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这是天亮了吗?”

作者:天生闲人 更新时间:2021/7/17 14:50:33 字数:3874

三只怪物在小巷里正在寻找着活人的身影,身上的肉块时不时地爆开,其中的血水洒向四处,让周围的地形都坑坑洼洼的。

但有一只怪物却略显奇怪,它身上的肉块虽然也在膨胀,可就在即将爆裂时,却又收缩了回去,并且右臂耸拉下来,仿佛被抽去了骨头一般。

而就在它们要离去的时候,一道身影直截了当地穿过了它们中间,还回头留下了一句亲切的问候传荡在夜风中。

“嘿,几个没爹妈养的,快追我啊!追到我了我就把你狗头打爆!”

两只愤怒的怪物怒吼出声,快速地追向那道身影,只有奇怪的怪物呆愣了好一会儿,直到它身后显现出了一大群怪物奔跑的浪潮,它好像是慢了半拍似的怒吼,跟随那两个怪物追赶敢于挑衅它们的人。

而在最前方的身影脚步停顿了一下,看到后面才刚刚出现的怪群,不禁开始怀疑自己。

“到底是我跑得太快,还是它们跑得太慢?”

这个身影正是想以自己为诱饵的青天,她此时将附近的路径都跑遍了,几乎所有的怪物都在她的身后,不过似乎是太多怪物将原本就不大的通道给堵了个满满当当,导致速度有些许下滑。

运动过多产生的汗水蒙住了青天的右眼,现在的她快要接近了体力的极限,也只不过将周围的怪物都引了过来。

“还不够……还不能让青蓝安全地出去。”青天暗自低语,看见怪群已经开始迅速地接近她,擦了擦自己的右眼,拔腿就跑,时不时注意后面,以防它们走丢。

怪物们仿佛不知疲惫一般,一直保持着最开始的速度奔跑,脑里只有着撕碎青天的念头在驱动着它们,声势浩大如洪水冲击着任何目睹它们的活物。

但青天只觉得自己的双腿仿若灌了铅一般,只凭着心里提着的一口气,一直往远离青蓝的方向奔跑,使劲奔跑,即使被坑坑洼洼的小洞绊倒,被摔了一脸的血,也只是咬咬牙,双手使劲撑着自己的身子,继续爬起来吸引着怪物们的目光。

直到很久,青天才缓缓转身,胸前持着闪电小刀,目光决然地盯着已经逐渐将生路完全堵住的怪物。

她一步一步地慢慢退后,很快就碰到了由砖块铺就的高大墙体,随后青天的神情此时才有些解脱,原本紧绷到极致的肌肉都有些松懈了下来。

这里距离青蓝那里已经有足足两三公里远,其中所掺杂的弯路更是不计其数,万万没可能再回到青蓝所在的地方。

她也不敢将怪物尽都引到大街上,那只会害了更多的人,而且青蓝出去之后也是会遇到怪物的。

青天靠着墙体慢慢坐在地上,小刀始终紧握在手,眼神中写满了疲惫,胸膛不断地起伏着。

她看着站在离她最近的仅有数米的怪物,费尽力气让头颅高高地昂起,只为了能直视这些怪物,直视被埋藏在血肉中的被扭曲的五官。

她仿佛看见了以往聚集在她身边的孩子们,在她的身边分享着今天的趣事,各自交换手里的食物,在寒冷的夜里互相拥抱眠去。

“对不起,这次是我牵连了你们,要不是我招惹到了那混蛋,还没有把他给杀掉,你们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你们一定很痛苦吧,不用回答我,我看得出来。”

青天艰难地吸了一口气,同时有一抹温热流进了她的眼眶,往昔一幕幕的在她脑海里浮现,如同幻灯片般绽放,最后定格在一开始与流浪儿们见面的时候,瘦弱无比,面如菜色,但最重要的是,

当时他们的眼里,都没有光,仿若看不见希望,只想着今天和明天。

“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们应该会赚够自己的钱,成年之后找一个清闲的工作,与某个人私定终身,办个只邀请我们的婚礼,建立属于自己的家庭,然后等你们老了就回到这里开个福利院专门接收这里的孩子,而不是变成这样丑得要死的怪物。”

这是大部分流浪儿的梦想,长期的苦难虽让他们一时迷茫,但有着像青天一样的人在,让他们坚定了这一梦想。

他们生于苦难,却想着以后将得来不易的安乐分予他人。

别人能救得了他们一时,但救不了他们一世,他们拉住了向他们伸来的援手,并已经懂得自我拯救,并怀揣着拯救他人的理想。

青天靠着墙体缓缓站了起来,在此地的昏暗灯光照映下下,青天面对怪物时坚挺的身躯,与墙上照射而出的娇小柔弱的影子形成了相当大的反差。

右臂因为紧握着刀柄而微微颤抖,女孩只觉得自己的脑海一片清明,她愕然地低下头看着纹路正散发着微光的小刀,此刻的她只觉得浑身都有着源源不断的力量。

“呵,克伦你还真是我的福星,死了比活着有用。”青天才想起自己身上的衣衫和小刀都是克伦身上拿来的。

青天甩了甩还有些使不上力的右臂,随后向眼前的这些怪物毅然地发起冲锋,虽然脚步踉踉跄跄,但浑身挟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只见她大笑出声,豪迈之情尽显。

“就让我来帮你们解脱吧,这是我能为你们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步伐逐渐流畅,左手抓住冲向她的怪物的手臂,手上传来灼烧的痛感,青天闷哼一声将小刀送入长满暗红色血肉的左胸处,爆裂开的血肉大都喷洒在了青天的身上。

“噗嗤!”

除了脸部被青天有意遮挡外,其他裸露出来的部分都被血水触碰,被血水触碰的皮肤仿佛失去了活力,开始渐渐腐烂成像枯树般的烂皮,并成块掉落在地,成灰而散。

青天被这明显超过自身极限的剧痛发出了无声的嘶喊,将一切的疼痛都压抑在了喉咙里,只能发出类似干呕的痛呼,但还是坚持让小刀刺在左胸里并搅拌了几下,才抽出来猛退几步,直勾勾地看着那只怪物。

而那被刺穿左胸的怪物,浑身膨胀的血肉像是被戳破的气球一般,开始急速地收缩了下来,被血肉挤压的五官也得以重见天日。

青天依稀看得出是个男孩,充满痛苦的神情此时也逐渐解脱,见到正看着他的青天,无名的男孩不由得流下了热泪,向青天说出无声的话语。

虽无声,但青天却能明白他要表达的意思。

“青天大姐,谢谢你,让我从生不如死的地狱里解脱……谢谢……”

随后男孩躺倒在地,脸上残留着的轻松神情令青天的泪腺再次崩开,青天不顾身上伤痕,怒吼出声,流着泪将扑过来的怪物抓来再次狠狠地刺进左胸再抽出,怪物群将她包围在中心,肩膀、手臂、双腿等等的部位都被怪物拉扯与撕咬,宛如怪物分食的狂欢。

深处中心的女孩凭借着小刀的加持将周围的怪物砍退,身上沐浴着鲜血,有怪物的,也有自己的,就像杀神一般,一招招都往致命处刺去。

但她的身上包括脸庞大半的皮肤大都干枯腐烂,左臂已经能看见惨白的骨骼,全身上下都有着怪物攻击的

伤痕,脸上已经染满了血迹。

但她的眼神依旧坚定如初,手中闪着微光的小刀忠诚地贯彻主人的意志。

血肉爆开的声音时不时在小巷中响起,随后怪物的嘶吼声越来越稀少,直至消失不见。

寒冷的风吹在小巷中,两侧的高墙染满了怪物的血液,就像是一幅幅令人难以理解的抽象画,地上纵横交错地躺着尸体,而尽头则是半靠着已看不出人形的青天,气若游丝,手上的小刀也早不再微光闪烁。

她黯淡无光的双眼,微弱的气息几乎闻不见,若不是胸膛还在微不可察地起伏,很容易被人认为是一具尸体。

“我青天……不愧于你们……咳!咳!”

青天咳出了些许血污,看着这堆积在这里的尸体轻笑着,包含着释怀。

随后她扶着墙体一瘸一瘸地离开这条小巷,身上的伤口已经撕裂开来再度流出鲜血,就连原本姣好的脸蛋也被腐蚀得不似人样,根本看不出之前的五官,若说她是刚出炉的焦炭都有人相信。

还没走多远,女孩的身躯仿佛散架一般躺倒在地,小刀跌落在旁,双腿都在本能地颤抖,小腿的肌肉紧扎出一条条小蛇游动,在激烈的厮杀中她已经抽筋了,到现在略微放松后,身体就开始全面濒临崩溃。

但青天却用自己的双手拖着身躯往前爬去,眼睛都要睁不开了,浓浓的疲惫撕扯着她的灵魂,但一丝心气在勉力支撑她,不让她在这里永远睡去。

“我一定要到……那个地方……”

地上的血迹越拖越长,直至消失无痕。

……

鲁图自治区北处边缘,垃圾场。

这里是废物丢弃的聚集地,时不时都会有一些拾荒者来这里关顾,小至纸张文具,大至电器家私,应有尽有。

垃圾场的入口聚集着一两个老迈的拾荒者,打算一起进去寻找宝贝,但注意到道路上有一个踉踉跄跄的人影,他们望过去后便一脸惊恐地转道逃走了。

“呵呵……我现在有这么……可怕吗?”

青天手上有不知从哪里找来的木棍,支撑着她的身体不再往下倒去,她勉强抬起头大大地睁开双眼,看到了垃圾场后,就尽力地加快步伐走了进去。

垃圾场里很多物件都随意摆放,仅有小型和大型垃圾之分,因为现在已是深夜,才没有什么人在这里,要知道晚上才是这里最热闹的地方。

穿过小型垃圾的区域,来到了深处的大型垃圾区域,青天开始凭借着记忆中的指引,最后来到了一处像是越野车的残骸面前停下。

这辆越野车仿佛被烈火灼烧般,看不出它任何的美观,就连车门都被拾荒者所拆下,去卖钱。

但这样也方便了青天,好几分钟的时间才让青天爬了上去,仰躺在后车座上,望着天窗外那浩瀚的星空,到这里她才完全放松了下来。

“以前我第一次看见青蓝的时候,好像就是我现在的样子……”

青天陷入了回忆之中,人在死前总会回忆过去的事情,她也不例外。

带着青蓝吃东西,帮着其他人找工作,照顾她们俩自己的生活起居基本就是她一直以来的日常。

哦,还有悄**地存钱,本来是打算给青蓝一个惊喜,结果却变成了遗产。

想到这里青天想笑出声,结果引来的却是阵阵干咳。

一直支撑她岌岌可危的生命的心气仿佛随着这阵干咳而消散,青天只觉得自己的灵魂正在无垠的苍穹上翱翔,全身毛孔舒展开来,她觉着这奇妙感受时,不由得轻笑出声。

“这就是……要死的感觉吗?感觉还不赖……”

青天的视线渐渐地模糊,她仿佛看见这片星空似乎要亮起来了,但随后她逐渐迷失在梦幻与现实中,一时分不清,

“这是天亮了吗......”青天暗自呢喃,想睁大眼睛好让自己看得清楚。

她很想看到最后,但有一股莫大的力量让她阖上了双眼,慢慢地,慢慢地,她薄弱的胸膛不再起伏,鼻间不再吞吐气息,身体也全都松弛了下来,沉静的模样宛如睡着一般。

而天边则缓缓飞来了无穷的光线,墨染的夜空正在消退,光线之中所蕴含的生机迅速地飞往各处,这片大地也因此迎来了黎明。

而女孩却不知道黎明的到来。

但有一只类似于人形的黑影,小心翼翼地爬上了那辆越野车并用左手环抱着青天,最后悄然离开了垃圾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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