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貌似是食堂的空旷房间，餐桌整齐的排列着。
用餐的都是些不到十岁的小孩子，却都带着不合年龄的哀伤……各个都面色阴沉着，端着分发的餐盘无力的排队。
哪怕是在这样一个有很多同龄孩子共处的地方，也都安静的做着自己的事情……
然后打着自己的算盘。
……
一个小女孩把腰挺得笔直并且努力的向后靠，这样就可以离后面那个和她背对而坐差不多年纪的男孩更近一些……
“别靠得太近，会被发现的。”男孩不动声色的说道。
他做出漫不尽心的进食的样子，十分自然的和女孩暗中交流。
自然？怎么可能，仅仅从男孩双手都被铁链捆住这点就已经不正常了。
孩子细腻的皮肤上都已经磨出了难看的血痕……
“哥哥？”
“怎么了？”
“不，没什么……”女孩嘻嘻的笑着。
这是烛愿目发现的，难得的和“哥哥”交流的机会，平时他们都会被分开到不同的地方。而且……这里的“人”似乎非常不愿意看见他们过于接近。
但是托这个比较松活的时段的福，烛原目也终于得以和“哥哥”开始接触。
是个很有意思的人。虽然说不出哪里有意思，但是烛原目觉得这样相处的时间非常惬意……
和隔着加厚钢化玻璃相望简直不能比较。
虽然烛原目生来就有着不知缘由的厉害视力。
“妈妈……还好么？”男孩问道。
他根本没有机会见到和自己距离“很近”的母亲……
“嗯，还好吧。”女孩的眼神黯淡了一下。
她说谎了。
“是么，那就好……”男孩似乎松了口气。
……
…………
不能把“妈妈”情况告诉哥哥……
不能再给哥哥增加负担了。
“要是有什么困难就告诉我，我会想办法的，”
女孩有些惊讶的抬起头，看见了已经站起来的男孩。
熟悉的脸庞上扭结着疲惫和忧虑……但是仍然勉强的对着女孩微笑……
拼命传递温暖的举动，令女孩心里猛地紧缩……
有点刀绞的疼痛。
……
…………
为什么？
……
…………
“好歹……我是你的哥哥啊。”
……
女孩盯着男孩离去的背影，无法移开视线……
哪怕会难受，哪怕会心痛。
……
这就是我的“哥哥”。
……
…………
我的家人。
所以，不行！
不可以继续下去！
不可以擅自说出那样的话！
烛原目都搞不清楚自己到底身在哪里。明明眼前怀着小心思的娇小女孩就是自己，却怎么也不受自己控制，就像是在拼命追赶着她一般，伸长手臂，却也阻止不了时间继续推移……
那件让自己后悔到现在的事……
让自己后悔到现在的话语……
在自己面前，再次无情上演。
不要！不要说！
……
“哥哥……”
“嗯，怎么了？”
……
不能说出来啊！
……
“那个……我啊……”
“……嗯……”
……
…………
至少也要加上那句话……
……
“我啊，想去外面的世界！”
“…………是么？”
……
不要说出来啊……至少也要加上……
……
…………
“想和哥哥一起。”
……
…………
最后还是吞掉后半句的女孩红着小脸低下了头……
拘谨？
害羞？
怎样都好……
……
…………
“嗯……嗯！”
小女孩突然感觉到头顶一阵异常舒适的抚摸……
那是“哥哥”的手……还吊着染满血迹的铁链。
“我知道了，我想想办法。”
……
目送哥哥“最后一次”离开的女孩……
没能看到他脸上的阴霾。
之后？之后就是噩梦了。
被血色涂满的视野，破碎的墙壁，还有“外面”那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实……体3443号……暴走！研……员……迅速……避难！镇压组……镇压……”
碎瓦砾堆里，破烂儿状态的扩音器还在断断续续的传出沙哑模糊的人声。
这是……哥哥？
怎么回事……
……
惊恐和惊喜参半，女孩向着自己认定的方向跑去……
一路上……
横七竖八的摆放着人的身躯……
……
…………
女孩是幸运的，在离开那栋已经被摧毁大半的巨大建筑后，再穿过一段漆黑的丛林后，她被两名巡警发现了。
她逃出来。
实现了自己许下的愿望——想到外面的世界去……
但只有一半而已。
只有她说出来的那一半而已……
剩下的，最后就像她掩藏在心里的举动一般。
……
…………
她再也没见到那个男孩——她的哥哥了。
烛原目醒来的时候脸上湿湿凉凉的，嘴里满是苦涩的咸味。
她使劲抽了抽堵塞的鼻子，知道自己又哭了。
最近多少次了？不清除……好像自己一旦放松下来就会做重复的梦……
那个让自己后悔，让自己心死的梦。
她从床上爬起，拉开灰色单调的窗帘，晨光立刻窜进了这间小市。
少女的房间十分简单，只有一张简单的床和简单的书桌，还有简单的衣柜……
再有就是一面空白的墙壁，她总会对着这面墙发呆。
曾经也尝试过想电影里那些人一样，收集情报然后贴满这面墙，然后找到“哥哥”的蛛丝马迹……但是却完全无法下手……
那些事件就像从来没发生过似的，没有一丝传闻，只有虚张声势的网络水军整天在凭空造势。
结果，最后就成了这样。
但是现在却不同了。
有个很可疑的人出现了，不但有着和哥哥相似的变异，还有“烛原”这个姓氏。
线索前所未有的多，希望前所未有的强烈！
我一定要找到你，我的哥哥，我唯一的亲人！
少女再一次默默地发誓。
烛原佑一一夜未眠，虽然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是对于刚刚才开始这种生活的他还是有习性上的不适应。
眼皮有些沉重，整个人也土头灰脸的。
已然没有第一天的精神和威风了。
一夜的搜寻，毫无结果。
而且这次稍微有点不同。烛原佑一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绝望——一丝痕迹都没有，和一天之前还很有探索余裕的北山市有根本上的不同……
那个在凌晨的夜色里摆摊的那个可疑老人，现在是烛原佑一唯一的线索，也是让他持续陷入绝境的“源头”，已经不在北山市了。
虽然很残酷，但是烛原佑一不得不相信自己做出的这个结论。毕竟是现在这样一个堪比移动雷达的自己用了一整夜去搜寻……直到精神都疲惫恍惚的清晨都无法探查到的人。
怀疑当然不是没有。烛原佑一不止一次的提醒自己这可能是个回环往复的陷阱，自己会继续背负无辜的罪名越陷越深。
但是……
除此之外，在没有别的办法可以拯救花现明美了。
烛原佑一晃了晃头，强制自己清醒过来。
只有这一点他绝对不会忘记，仅凭这一点就足以让他行动起来。
路边的电器店还在放着有关前一天的新闻，结果也还是如烛原佑一所愿——进入人们视线的是“Alex”，而不是“烛原佑一”。看样子这一次新闻媒体还是管住了它们好奇而且八卦的脑袋。
当然，并不是把他当成了拯救生命的英雄，而是对他的行为保持了谨慎态度……
换而言之，对于没有经历过昨天那件事的观众来说，这个自称或是被谣传为“Alex”的黑衣少年就是：
身份不明而且可疑；
可能与黑帮组织有联系；
疑为杀害数十人的凶手；
现在正在被警方追击；
十分危险；
……
诸如此类的印象。
等等，这根本不容乐观好吧！不如说已经穷凶极恶罪孽深重啦！
烛原佑一无奈的挠挠脑袋。
可能也是累了吧……
脑袋运转的异常的迟缓。
“唉，真的假的……无论哪个身份都是‘通缉中’啊……”他轻声叹道，“我可是好心救人一命，为什么会这样被对待？是不是旁观反而比较好啊……？”
对着橱窗的玻璃，自顾自的感叹着……
“不不，等等，这样想很危险啊，人命怎么能拿来和别的比较……”
……
“你们说呢？”
他向周围扫视……
人行道的两端已经聚集了不少的人了，在靠近烛原佑一的地方停下了脚步，再也不敢上前。
他们都像受到惊吓的羚羊一样，盯着危险出现的地方，做出随时准备逃跑的架势。
第二件失策的事情——烛原佑一，并没有换衣服，所以现在的样子简直就是对新闻的绝妙“COSPLAY”。对于看过事件报道的人来说，想不认出他都难。
“啧！”
烛原佑一皱皱眉头，随即离开了电器橱窗，向马路上退去。
这帮家伙虽然不能把他怎么样……
但是被这样敌视和惧怕着心里还是十分的难受。
而且拖下去的话，招来警察的可能性就会增大，现在烛原佑一是无论如何都不想看见那名警官。
……
…………
已经能听见隐隐的警笛声了……
好吧……
低估他们的行动速度了。
马路上行驶的车辆也注意到这边的“热闹”，出现了摇下车窗看戏的家伙……
糟糕……
不能在此久留了……
虽然不知道自己能到哪里去。
“哟！天马正义，好久不见了。”
北山市警署，来了一位中年男性，直接就和站在门口的天马正义亲切的招呼道。
他穿着普通的棕色风衣，一双暗淡的皮鞋，和整洁闪亮的天马正义形成鲜明的对比。他的头发蓬乱，看得出来有些时间没有好好打理过了，消瘦的脸颊上长满黑白相间的胡茬。
整个人好像是蒙上了一层石灰似的，看着就觉得无力而疲倦。
“你这家伙，还在当什么‘侦探’么？”天马正义面无表情。
“没办法啦！”男人摊摊手，“毕竟我除了脑子还好使外其他都不行啦！”
“哼！”
天马正义瞪了他一眼就自顾自的向里面走去，男人也紧随其后。
走道两侧的警员都对他们露出敬重的神色。
“你倒是无情的一走了之，可是这里的所有都还记得你哦！”天马正义说，“和泉平野。”
……
…………
“啊啊！是么！”男人做出很惊讶的表情，“哎呀！真是我莫大的荣幸啊！”
嘿嘿嘿的轻笑着……
“但是啊，我果然还是无法胜任警察啊，当个自由的侦探不是很好？”
“虽然有点闲啦！”他补充了一句。
……
…………
诡异的沉默，两人都默不作声的前行着……
有些不好的事情……
从他们心底浮了上来。
“平野，”天马正义率先发声，语调变得平和了些，“不要再受这些话了，你是最厉害的侦探，也是我见过最出色最聪明的人，不要过分贬低自己……”
“……”男人轻轻抬眼看了看天马正义，眼神意味深长。
“‘那件事’不是警察错，也不是你的错！别在责怪自己……”天马正义说道。
“喂喂等等！”男人打断了他的话，“天马先生，我不得不指出你话中的两个错误！”
他直视回头的天马正义，一直都保持的微笑与随和也突然消散了，眯成缝的眼瞳中目光如刺……
“第一，哪怕在这北山市里我也算不上最厉害的侦探，至少，十年前解决‘北山市中学五年灾祸’事件的那几名高中生是绝对在我之上的，要知道，那时候的你我可是束手无策的旁观了整整五年的惨剧！”
“……”
“第二，我没有自责，也没有贬低我自己，‘那件事’不是警察的错，我也从来没有认为是我的错，”他盯着天马正义，“而是你的错啊！天马正义！”
天马正义什么都没有反驳出来……只能听着他继续说下去，幸好他们周围并没有其他人，不然，这一定是震动警署的一幕。
“我是因为忍受不了你的作为才辞掉警察的，天马正义，我不能帮你走上错误的道路！”
……
…………
气氛凝结了，两人之间的温度突然骤降，但是却像冷冻弹药库，一触即发！
……
“嘛，不过事情都过去几年了，”男人突然松懈下来，又做出一副无谓的表情，“也没什么好纠结的了！”
“……”
“哈啊！没事！别在意啦，我开个玩笑而已，你还是赶紧把想得到建议的案子资料给我看看吧！”
北山市，这个治安等级由西向东逐渐糟糕的城市，现在已经活跃起来。
因为某些事件的鼓动，以青龙组为首的各个黑帮或是不良团体都开始了明显的行动。
嘛，虽然绝大部分家伙不过是在跟着起哄罢了——他们对于现在的形势根本一无所知。就像只是听见了远处的热闹声就觉得自己身处庆典一样兴奋起来的孩子。
“嘿，小东西！这里可不是你这样的羔羊该来的地方哦！”
在某个阴暗的巷子里，一帮穿着邋遢衣服的大汉拦住了一个瘦小的身影，就如其所言，像是站在猛兽群之中的小羊。
不过是黑色的罢了。
“嚯！仔细一看还是个不错的小妞嘛！”凑到她跟前的那个男子吹了声口哨，“到这来干什么的？要是寻找刺激的话我们可是有很多好玩的哦！”
“不，”瘦小的人影轻声拒绝道，语气里没有一丝恐惧，“我只是来找一个人，想问问你们看见过他没有。”
说着，少女掏出一部手机，屏幕上是一张照片。
穿着拉拉队服的少女和穿着篮球队服的少年，对着镜头露出微笑。
“这个人，是我的哥哥，我来找他。”少女补充道。
“切，看上去好弱啊……”不良男子看了一眼说道，“我们这里没有这种人！”
“……是么。”少女有些失望的收回手机，还留恋的看了一眼。
“别管什么哥哥不哥哥的了，跟我们玩吧，比那种垃圾货色好一万倍！”
……
…………
“啊，是么？”少女冷冷的看了一眼坏笑着的男子和他身后围上来的那些人，“突然有个好点子了。”
自己的情况很糟糕，并且越来越糟糕了。
这不仅仅是烛原佑一对自己的身体情况的感觉，还有精神层面。
可能也有休息不够的因素在里面，总之意志开始变得摇摆不定，也时不时会生出令自己都吓出冷汗的念头……
放弃。
明明一遍遍的强调着花现明美对自己的重要性，这件事原本绝无妥协可能……
但是……
为何越发的使不上力气，拿不出干劲，打不起精神。
开始行动的第二天，有关于“他”的通缉令就已经覆盖全市了。
包括烛原佑一和Alex。
从早晨开始到正午，他已经不记得和警察玩了多少回合的追逐游戏了。从靠近他家的西侧一直被逼到居民稀少的东侧，领着大队的警车跨越了大半个北山市，惹得缩在此地那些见不得光的小团体都以为政府跟他们玩真的来了……纷纷四散。
……
…………
不是累了，而是有点本能的厌烦。
明明自己并没有刻意去做不好的事情，仅仅作为“Alex”，怪物“烛原佑一”的罪行不应该被施加在“他”身上……
不，作为本人来说不能这么想吧……
脑子都开始混沌了。
烛原佑一捂着自己的额头……
不……不是这样的……
让自己逐渐动摇的不仅仅是这点小事。
花现明美是自己的妹妹，是自己的亲人，只凭这点足以让自己一往无前。决心是下过的，绝不让任何事物绊住自己的脚步。
……
…………
是那个奇怪的梦。
自己被斑点龙轰穿胸膛“死掉”的时候，做的那个有些真实的梦……还有之后，自己闭上眼睛就会不断重复的看见相同的景象……
白色的房间、孩子、铁链……
总会有人把自己推到战斗之中，然后一旦自己还手就会杀死对方，会有很多人来围住他，拿着电击枪对着他……
那个女人，那个女孩……
一次次的冲破人群向自己跑来……
恍惚间也逐渐能听见她在呼喊的是什么了……
……
…………
“哥哥！哥哥！”
……
…………
然而……
女孩的脸庞还有些生疏……
无法和花现明美重合起来。
也就是说，自己并不是基于花现明美而做的这个梦，而是别的人……
别的谁。
说起来，不得不在这里提一下烛原佑一的记忆问题。
随着年龄的增长，久远的事情自然会遗忘。当然，要考虑到印象深刻程度的影响。
烛原佑一的记忆最初可以追溯到六岁左右的时候。
这一点非常奇怪。
现在回想起来，记忆还非常清晰，但是只到某个时间而已……
也就是出现了明显的记忆断层，之前的事情根本想不起一星半点。
就好像……
自己是在那个时刻突然“出现”的一样。.
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这一点烛原佑一就感到一阵寒意和恐惧。
感觉到自己好像在接近什么事实。
而且，那一定是令自己难以接受的事实。
蜷缩在暗巷阴影里的烛原佑一，听着从旁边掠过的警笛声渐渐远去……
不想再动了……
迷茫了……
迷惘了……
他撑住自己的头，酸涩的味道立刻涌上鼻尖。
曾经的自己到底是什么东西？
到底知道什么？
到底，在经历着什么？
这个反复的梦为何如此真实而熟悉……身体的每一处都十分的熟悉那种感觉……
唯独大脑……
唯独记忆，什么感觉都没有。
被一次一次的呼喊着……
“哥哥！哥哥！”
……
却连回应一声都做不到。
……
太糟糕了。
如果……继续这样下去……再没有什么契机出现的话……就这样放弃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烛原佑一会被警察“抓住”，然后悲痛欲绝的得知花现明美的死亡。
然后……
作为他的物语结束，之后再发生什么都将与他无关。
……
简而言之就是逃跑。
或者……变成魔鬼。
抛弃矜持和人性，无论是对北山市的警察还是青龙组……
横扫过去就是。
……
直到拯救花现明美这件事彻底无望之时。
……
…………
为什么啊……
想在就已经想到失败了么？
烛原佑一自嘲的笑笑。
已经听不到警笛了……
烛原佑一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说实话，现在他已经是在逼着自己行动起来，紧抓着虚无的希望。
并不绝望……
不如说恰好相反，越是陷入绝境越是有一股想要放松的劲。
一个不停地鼓动着他放弃的声音在心里越发的清晰。
只是一边想着，若还有一丝希望的话，花现明美就能够得救，一边脚步越来越缓慢。
……
混沌的大脑被刺耳的铃声惊得清醒了过来。
烛原佑一向声源看去——那是一个公用电话亭，立在青龙组无法地盘的无人街道上。
一遍遍的响着，让烛原佑一的注意力无法从上面转移开……
就像是为他打来的一样……
顽固的等着他去接听。
这种只有在电影里才出现情节自然是令人怀疑，但在这时反而激起了烛原佑一心里的涟漪。
之前提过的……
这也许就是打破无望现状的“契机”。
“……谁？”烛原佑一没怎么犹豫，只是平常的接起电话，然后问道。
“哦，你好啊！”
……
…………
开玩笑么？这个声音，哪怕是从有些年代的、老旧听筒里传出来的劣化声音，烛原佑一也绝对不会忘记……
那是……
袭击了他的学校，“杀死”了他的那个男人的声音。
……斑点龙。
“初次见面，啊，不对，其实很早就见过了，不是么？不死的少年！”
……
…………
烛原佑一没有回答。对方已经识破了他的身份……这让他稍微有些惊讶。
不……
在市中心那次事件时就被猜得差不多了吧。
自己可是生生卸了他一只手臂，现在还能这么游刃有余么？
“不管以前我做了什么事，我都不想浪费时间来道歉，嗯，即使道歉也没有用不是么？”
“…………”
“我不知道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我很欣赏你的力量……”
“那又怎样？我又不会为你所用！”烛原佑一冷冷回应道。
“不不不，”斑点龙说道，“你会的，当然，不会平白无故就是了。”
“…………”
“我们做个交易吧，不死的少年！”
“交易？我们没什么好说的，我什么都不要，也什么都不会帮你！”
“呵！”斑点龙轻笑一声，“那，如果我说，‘我能救你妹妹呢’？”
眼，“斑点龙”被人截了，我得去趟警察局和那个家伙讨论一下事宜，今天就分头行动吧。
今天没人看着你了。
自己去找找看吧。
——里见。
烛原目随手把这张留在她门缝里的便条揉成纸团扔进了街边的垃圾桶。
今天她换了一身比较低调的打扮，但还是背着那个长长的黑箱。不过，在路人看来也就是个爱好或是被逼着学习乐器的少女罢了。
硬要说的话，“青龙之爪”里见和“青龙之眼”烛原目的关系并不那么明确。
也不复杂。
八位分部长里也有不少奇怪的家伙，共同点就是神出鬼没，而且都隐藏的很深……
“青龙之羽”更是谁都不知道这人的真实身份。
“眼”的能力太过于极端，所以需要一个能够进行支援的人一同行动。
也需要监视。
所以相对听从指挥的里见就成了不二人选，两位部长就成了青龙组里唯一的拍档，共同处理北山市西侧的事务。还有就是和警方打交道了。
但是里见和烛原目都不能算是“简单”的家伙，相比他们为外界所熟知的一星半点，还有更深刻的内心世界……
每个人都是如此。
把别人，尤其是需要提防的人，想得太简单可不行。
不知道他的过去究竟发生过什么事，就不能预测他会做出什么。
总之，就像这样对于各自的行程都要通一通气一样，里见和烛原目只是两个能够一同行动并且可以做到一定程度上的配合的人罢了。
没什么特别的感情掺在里面，不过呆的久了也就熟悉对方了而已。
所以，对于烛原目和烛原佑一的事，里见并没有打算询问下去。
“天马先生，我今天来是受上头的指示，想来问问有关‘斑点龙’逃逸的事宜。”换上正装的里见也做出了相应的严肃表情，这回他可不是说谎。
会谈的地点也从一般的接待室换到了正式的会议室。
在座的都是北山市警署的高官——无论是明地还是暗里的压力都已经十分严重了。
“那么，就开始吧。”夜见署长说道。
……
…………
烛原佑一按照斑点龙的说明，来到了一个废弃的地下停车场。
杂草冲破了开裂的的水泥路面四处生长。已经断电的地下室扬起一股令人难受的灰尘。
烛原佑一皱了皱眉头……
当他听见了那句话时，当他得知斑点龙能救花现明美时，他就再也没有任何拒绝的力气了，即便这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家伙随意说出来的话。
只要有一线希望就绝对要抓住……
不然自己成为“Alex”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自己就会真的变成天马正义口中的……
恶魔。
他把带了许久的兜帽拉了下来，揉了揉头发以至于看上去不那么糟糕。
斑点龙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
不，就算继续暴露出去也无所谓……
反正不怕有人算计。
这些还不了解自己真实情况的人，应该是难为不了他的。
斑点龙就站在那里，只有一个人，烛原佑一只能听见一个逐渐加速的心跳。
……
恐惧么……
烛原佑一瞄了一眼斑点龙吊着的右边衣袖——这是拜他所赐，被人轻易捏碎腕骨然后扯下手臂的经历应该不会随便就能付之一笑的吧。
“哟，来了啊！”斑点龙轻笑着。
……
这家伙是装的……至少也在勉强……
“我不会相信你，要怎么救我妹妹，你先告诉我！”烛原佑一说。
“啊当然，毕竟是我提出的请求嘛！”斑点龙耸耸肩，“还记得你去的那个瑞山集团的分部么？”
“……”
“没错，那的确是能救你妹妹的方法，但是在你去之前就有人血洗了那里……然后把‘那个’拿走了……”斑点龙煞有其事的说着，然而脸上的冷汗全被烛原佑一看在眼里，“那是能抑制癌变的特效药的试验品，已经在准备投入临床实验了……当然，我那时并不知道这件事，因为我还在‘路上’呢！”
“那是谁？”烛原佑一冷冷的问道，毕竟是他抗下的罪名。
“不骗你，就是之后把我救出来的人，我只知道他也是青龙组的部长之一。”
“所以？要是我为你们做事就会把那个什么特效药给我么？”烛原佑一眯起眼睛。
“就是这样！”斑点龙一脸“很高心你是个懂行的家伙”的表情。
哼……
“那么，到底是怎样的事情？”烛原佑一嘴角微微上扬……
“啊……”
“等等！”在斑点龙松了口气准备说下去的时候烛原佑一却突然打断了他……
车前灯的光里男孩的脸有些狰狞……
“不觉得废话很多么我们之间？”他问道。
“诶？”
“为什么要说得像是在演电影一样啰嗦啊？”
“……”
一丝寒意无名而起……
“反正你要我去做的事一定好不到哪里去不是么？”烛原佑一缓步接近斑点龙，“那我为什么要听你的？我为什么要和你交易？我莫名其妙的就替你们背上了罪恶，真累，太累了……呐，为什么你要出现在我面前，为什么你觉得我会相信你？就凭你嘴里的药么？”
……
…………
斑点龙死瞪着烛原佑一，本能的恐惧让他也开始后退……
“喂，你说的药，是真的么？”
“当，当然是真的！”
废话……只能这么回答了吧……
“是么……”
话音未落，烛原佑一就一瞬间冲到了斑点龙面前！
“交易太麻烦了，”他低声说道……
……
“揍你一顿抢过来好了。”
面对突如其来的进攻，斑点龙作为黑帮的反射神经也算比较优秀的了——他猛地后退，却狠狠地撞到了墙壁。在这个封闭的地下停车场里，他已经无路可逃！
“你等等！药不在我这里！你就算杀了我也无济于事！”斑点龙对着扬尘中少年的身影吼道。
话音刚落，一股劲风就从他耳边掠过，随之的是震耳的巨响和恐怖的震动！
一辆在这里停放了不知几年的小面包车被扔了过来……
他隐约看见那个男孩单手拳击了这辆几年都没动过半步的铁块。
锈坏的车身一下就扭成了一团，陷在了开裂的墙里。
剩下的一半还保持着悬空的样子……烂出破洞的轮胎吱呀吱呀的空转着。
“那就给我拿来啊,”烛原佑一走到吓呆的斑点龙面前，看似散涣的身体却充斥着杀意,“另外，还有一件事请你务必告诉我……”
……
“我·妹·妹·的·事，你怎么知道的？”
……
…………
这才是烛原佑一决定来此的原因。不但自己的身份暴露，而且他的妹妹花现明美病危的事情也被知晓了……
“你到底想做什么？”烛原佑一面无表情的看着斑点龙，“你敢对我妹妹做什么事，我保证你生不如死！”
“你在想什么？从刚才开始就心不在焉的，还自言自语？”中云理惠问道。
“啊，不，没什么大不了的事。”藤节英鹤微笑着回答。
他们此时正在一家小咖啡厅里享受傍晚时光。
“说起来……”男孩淡淡的看着手里的空茶杯，“我们班的那个叫‘烛原佑一’的人，真是意外的麻烦啊。”
……
“告诉我……”
烛原佑一一只手捏住斑点龙的颈部，虽然没有压迫他的呼吸，但是仍然有种会被瞬间捏碎颈骨的余力感……
这一点斑点龙心知肚明。
……
这下麻烦了……
接下来到底怎样说才能免于一死……
这是个前所未有的难题——藏在斑点龙耳朵里的微型蓝牙耳机到现在还没有任何指示传来。
“羽”这家伙……
不管我死活了么！？
……
…………
首先是关于花现明美的问题……
这个关键的情报也是“羽”交给他的，作为动摇烛原佑一的一张底牌。
效果十分明显可惜南辕北辙。
也就是说关于对花现明美的下一步行动……他完全不知道。
怎么办？
要是这家伙接下来问出“你想对我妹妹做什么？”这种话的话……
要怎么回答？
“我什么都不知道。”这可是标准的死亡台词哦。
……
直瞪斑点龙的少年，蠕动嘴唇，毫无感情的问道……
“还想活下去么？”
……
…………
“我什么都不知道。”
烛原佑一的手指猛地收紧，斑点龙的颈骨顿时发出了咔咔的渗人声响。
“你……就算要杀了我……我也什么都说不了……”
“……”烛原佑一只是慢慢的加大手上的力道。
“咳……咳咳！……你……绝对会后悔的……我……就喜欢……你……你这种……年轻的家伙……轻率行动后……后悔的表情！”
斑点龙呼吸越发的困难，但还是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挑衅似的勾起嘴角……
也就是所谓的“临死之前”吧。
烛原佑一却突然松开了手，获得释放的斑点龙撑住墙壁才没有失态的瘫倒在地上……
左手揉着颈部，大口的喘着气。
……
看样子，提前报到，阎王不收。
“说得好，”耳机里突然传出声音，“接下去就按我指示来做，我们已经赢下一局了。”
“嘿，”斑点龙喘息着，轻笑着抬眼看着俯视他的黑衣少年，“我还以为……你小子有多厉害……”
重新直起身子，高出了烛原佑一一整个头……
一改之前的谨慎态度，向下看着烛原佑一，十分蔑视和嚣张……
“果然，小鬼就是小鬼……太年轻了！”
“……”烛原佑一向后退了一步，他本能的避免了仰头这个降低立场的行为。斑点龙身边氛围的变化给了他些许疑惑 ，也让他警惕起来……
于是，无知带来的劣势就出现了——高中生对上成年人的心理差距。
“好，既然你想知道，我就告诉你，”斑点龙说到，“不过，别怪真相太过黑暗啊！”
……
…………
“首先，你认为我们在做违法的事，不好的事，这是当然，但是，法律也不过是保护大部分人利益的工具，换而言之，‘掠夺’这种事在你们所谓的和平世界里依然会发生……”斑点龙说，“你不是问我怎么知道‘你妹妹’的事么？”
斑点龙从裤兜里掏出手机……
“这早就不是什么不为人知的事了……你该不会认为这个世界很友好吧？那我就让你看看它真实的一面！”
点亮的屏幕展现在烛原佑一面前……
那是一篇点击过十万的新闻报道：《少女全身性爆发癌变，疑似不明化学物质污染》。
花现明美……
“这可是重大新闻，早就引起轰动了。”斑点龙说道。
……
…………
妹妹……
烛原佑一看着那些刺眼的文字，花现明美憔悴的模样迅速充斥了脑海……
无力感涌了上来。
……
是啊……
完全不知道。
因为自己早就丢掉了手机，为了防止警方的追查。
……
但这些都是假的，暂且不说花现明美只在医院呆了半天就失踪了，警方对此事也是完全封锁了消息。
这个“报道”是人为制作的假象。
烛原佑一没有发现。
“啊对了，还有些有闲心的家伙发起了线上活动啊……捐款送祝福什么的……哼，伪善！”斑点龙划着屏幕，一边暗暗地佩服“羽”的准备，一边煞有其事的接着说道，“然后，众望所归的那个，‘瑞山集团’来着？到现在还保持沉默哦！”
烛原佑一的瞳孔缩了缩……
“原因你是知道的，但只有一半，第一，昨天他们的分部被人袭击并且血洗，大概是为了保护自己吧，现在几乎在整个北山市内销声匿迹了，其二，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你好好想想，‘瑞山集团’凭借奇迹而立，如果他们最先进的药物在众目睽睽中失败的话，后果可想而知……”
“……”
“会被指责，会令人失望，会失去信任，会失去利益……仅此而已，仅此而已啊！”
斑点龙狂笑着吼了出来……
“仅凭这些微不足道的事，他们就对你的妹妹见死不救啊！不可恨么？不可恶么？不令人作呕么？”
……
“喂，你不是哥哥么？听到这些，你连点感想都没有么？”
“闭嘴！我不就是在为此行动么！”烛原佑一猛地吼道，“背负着那么多的性命！”
手抓向斑点龙的衣领……
却被斑点龙抓住了手腕，竟然截住了——烛原佑一的动摇已经十分明显了，手颤抖着，力量分散……
“所以，”斑点龙俯视着面庞扭曲的烛原佑一，“因为你轻率的行动，你的妹妹也因此遭受了苦难！”
“诶？”烛原佑一愣住了。
“这也不知道么……”斑点龙摇摇头以表示“遗憾”，“那个警官，叫做‘天马正义’的家伙，为了抓住你，为了满足他自己的正义感，他根本不择手段！”
“……”烛原佑一的眼睛渐渐瞪大……
惊恐在他心中缓慢爆炸……
“你·的·妹·妹·现在在他手上，”斑点龙一字一顿的说着，“而他却对外宣称你妹妹失踪了！”
“！！！”
烛原佑一浑身瞬间脱力，斑点龙顺势把他推了出去……
倒退了好几布才勉强站稳。
恶寒在身体里乱窜，五脏六腑都在翻腾！
愤怒、恐惧、不敢相信……不知道多少阴暗的情绪全部绞在心里……
“不……不！不可能！明美她可是病危的人啊！”
“遗憾的是，这件事无人知晓。”
“怎么能这样对她！”
“我说过了，天马正义是个不择手段的人。”
烛原佑一跪了下来，手撑着地面……声音无力而颤抖……
“她……她会死的啊……”
“……”
斑点龙俯视着已经完全崩溃的烛原佑一，面无表情……
虽然是个青涩的少年……
却也是个令人敬重的哥哥。
但是……
那份为妹妹拼命行动的精神，并不能感化斑点龙……更别说“青龙之羽”了。
……
到时机了。
为了让烛原佑一成为他们手里的棋子。
这将是一次强力的进攻，堕入黑暗的魔神将为他们横扫北山市……
无论是北山市警方，还是瑞山集团。
“给他最后一击。”耳机里，“羽”淡淡的下令。
“喂，烛原佑一，”斑点龙说道，“你怎么了？之前的气势呢？杀我的那股气势呢？你不是要保护你的妹妹么？听到这里还无动于衷么？”
“……”没有反应。
“你这家伙！”斑点龙一把揪起烛原佑一的衣领，“你的妹妹危在旦夕之间啊！你就看着么？放弃了么？想对着摆满白花的墓碑悔恨哭泣么？”
……
“你没有错！错的是那些自私的家伙，他们连赌上性命都不敢！这个世界是扭曲的，是那些伪善者扭曲了这个世界！你好不容易才得到了冲破命运的力量，只有你才能修正它们！你却连保护自己的亲人都做不到么？你就这么脆弱么？”
“够了！”烛原佑一打断了斑点龙，伸手握住了他的左手手腕，刘海盖住了他的眼神，但是一股连斑点龙都不寒而栗到兴奋的黑暗气息渐渐腾起……
“告诉我怎么做。”烛原佑一淡淡的说道。
北山市，傍晚七点。
阴沉了一天的天空也终于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的，在北山市警署会议室的落地窗上啪嗒作响。
“糟糕了啊，”里见瞟了一眼外面，“‘眼’那家伙……不怎么擅长应付雨天的……”
……
…………
哥哥！
也是这样的雨天……
瘦小的少女在黑暗之中奔跑，小腿被草叶割的火辣辣的疼……
身后的巨大建筑不断的传出崩坏的声音……
还有人的嘶吼。
……
一脚踩滑的女孩猛地仆倒在地，泥土的味道从她的口鼻直窜到了胃里……
一阵眩晕和恶心。
哗哗声从她头顶上的四面八方隐隐传来，还有突破重重阻隔的树叶打在她皮肤上的细小雨滴，好像幽灵鬼怪的嘲弄一般。
此时孤身一人的小女孩根本没什么勇气，只能一遍遍的在心里默念着……
“哥哥，哥哥……”
……
…………
“哥哥……”
烛原目像失去了魂魄一样，瞪着无法聚焦的眼瞳，摇摇晃晃的行走在人烟稀少的北山市东侧……
什么都看不清……
什么都看不见……
就像象征她和“哥哥”诀别的那片森林，还有那天的黑夜。
无论多少次，细雨飘洒的时候，往时的冰冷和绝望就会慢慢侵蚀她的身体。
就像被毒蛇注入毒液的小鸟，直到渐渐无法动弹为止。
“哥哥……在哪里啊……”
……
那个在医院里不停询问身边的人的小女孩，信心满满的等着哥哥的出现……
一天，两天，三天……
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
一年，两年，三年……
……
“哥哥！”烛原目终于支持不住平衡而瘫坐在地上，任凭积水染湿她的衣服，“您到底在哪里……我找不到啊……”
哪怕过了十年……
“哥哥我再也不任性了……”
曾经的小女孩也凭借自己出类拔萃的视力成为了能独当一面的人……
“哥哥不要离开我……”
但每当这时……
“没有哥哥……”
还是变成那个哭喊“哥哥”孩子……
“我要怎么活下去啊……”
……
…………
靠着那个黑色的长箱艰难的再次支起身体，烛原目想要进到一旁的小巷里。
至少，要避开这悲哀的细雨。
“啊……”
等她发现这里还有其他人的时候，也已经来不及了——一个黑色的身影就蹲在小巷口的角落里。
仰起来的脸上，没有一丝神采。
那个人也发现了她，最然警觉起来但也没有立刻逃走。
……
于是，就这样，视线对到了一起。
“……”烛原目在那一刻就愣住了，什么都不再想了，什么都说不出来……
原本刺耳的雨声都被抛在了脑后，身体里冰冷而阴暗的感觉也瞬间一扫而空。
唯独那个沉重而意义非凡的词汇像潮水般在她嘴里呼之欲出……
……
几乎是十年之隔。那时候连对大人们描述一下哥哥的样貌都做不到的小女孩，直到现在，只能在回忆中汲取哥哥渐渐模糊的脸庞来温暖自己……
但是……
在看见这个面孔的时候……
还是那么清晰地和回忆重合在一起了。
“不……不是吧……”她喃喃的说道，不敢相信的摇着头，但是欣喜之情又勾起她的嘴角……
……
“哥哥！”
……
…………
“我，该怎么做？”烛原佑一问道，阴暗的神情布满他的脸庞。
形式已经逆转了。
接下来无论斑点龙说出多么残忍的事，烛原佑一都有可能去执行。
恐怖的并不是谎言，而是掺杂着不完整事实的谎言，那种东西会让不知情的人迅速沦陷。
所以，旁观的诸位，若你们不是那么喜欢悲剧的话，就请保持自己的谨慎和冷静。
“不不，不是这样的，我原本是不打算告诉你这些事的，”斑点龙轻笑着摊手，他看见了烛原佑一身上腾起的黑暗，“我要找你帮的忙不过是我的一点私事罢了，至于你之后的道路那种沉重的东西……”
摆出一副通晓人心的样子……
“不该是你自己决定的事么？”
……
这不过是诡计。
现在烛原佑一认知的敌人已经转变为了北山市警方和瑞山集团……
哪怕不仇恨……
也绝对会敌视他们。
却在这里说什么“由你自己决定”？
真是一副讨好上帝的可笑嘴脸。
但是，烛原佑一却并没有看到这点……
就像斑点龙的话一样……
太年轻了。
“我不干了，”斑点龙说，“你们的战场真是令人畏惧的地方，就像这个样子……”
他晃了晃自己空荡荡的右侧衣袖……
“我不想再你们有任何关系了，警察也好，青龙组也好，瑞山集团也好……都不想在管了，所以我决定收手，这也是‘羽’那家伙救我出来的理由，我已经不会再对你们任何人产生威胁了。”
“想离开的话你自己也能做到的吧！为什么还要找我！”烛原佑一眯起眼睛。
“但是！”斑点龙提高声调，“那些和我一起战斗过的兄弟们我可不能不管啊，他们有些已经死了，剩下的也在医院或是监狱里被看守着……他们都有自己的生活，我不能连累他们后就撒手不管！”
烛原佑一有些惊讶的看着他。
“所以，我需要能和警察交涉的筹码！”
“天马正义么？”
“没错，我要抓住他的把柄，我不说冠冕堂皇的话，这就是要挟！就是条件交换！”斑点龙严肃地说道。
“那么……那个你选定的‘筹码’，则需要我来取得。”烛原佑一说。
“就是这样。”
……
…………
“是谁？”
沉默良久之后，烛原佑一问道。
斑点龙再次把手机屏幕展示在烛原佑一面前，上面是一张学生证的照片……
“天马正义的独生女，天马云依，”他毫不犹豫的说道，“她和你是同一所学校的学生。”
不仅如此，烛原佑一知道这个人。
和花现明美同班，并且出任了篮球赛时拉拉队的队长。
是个很有交际能力的强势的女生。
“如果你后悔了现在还有拒绝的余地……不，我们根本没办法限制你才对，不死的少年，”斑点龙轻笑道，“但是，除此之外我没有别的办法，而且这是残酷的争夺，没有留情的余地！我说了，你只要把天马云依带来，你妹妹最后希望的药就是你的。”
……
…………
“只有一个附加条件。”
“尊听。”
“别杀无辜的人。”
“我保证。”
最后，交易还是成立了，即便烛原佑一可以随时反悔，甚至立刻扭头杀回去干掉斑点龙也可以……
……
…………
出来的时候，外面已经下雨了……
脸颊满是冰凉的刺感。
烛原佑一非常想整理一下头绪和情报，脑子却意外的懒惰。
不，不对……
懈怠下来的是自己，阴沉下来的是自己，此时此刻责怪自己的还是自己。
毫无实感……
无处可去。
明天的自己也许会去绑架一个无辜的少女，真正的走进黑暗……
也不对……
更加可怕的是那之后……
得知了天马正义的所作所为，得知了瑞山集团的无动于衷之后……
自己要怎么做？
为了救花现明美，要去做什么？
现在的他是真的孤立无援了，首先根本不可能把青龙组当做友军，他们都是无视法律擅自结群的家伙，然后，自己是警察的头号通缉犯，是屠杀瑞山集团分部的嫌疑人，而在那些一般民众眼里，他就是死神、恶魔……
没有人有认同他的理由，没有能和他交换心情的同伴。
就连这个冰冷孤独的夜晚，和他擦肩而过的人都没有……
……
怎么了？
要怎么办？
保持自己的理性的人格？
还是舍去？
如果在自己视线之中再出现人命之危，去救，还是不救？
要开战么？
如果要仇恨、要复仇的话……
会伤及多少人？
要去管他们么？
花现明美怎么办？
她现在在哪里？
还……活着么？
如果，就连瑞山集团的药物都不能救她的话……
接下来怎么办？
去哪里求助？
找谁？
……
…………
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缩在一个小巷子里昏昏欲睡了——就算是这样的身体，也对他的精神状态发出了警告。
……
…………
“哥哥？！”
他一个激灵，猛地看向发声的那个少女。
……
不，完全不认识，大脑真的对这个少女一点印象也没有……
只有心口，被这突如其来的呼唤刺得紧缩。
一定是认错人了……
烛原佑一很想这么回答她，但是身体却异样的不听使唤……
好像在那个奇怪的梦里一样。
“你……”他嘴唇颤动着，“是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