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出生起便带着命中注定的不详,这便是蕾尔安的宿命。
被遗弃在医院又因为身无分文而被迫拖着烧伤的残躯离开。
然后理所当然地开始了流浪,以及永无回音的无用祈祷:
“主啊!清您让我重新见到心念之人,哪怕一面也可以。”
“主求您再让我看他一眼,就一眼。”
“主啊就让我再看那个我忘记名字的人一眼,哪怕付出生命我也可以接受。”
不知道为什么,自记世起只要看到那个少年就会在忘记呼吸里移不开自己的双眼。哪怕已经全不记得,梦里对着那个朦胧不清的水中倒影也还是如此。
明明是大家都避之不及的属于魔鬼的眼睛在一天天帝走自己记忆中却唯独留下子这通明亮的身影——
直到后来在翻阅学院的藏书时才开始知道这是高级术瞳里一种极为罕见的通过吞噬记忆和情感作为进化能量的类型。
意识和人格渐渐崩塌中所有的记忆会一点点被夺走,最后整个人沦为术瞳的傀儡。
意志不坚定吗?除了那个名字都记不起的少年之外,自己过去所有的一切都是一文不值吗?
明明这么简单的道理,眼泪却总是抑制不住滚落进嘴角,苦涩的味道慢慢变为童年的代名词。
被根本记不起来的人牵魂引魄,最后变成魔物的傀儡,这就是蕾尔安。如同《虚灵之书》中所写的那样:
“人类本身,就是交汇着智慧与愚不可及的可笑奇迹。”
总之身体在没有人照顾的情况下一天天坏下去,有时会停不下地咳嗽,有时会感觉心脏痛……到后来,会莫名其妙的昏倒,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不过,也不是一点收获都没有:连自己名字也忘记的少女渐渐发现,如果闭上眼不去使用失忆的速度会慢很多;如果是恨一个人一定会比惦念一个人记得久。
记不起来为什么会成为一个杀人魔了,但应该和这件事有很大关系吧——虽然脑子里弥漫着一层雾,但那种双手沾满鲜血的感觉是真真切切的。
自己,已经开始被某种不可描述的东西操控了吗?
说起来,好像自己出人意料的出名呢。至少那次被抓住的时候那些人的脸都是被恐惧和忌惮填充的。
除了一个人——乔治•亚尔乔罗,自己后来的恩师兼监护人。把姓氏交给自己的人。还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还这样调侃自己:
“暗妖的顶级杀手,卖萌技术也很高超。”摇了摇脑袋,那时候少女一点也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如果我能帮你解决眼睛的问题,你愿意跟我走吗?”
那应该是一生中第一次有人要自己跟他走,对于那是无牵无挂的自己来说,这没有任何拒绝的必要——就和或者没有任何意义一样。
她期待的,永远也不会得到。这样的人生哪怕有一丝意义她也应该早意识到了。
哪怕到今天,蕾尔安也在执着地厌世着。倒不是不满或者憎恨——她没有感受到过生命的分量。
于是乎,成为了那个男人一生唯一的入室弟子,当然出于特殊的原因这一切都是保密的,至少没有像同届那位圣女大人一样举行盛大的仪式。
按照老师的说法,自己因为与圣器发生过肢体接触,所以对于所有的教会圣器都有一定程度上的适应力。为了保持清醒,老师用另一件家族珍藏的圣器封印了那双眼睛。
但出于效果最大化以及长时间不见光明而对光线的不习惯,她仍然保持着时刻戴眼罩的习惯。
老师是一个很温柔的人,至少自记忆不再中断开始,被称为蕾尔安的少女便是由其一人全权照顾,如此一直到成年。
然而正是这样的一个人,死在了她的面前。
蕾尔安•亚尔乔罗十分确定自己是一个灾星,当年遇到老师的时候就明白这点。但那一天那个男人这样说:
“对于跪下的人,也许再也不会站起来,但我知道已经跪下的人是不会倒下的。可以和我一起完成这个实验吗?”他就是这样伸出手拉起自己,然后,然后在岁月里死掉。
教会明亮的表面下,是深不见底的黑。所以那位并没有教会蕾尔安任何有用的东西,只是把她送到学院,并且嘱咐她好好学习。
也许还有重要的事情没有交代,但似乎还没来得及说那位老师便过世了。他的死因也是一个谜,至少比格底斯是不知道的。
而现在叫来蕾尔安的最主要目的,便是确定这一点。
因为作为一个眼光从来不差的人,比格底斯从来不相信亚尔乔罗会是一无是处的庸才,这可是曾经教会最强大的家族。
而蕾尔安令人瞠目结舌的敷衍能力,实话说让他有些忌惮。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蕾尔安是趴在禁书馆的桌子上打盹,因为太过疲倦的缘故口水直接滴在了身下的古卷上。
那时候的比格底斯就暗中撇过一眼,是一堆有关禁术和秘史的拓本,而且——清一色的古兰菲螺旋文。
螺旋文的话,本身就不是属于人类的文字。如果比格底斯记得不错的话,哪怕是现任魔法师协会的会长也无法准确地阅读其中一字一句。
这世上会螺旋文的,本来就只有个别人类诞生之初即产生的古老家族的个别成员。
但真正令他感到意外的是那些残卷无一例外全部已经被类似这样的方式不同程度地毁坏,能够这样藐视古卷,她一定在亚尔乔罗那里看过很多同级别的古卷吧。
尽管自研究所成立以来,她从来没有干过什么重要的事,但比格底斯不会忘记现在联邦通用的术瞳分级系统就是她提出的,而且是在他们认识之前就完成了。
就术瞳而言,这个世界应该只有某位专门研究术瞳和魔眼的法神能够在这方面有超越,毕竟术瞳的资料本身就是寥寥无几,一般人大多不愿意从事这种枯燥无味且没有前途的工作。
所以就术瞳而言,蕾尔安能提供的是绝对专家级的看法。而安歌诺曼的术瞳,是任何一本史书都没有记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