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在大雪弥漫的夜里走了一个小时,叶枫已是冻得双腿发僵。
他们几乎已将整个小城逛了个遍,仍是没能寻到有什么异常之处,叶枫实在有些坚持不住,他原本体力就差,此刻更是举步维艰。
他不得不无奈地计划着是否放弃,忽然自前方传来一阵小女孩的叫卖声。
“有人要买火柴吗?有没有人要买火柴?……”
他循声望去,愕然地望着在风雪中衣着破烂的小女孩,对着过往的行人兜售火柴。
她一连叫了许多声,却明显无人对她的火柴有兴趣。在此大冷天,零星的行人都忙着匆匆赶路,对小女孩几乎视若无睹。
面对这明显的异常,叶枫皱起双眉,面色复杂。
那小女孩似是已经叫卖了许久,终于行人越渐稀少,她意识到今夜怕是没人来光顾了,只得无奈放弃,耷拉着脑袋,颓然地离开了。
那幼小的身影在雪地上缓缓离去,显得异常无助。叶枫刚想上前,又反应过来,忙叫青瑶先在后跟着小女孩,他冲进附近一家饭店匆匆买了些热食,打包离去,飞快地赶上青瑶。
等追上青瑶时,她指了指一座公寓的墙角阴影处,叶枫也看到了蹲在那里的小女孩,见她擦燃了火柴,经微弱的火光映照,苍白的小脸上透出迷离恍惚之色。
当小女孩不知是第几次擦燃火柴时,她仿佛又看见了梦寐以求的温馨幻象,可口丰盛的食物泛着诱人的光泽,和蔼慈祥的奶奶在柔声呼唤她……
可当火柴熄灭后,一切幻象消失,冰冷的现实便再度席卷而来,她正在神智迷乱之际,欲要再度擦燃火柴时,便惊讶地看见一位黑发的少年出现在她面前。
这也是幻象么?小女孩一时未能理解眼前所见的究竟是真是幻。
莫非是死神么?大约是来带我离开这个世界的吧。
却见这位“死神”忽然将手中的袋子递在她面前,她可以看见袋口仍在冒着热气,而鼻子里竟闻到诱人至极的香味,她不觉咽了下口水。
她迟疑着缓缓伸手,稚嫩的指尖微微发颤,生怕一切是幻象。
直到她的手中真切地传来实物的触感,她的眸中溢出惊喜的光彩。
而后,无暇细思,她遵循着本能,忙不迭地取出热乎乎的食物塞进口中。
望着泪流满面的小女孩狼吞虎咽,叶枫解下身上的大衣给她披上。
直到小女孩将食物全部吃完,还意犹未尽地舔着指尖,这才醒悟过来并非做梦,她怔怔地望着面前的黑发少年,脸上兀自挂着泪痕。
“大哥哥,你要买火柴吗?”
良久,她才怯生生地道出这句话。
叶枫不觉笑了,点点头:“好啊,给我一盒吧。”
小女孩自兜里摸出一盒火柴,有些紧张地递给他。叶枫伸手接过,而后自兜里摸出一枚金币,放在她的手心上。
小女孩惊异地睁大了眼睛,她还没见过这么闪亮的金币,惶惑的目光在手中的金币和叶枫的脸上转了几转,欲言又止。
叶枫借口想去个地方,声明自己对此地不熟,想请她带路,作为向导,小女孩毫不犹豫地同意了。
路上,小女孩注意到他身后的青瑶,悄声问:
“那位漂亮的姐姐是谁啊?”
“你可以叫她青瑶。”
“青瑶姐姐,你好!”小女孩微笑着回头向她打招呼。
青瑶也点头回应,罕见地露出微笑。
“那是城里最漂亮的衣饰店,里面都是些最漂亮的衣服。”听他想去一家服装店,小女孩轻车熟路地先行领路,手指着前方,满怀羡慕地说。
叶枫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不巧竟正是此前逛过的那一家,老板娘见他们去而复返,神情却毫不意外,仍旧说些此前已讲过的台词。
他给小女孩选好一身厚实的新衣服,又带着她去街边的饭店里避寒。
上了一些热饮后,叶枫忽有所觉,悄悄看了一眼掌心,上面浮现出副本即将结束的提示。他便将身上的金币都交给小女孩,小女孩望着手心里的钱囊,一下子便哭了。
她拼命压抑着哭声,泪流不止的模样着实可怜,叶枫一时不知如何是好,青瑶伸手摘下帽子戴在了小女孩头上。
叶枫见她兀自哭得伤心,忍不住伸手为她抹去眼泪,湿漉漉的小脸十分温软。在小女孩睁开朦胧的泪眼那一刻,整个画面就此定格。
当叶枫回到现实中时,手上仿佛还残留着极为真实的湿润触感。
他取出口袋中的火柴,却见那火柴发出一阵微光,化成一颗小小水晶,水晶上面依稀浮现出火柴的形象。
你获得了童话之魂碎片,你获得了5点创作之魂……
意识中随即浮现出文字提示。
“那个小女孩之后会怎么样?”身旁的青瑶出声问道。
叶枫有些意外,“她?大概会获得幸福吧。”
其实他并不能确定,只是说出来安慰青瑶而已,他也没想到青瑶会问出这样的问题,隐约觉得她有了一些变化。
似乎这个回答已经让她满意了,她轻轻点头没在说什么,透过她明澈无波的双眸,叶枫猜不透她在想些什么。
休息片刻补充了点水分,他便再次点开了副本界面,眼看时间还早,虽然身体稍微有些疲劳,可他还想继续奋战一番。
新手副本似乎没有进入次数限制,随着再次点击确认后,他和青瑶的身形再度消失。
耳边传来朗朗读书声,明媚的阳光落在清新的庭院中,叶枫四顾打量过后,意识到此刻身处一间校园里。
身旁的青瑶形象依旧并无变化,二人短暂交流过后,叶枫让青瑶隐身,他在校园里独自逛了起来。
路过一间间教室,叶枫看到里面坐着的都是些小学生模样的孩子。
学校不大,很快他们便走过了大半,下课铃也适时响起,他们两个闲人,亏的青瑶敏锐,才不至于被教职人员发觉,要不叶枫这个陌生人大约会被赶出去的。
这时,他路过的走廊里传来一阵喧哗,一间教室里传来众多孩童的嬉笑声,随后,便看到年幼的少年和少女手牵手奔出教室。
他们和叶枫擦肩而过,叶枫诧异地向他们望了一眼,目送他们的背影飞快远去。望着两个小小的背影,竟有些似曾相识之感。
他走前几步来到喧闹中的教室,在黑板上看见了两个名字,立时恍然,明白了此处是哪个世界。
“走吧。”对着隐身中的青瑶说道,叶枫转身离开。
青瑶对着黑板投去一瞥,认出那两个名字依稀写着志贵与明里。
这个世界时而闪烁跳跃,时间线也会在闪烁之后不规则地飞跃,有时一晃之间便已过了数天,大概是和原本的设定有关。
叶枫带着青瑶守在暗处,时常会看到年幼的志贵和明里结伴而行,他们大多是在上下学的路上,一边亲切交谈,一边挥洒着无忧无虑的天真。
青瑶自是看得茫然不解,仅仅几分钟,他们已目睹了数十次相似的场景,那是每一天的剪影。
“他们在做什么?”又一次看到两个人结伴而过,青瑶忍不住问,她似乎为此感到好奇。
“只是在孤寂的童年里绝无仅有的玩伴而已。”
随口说完,叶枫忽然冒出一个奇特的想法,副本的真意究竟是什么?
也许不单是让神创者自身去经历一遍已知的剧情,而是让虚灵使去领会某些东西。
他望了一眼青瑶,后者清澈的双眸也平静地回望他。
究竟是与不是,目前还不得而知,日后总会知晓的,他收回目光暗自想道。
副本再一次闪烁后,剧情出现了转折,那是贵树与明里因为搬家而不得不面临分离的时候,年幼的他们别无选择。
接着剧情一路快速推进,当贵树终于决定做电车见远方的明里时,叶枫带着青瑶也上了同一班车,他们在列车因大雪而延误的时候,无声地等待。
和他们两个不同,少年贵树的心里那一份无奈的焦躁与惶恐,恐怕是犹如山崩海啸一般的庞然大物,压在他的心间。
明里会如约到来吗,并且在自己迟到多时的情况下,依旧在等候着自己么?
带着那一份愧疚而无助的心情,当最终在雪夜的车站里见到思念已久的明里,那一夜可能是他们的心相距最为接近的一刻。
“他们在做什么?”又一次提问的青瑶好奇地看着远方,两个交叠的身影似在做些奇怪的事。
“嗯……大概是名为爱的仪式吧,这个你就不用明白了。”
不好意思详细解释,叶枫背转身望向一片银白的远方,将视线投向月光下的雪地,默默等待着时间流逝。
经过一些时间的相处,青瑶对他这位创造者的畏惧越来越少,恐怕也是察觉到他并非是个严厉的人,青瑶的思维宛如幼童一般飞速成长,经过了最初的惶惑,很快便对新奇的世界充满兴趣。
就像每个人的成长经历都会经历一段好奇宝宝的岁月一般。
在雪夜的接吻之后,贵树与明里并未走在一起,反而是随着时光流逝,渐行渐远。
当叶枫和青瑶的视角随着贵树来到那片偏远的海岛时,印象最深的便是贵树时常在晚霞后的草坡上写着未曾发送的邮件。
在叶枫解释过后,青瑶不禁又问道:
“既然他的愿望是两人在一起,他为什么要留在这里,不去找她呢?”
这个问题着实有些难以回答,叶枫不由苦笑。
“这么说吧,如果把现实拟人化,那么现实便是一个强过你十倍的敌手,而这个敌人要阻止你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你会如何呢?”
青瑶愣了下,她虽然不甚明白,却毫不犹豫地手扶剑柄道:
“不可以打败它吗?”
叶枫笑了,“假设它可是比你强十倍哦,这还是保守估计……”
“那便不可战胜么?”青瑶仍显得疑惑。
这个问题把叶枫问住了,他一时陷入沉默,脸上的表情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