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们分别的时候的时候了。”咬了咬牙安莲恩一点一点用床被把自己裹成了一个茧。唯一露出的是一只手,手中攥着一只通体莹白的短笛。
“还是告诉你吧——我的母亲在我出生后不久就出了车祸,那时候爸爸刚和她分开。”停顿了一下,她还是将爱德华没有讲完的故事补充完整。
没有人知道是不是出于故意,但事已至此还是让人无法释怀。那只白色的笛子,就是母亲唯一留给安莲恩的遗物。
谭塞的喉咙竟也突然犹如被鱼刺卡住一般,发出刺耳的呜呜声。因为……他也是啊。从来就没有受过一点父母的照顾。
知道罗兰的出现,他才终于感受到父爱。相较于之下安莲恩还有一个亲生父亲,至少曾经拥有过。
“所以——你是跟你母亲姓对吧?”想起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的那番发言,谭塞终于恍然大悟。
“爸爸让我给他留个纪念。”直到这一刻,少女也是直言不讳地道明了真相。原本却是应该姓梵落的,但罗兰执意让她随母亲,按他的说法自己和母亲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安莲恩确实长得不像罗兰,以至于哪怕到现在谭塞也没有忘记怀疑他们的关系,否则又怎么会直接弃罗兰于不顾?
“那,这是什么?”谭塞指了指少女手中的短笛。
“我给你的礼物,你忘了吗?昨天是刚好六年,六年了。”
现在是凌晨,原本是谭塞被罗兰收养的六年纪念日。他们原本是要去商场准备一点东西的。火灾之中,谭塞竟然沉浸在罗兰的死中把这件事忘了。
谭塞下意识是想拒绝的。
“我和爸爸聊过了,这是我唯一还拿得出手的——他也同意了。他说:我毕竟受过你很多照顾。”也许是明白谭塞不会轻易接受,安莲恩又加了一句。
床被遮盖之中看不见她的表情。
“你应该会很介意的吧——不如趁我没有反悔先去吧?我可以去修道院待着——爸爸活着的时候就这样想好了。”明白谭塞大概不至于也像她一样,安莲恩随即如此解释。
“可是……”
“就当成世界另一半的相互啃食吧……”听到安莲恩这样说,谭塞陷入了沉默。
这不是简简单单的自嘲,那个人的记忆里有这段说法。
就好像魔法师对于所有的魔法都有亲和力却因为适性而无法全部掌控一样,任何人都有着第一性。
即天生对于恶与善的导向。一场战斗中获胜的办法有两种——损害他人以及增强自己。虽然无法主宰命运,但这种本质的影响却是无可厚非。
少女的意思非常明显。与谭塞不一样,她原本就应该在没人注意的暗处慢慢腐烂。
凌晨的街显得昏暗而寂寞,远远望去漆黑一片。
然而正是这样,在那片废墟中他还是看到一丝灯火。
是一个地摊,现在已经是地摊了。谭塞对这家店有印象,原本简单的白墙全部倒塌。断壁残垣中有个男人接着身边油灯的零星灯火,点起一支廉价香烟。
谭塞这时才真正确定他就是原本那家店的老板。
“不坐一会儿吗?”老板招呼着,黑色的碎发牵引着黑夜让整张脸都变得模糊,唯有那只黑色的眼睛折射着火光显得格外明亮。
四下无人中谭塞不难明白他指的是谁,眼下无事中居然真的就着他身下的短墙也坐了下来。
“损失严重吗?”谭塞这样问。
“身外之物而已,生活倒也不是过不去。不过马上就要离开了而已——我在等你。”说这在谭塞震惊的眼光中,那个人拿出一个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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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罗兰自己说的那样,虽然还是有点小钱,但他确实不太能支持挥霍。
一直到罗兰去世谭塞都不太明白他是想让安莲恩养成节约的习惯还是钱包确实吃紧。
不过幸好谭塞因为自己的原因比起同龄人“过分早熟”。
安莲恩除了嘴馋之外没什么毛病而且也还算听罗兰和谭塞的话。
简单来说就是虽然薪水不会太尽如人意,但凭着两个孩子出人意料的懂事罗兰还是可以勉强地度过在他看来更有意义的日子。
就算这样他每个月都给谭塞固定的零花钱,至于安莲恩因为还太小所以姑且也没太当作一回事。
“安莲恩,在看什么呢?”望着眼前驻足在商场中的女孩子,谭塞顺着她双脚转向的位置看了过去。
是一双白色的运动鞋,精心设计的特殊气垫看起来似乎确实很适合奔跑。
“哥哥,你说像不像鲨鱼?”安莲恩就是这样回应兄长,一边看了看脚上罗兰不穿的大皮鞋有些蹩脚地移开莲步准备走。
“你说得对,这双鞋的鞋头就是模仿鲨鱼的方圆形状。”一个黑发的侍者从店里走出,如此解释道。
对于这样的推销无论是谭塞还是安莲恩最后看着那个价格都是望而却步,如果谭塞估得不错,大概可以让一家三个人好好吃几顿饭。
听起来有些像是在夸张,但吃饭一直是安排好住宿后这个临时家庭唯一的问题。三个人的胃口都是莫名其妙比常人大。
但,安莲恩好像确实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鞋子了,她已经是步入豆蔻年华的少女了。
“安莲恩,等我再省点钱就给你买回来怎么样?”
“可是到时候应该被买走了吧?”想着安莲恩略有遗憾地叹了一口气。而正在这个时候那个黑发的侍者却进一步走过来:
“这个本人倒是可以略帮一二,在您来之前我会保存好的——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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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说等我付钱吗?”
“已经没有意义了,如果没有那个人我的人生的一切就都是没有意义的了。”把盒子放在自己旁边,老板将烟头随手扔进了废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