复最后一次,滚。”
女人立刻没有丝毫风度的迅速起身,双膝跪地,高举起双手:“别别别洛哥,我错了,咱们好好谈谈。刀这种东西太危险,咱先放下来。”
结果就是眼前的这个跳脱女人成为了洛星竹的一生阴影吗?还真是离谱。
“喂喂,雨越下越大了噢,好歹借把伞吧。”这是洛星竹姐姐被轰走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待她走了有段时间后洛星竹又重新掀开了窗帘,隔着厚重的雨幕,面无表情的盯着窗外逐渐远去的那个小白点。
直到再也看不见她后洛星竹拉上窗帘,坐在她曾经坐着的沙发上,那里还遗留着她的体温。
“其实她并不是我亲姐姐,我们之间没有任何血缘关系。”洛星竹突然自言自语道,但我想,他应该是在对着我说话。
“大概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吧,我们的性格甚至相貌都有着相似点,但毕竟不是亲人。”
“年幼时她庇护着我,父…养父母忙于事业并不曾给予我们姐弟多余的关心。很长一段时间里一直是她为我遮风挡雨。所以有时面对她我也会陷入难以挣扎的痛苦中。”
“养父母车祸去世后她便承担起了照顾我的责任,没有人教过她,但她做的很好。对于这些,我至今仍然感激着她。但她的禽兽行径不可能被原谅,我至今无法理解为何她会做出这种事情。”
“我被她强行做了那种不可描述的事,还有很多,虽然没有到最后一步,但个中滋味难以表达。现在来看以她的相貌我也许并不亏,但这一切对当时的我造成了极大的心理打击,我的厌女症大概就是在这段时间患上的。”
“后面的故事是我不愿提起的禁忌,更后面的故事乏善可陈。”
洛星竹的话音未落,忽然间,窗外深蓝色的电光刺破夜空,耳边的雷声震耳欲聋,眼前的世界开始扭曲,如同幻境。共享给我的感觉全部都充斥着疼痛二字。
我能看见客厅阴影处的黑暗流动溢出,然后淌满了地板,最后向洛星竹奔去。我眼睁睁看着这些流动的阴影逐渐吞没洛星竹的全身,却无能为力。终于,耳边响起一声颤鸣后我的意思在疼痛中陷入了沉睡。
当我醒来时,眼前已经是全新的世界。
……
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也许是在弟弟靠着她的肩膀软糯地说要陪她一辈子的那个明媚下午,也许是在枕着弟弟大腿一起数星星那个晚上。
被人重视的感觉真好啊,弟弟就像一个甜蜜的梦境,让人沉沦,然而永远不能成真。
还真是不甘心却又堕落的感情啊,等到察觉时自己对弟弟的感情已经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借着醉意才敢面对着冷淡的弟弟。
本应灰暗的人生被那个很小只的可爱生物点亮,然后我们一起携手走过了那段最美好的时光。
患得患失,若即若离。美好的事物难以长久,犯下的错误也难以弥补。但至少我要让弟弟的余生安然无恙,即使再也见不到他。
Ps:好吧好吧,单机就单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