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斯克海峡,传说中一位神话长眠的地方。
此刻谭塞就坐在这里的一块石头上,手中紧紧攥着一支银白的短笛……
时光倒回刚才——
“请您三思。”是一只银甲包裹的手臂,它的主人是一位女子,齐肩的金色短发间碧蓝色的双瞳闪出明亮的光——和以前一样。
谭塞记得这位隐藏性别的骑士,纵使日月的轮转,澄澈的湖光也未曾有一丝一毫被掩埋。传说中骑士王手下的首席骑士,此刻她的魂灵近在咫尺。
“克洛伊,怎么会?”谭塞盯着眼前的人,这是一种于绝望被打破瞬间才会产生的表情,所以的喜悦与感动都被震惊按住,化作时间的驻足。
“这个孩子体内的——是沃恩冈。”垂下头,细长的睫毛垂布眼帘,骑士念出了那件圣器的真名,也带出了一段悲伤的历史。
谭塞面前的,正是沃恩冈两千年前的那任主人。
而沃恩冈,传说中神的心爱之物,不知何时起就被赋予了召纳英灵的权能。相传靠近沃恩冈,就是靠近了所有心中牵记之人,心意相通者会打破生死的分界再会。
而如果吹动沃恩冈,就能让心系之人回到自己身边。
克洛伊是以此出现的吗?想到这里谭塞不由自主地点了一下头,他始终都没有发现玩世不恭的社长早掩上门悄悄离开,他甚至没有见到骑士的出现。
“是命运使然、造化弄人——我不确定,不过,能再见到你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喜悦。”
一边说着,谭塞的手又借一步向少女伸去。只要拿出沃恩冈,他就可以让克洛伊重新回到这个世界,而不是在地狱里经受无尽的谩骂与折磨。
今日之光只照眼前之人,作为有两次人生的人谭塞深谙这个道理。
时间飞逝间他在新的一切中又度过了十多个春夏秋冬。原本照理而言是应该越活越坦然,可那种显而易见却无法道明的空虚感无时无刻不炙烤着他,但不杀死他,给予了有而未及的新的痛楚。仿佛是在嘲讽他本不属于这里
虽然已归于宁静,可两千年前他终究是至今无人能企及的骑士王!
有时候不知道为什么,谭塞总觉得自己少的并不只是父亲。
这个感觉在这一世困扰了他很久,很久……对于像他这样被赋予第二次生命的存在一下子脑中冒出这种想法似乎荒唐的很了。
现在已经不再是那个魔法和刀剑的世界了,一切的一切充溢着平凡的气味,似乎也在对他的臆想一个劲儿的否认。
有时候,他甚至会因此感到失落,仿佛他的生命被白白浪费了一样。
喜欢出去走走,也只是因为室外清新的空气能让他感到自己真正活着。
明明是不平凡的人,却还要因为一句不了解当今世界而任由时光在生两千年沧海桑田,这里已经被和平改天换地。或许,他本就不该出现在这方天地。
而如果有这位最忠实的伙伴,谭塞至少能够鼓起在这个世界好好活下去的勇气与信心。而且——
作为自己最愧疚的人,他梦寐以求着完成补偿与救赎。
明明是为了指正自己才被迫放弃了宝贵的生命,死后却要因为直言与逾越被剥去所有的荣誉。
但即使对上谭塞这样炽热的目光,那双紧紧攥住的手却还是丝毫不动摇。
克洛伊爵士低着曾经一辈子都没有低下的她那骄傲的头颅——朝他摇了摇头:
“这孩子活到今天可以说都是靠着沃恩冈,您真的忍心让自己的妹妹……”声音渐渐小到她自己也听不见。
如她所想的那样,谭塞望着少女停了下来。
这是安莲恩,我的妹妹。这是可以为我献出生命的妹妹,哪怕我出手打她。
如此,手轻轻放在少女的身上摩挲起来,哪怕是妹妹,谭塞也几乎从来没有碰过她。
但出乎意料的是,就在骑士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少女的身上却放出一阵耀眼的光芒。依稀之中谭塞看见骑士的身影在一个东西的出现中烟消云散。
洁白无瑕的白色短笛,被少女用纤细的手攥着。抽噎着不知何时脸上已挂起泪痕:
“在哥哥眼里,我真的比不上沃恩冈吗?”在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少女将短笛猛地塞进了谭塞的怀里:
洁白的短笛褪去光彩,在谭塞手中发出余热。
“既然是哥哥想要,妹妹当然不会拒绝的——咳咳!”来不及把话说完,她开始一个劲的咳嗽:没有沃恩冈,旧伤就也复发了。
当哥哥抚摸她的瞬间,沃恩冈自动用力量让她从昏迷中苏醒。尽管明白沃恩冈是不希望易主才把自己唤醒,但安莲恩还是毫不犹豫地把它拿了出来。
克洛伊说得没错,她能活到现在很大程度上是仰仗沃恩冈。如果失去沃恩冈,之后的人生会困难很多。
“安安,不是——”
“我好累——让我一个人——”断线人偶一般瘫倒在床上,少女没有再发出一点声音。
缓过神慢慢凑近时,谭塞才发现对方昏了过去。
不想看到自己,也是可以理解。
轻轻拉上门,谭塞屏着呼吸在离开的路上加速起来,直到狂奔才不再继续提速。如果安莲恩需要静静,那他也一定需要。
哪怕这十年,谭塞都没有这样全力以赴去奔跑。他曾以为安莲恩会责怪他,冷落他,可谁能想到她没有一点犹豫就把沃恩冈拿了出来。
传说中的圣器沃恩冈,哪怕是圣剑也只是堪堪同级的万人梦寐以求之物。却被少女拱手相让。
比格尼这座城市的一角,是这座名为达斯克的海峡,只有谭塞知道这是克洛伊的长眠之所。
尸首被扔进海里,任鱼虾吞食。
无言是今天的所有,谭塞失去了养父,又即将失去妹妹。
海潮将近,海潮将远,人也是漂摇与尘世的海——浮沉皆不由心。人类,位于众族的最底端, 既没有龙族的力量,也没有血族的长寿,更不提精灵的魔法天赋。
两千年前的谭塞一直相信上帝创造万物是平等的,但此刻——他动摇了。因为哪怕是人类自己也无时无刻不在强调着出生的三六九等。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所以,这才是使徒的职责不是吗?”那个将裤腿高高捞起的男人闪现在他的身后,正用只有彼此可以听见的声音向他致意。
“维坎诺?你为什么?”对方缓缓将自己松开,食指伸向自己手中的短笛:
“圣器嘛,使徒不可能感受不到的。把它给我吧!”伸了伸手,维坎诺似乎在向小孩要棒棒糖。
“不可能,你杀了罗兰。”稍稍停顿,谭塞立即下意识的拉开了一段距离,现在的他没有能力之间与使徒对战。
“否则也不会让我来不是吗?”似乎对谭塞的反应早有准备,维坎诺摇了摇头:
“作为皇帝,你也知道牺牲是必须的——不是吗?克洛伊元帅当年不也被你毫不犹豫的烧了扔那儿了吗?”一边说着,他还用下巴指了指那边的大海。
“谭塞对使徒了解多少呢?”也许是来了兴致,他忽然放下目标转过身将背影留给谭塞。
“主最初的十二个门徒,奉他的旨意向世界传播教义。”
“同时创造一个新世界。说得不错,只可惜主已经安息了,几个伙伴也失联了,现在的我们听从雅各。两千年前对梵落帝国的制裁,正是因为这位大人的安排。”
“你们都参与了?你们将屠杀称为必须?”谭塞似乎明白了些什么,比如那场几乎毁灭了王都的大火,无数的普通人在此中丧生。克洛伊也正是在那之后因为国库空虚的原因谏言,被驱逐而导致最后的死刑。
“那您呢?克洛伊公爵手上流过多少人的鲜血,您可是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呢!您的国——说到底不也是建在尸骸之上吗?”
谭塞不能够否认的,被使徒轻易的揭开。
“不!克洛伊不可能滥杀无辜!我们相识的时光胜过你的谋划。”谭塞相信,那双清澈的眼睛是不可能做成肮脏的事情。
维坎诺的大笑划破黄昏的宁静,颤抖的身躯形成一种鲜明的嘲讽。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过神来,整了整衣领:
“可如果她是我教教民呢?是我们派在你身边的卧底呢?你竟然都没想过为什么她要背着十字架吗?还有她胸甲上的十字?她可是我们教史上最有天赋的——圣女啊!”
“虽然不归我管辖,但我的师兄可早早说明过:你的侍从是那位的使者。既然拿到沃恩冈,你们见过了吧?那么她现在又在哪?”
说到这里,他又开始肆无忌惮地笑起来。太好玩了,果然还是那位师兄喜欢玩弄人心。不然也不至于现在将其复活。
“你如果不信大可将沃恩冈给我,我的目标可正是我这位师兄——安歌诺曼。让主谋来解释不更好?”
说着,裹挟着烈焰的手向谭塞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