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
十年前,北山市西侧森林。
……
冲天的火光显示着这里刚刚发生了什么惨烈的事情。相比之下,另一处的事件推进也就不太显眼了。
森林深处的一片人工空地上,原本庞大坚固的建筑物此时只剩下破败废墟,房顶完全垮塌,断裂的承重支柱惨淡的耸立着。
…………
……
“你……是来……杀我的吗?”奄奄一息的男孩微微仰头,虚弱的视线投降俯视他的男子。
他已经生命垂危了。
厚重的石板在他瘦弱的身躯上重叠碾压,露出来的仅仅只有满是伤口和血污半个上半身和右手……
内脏和器官应该已经被挤压在一块了,而且碎石砺中暗藏的钢筋也会贯穿他的身体。
不管怎么说,命不久矣了。
男子眉头微微拧着,神情复杂的看着这个问出令人诧异的问题的孩子,握着刀柄的右手缓缓收紧。
……
“是的。”他轻声回答。
……
抱歉,我是来杀你的。
……
男孩松了口气似的勾起嘴角,哪怕从之中渗出的鲜血划过他的脸颊。
他哭了,即便这样,男子还是看出了那张异常但稚嫩的脸庞上,扭曲的苦涩和哀伤。
从他问出“你是来杀我的吗?”开始,这件事就已经不对劲了,不,崩坏了。
这样一句悲哀至极的话语,却从一个年幼孩子的嘴里说出,认为对方是为了夺取他的性命而来,这就已经足够异常了。
“杀人”、“被杀”、“自杀”、“谋杀”,这些本来就是个人可决定事项范畴之外的事。
对于生命,既无权剥夺,也不应放弃。
无论何时何地,拼尽全力的求生和拯救生命才是正确的做法。以神明起誓,这是绝对没有错的。
任何生命的逝去,带来的就只有悲伤而已,不会因人而异。
……
想活下去,不想死,很疼,不想完结,想继续生存,害怕,恐惧,绝望,疲惫,寒冷,祈求,不甘心……
这些在男孩的脸上一闪即逝……
而他就像把这些阴暗的东西拼命地咽了下去一般,艰难的活动右手擦了擦嘴角的血痕……
……
“我的命……给你也无妨……”他的声音变得沙哑起来,“但是……你能听我一个愿望么?”
“我听着。”
“我的妹妹……请你放过她……”
“妹妹……么。”
“她和我不一样……除了视力以外没有别的能力……她……不是怪物……”
男孩眼神黯淡了下去。
“你的愿望我确实的收下了,”男子说道,“我保证,我会在‘那些家伙’之前找到你的妹妹,然后保护她直到她长大成人……”
“实验体3443号,烛原佑一,你是个了不起的哥哥,你创造的这个机会,我会尽全力的把握,”男子单漆跪地,向男孩行了一礼,“但是我很抱歉,为了我的使命,我必须夺走你的性命……请你谅解我,然后把剩下的负担和责任交给我,我会替你完成……”
“摧毁‘瑞山’!向天发誓!”男子的声音郑重而威严,就像在宣读天谴。
与此同时,抵在男孩颈部的长刀猛地挥斩下去!
01
……………………
“呜哇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烛原佑一尖叫着惊醒,头上全是冷汗。
…………噩梦么!?脑袋还在!
他颤抖着确认自己的颈部状况,结果是完好无损。
然后不仅是脖子,他把全身上下都仔细的检查了一遍……嗯,状态好的很异常。
……
“这是……哪里?”烛原佑一环顾四周。
这个地方貌似是一个巨大的房间,四壁刷着雪白的墙漆,处于中间的位置摆放着一张穿,而他正坐在这张床上。
………………
昨夜的一切都还记得非常清晰,血腥、疼痛、爆炸……都还历历在目不等等有什么不对!
……
…………
真的……只过了一天么?
话说回来,自己真的还活着么?
这是到了天堂么?倒还真是像模像样的……如果是在天堂的话,这个房间或许随着他的想法而改变……想像什么的话就会有什么出现的吧。
试试……首先,至少让我见一眼真正的天使吧!
……
…………
……笨蛋么……什么天堂啊……那种美化死亡的东西根本就不存在!
……
整理完思绪的烛原佑一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天使”就站在他面前。
……
赤裸着上半身,下半身围着一块……床单的男人,头上的金色圆圈和背后的白色双翼都非常的具有代表性,但是,明显的支撑棒和背带就太扎眼了点。
“哟,醒了吗?”男人轻笑着向他招手。
……
…………
不想回应啊!
什么变态家伙啊这是!
……
“很好,你的表情已经告诉我全部了,”男人突然说,“嘛,本来是想骗一下你的,毕竟人是会相信天使的‘指引’的,那样的话之后的事也就好做了,但是……”
他摘下头上的环形饰品……
“你,似乎很清楚呢,‘自己还活着’这件事。”
烛原佑一的瞳孔不经意的收缩了一下。
…………
与其说是“自己还活着”,不如说“自己竟然活下来了”……
不,是“活过来了”。
……
…………
“你,是谁?”他眼神阴暗的看着男人。
“是呢,也必须要自我介绍一下了,”男人向后退了半步,右手扶着左肩,做了一个标准的绅士礼……就是衣着太“绅士”了点……
“我的名字是上原想,只要不是太过分的称呼方式我都不介意,初次见面,烛原佑一。”
“我的名字……你知道?”
“当然,你可是超有名的人啊,特别是现在……呢!”男人深邃的一笑,“津一中学的袭击事件,市中心的骚乱,‘瑞山集团’分部的惨案,还有……最后的‘电车事件’……”
烛原佑一瞪大眼睛听着男人一条条的例举……
“你同时是袭击事件的嫌疑犯,杀掉数十人的凶手,‘天马云依’的绑架犯,但又是救下很多人的‘Alex’,以至于最后……停下了整辆电车,救下所有人却‘死于’爆炸的英雄……”
“……英雄?”
“有人在吹哦,在网上,他们说要还你一个公道,要求警方和政府采取行动调查事件真相…………这不是很好么?”
“不是的,”烛原佑一说,“那说到底也不过是以为我已经死了,不管怎么对待一个死人都无所谓的吧。”
无论他到底站在那一边,究竟是该惩罚或是褒奖……对于死人,这些怎样乱来都好。
……反正不怕犯错。
“如果我再次出现的话,迎接我的,也只会是恐惧的眼光,不会有其他的。”
“这还真是……有够阴暗的发言啊……”
“上原先生,您救了我么?”烛原佑一问道。
“是啊,把‘你’从那里偷偷运出来可花了我不少的功夫和心思呢!”
“为什么?”
……男人有些惊讶的看着一脸严肃烛原佑一。
“上原想先生,这到底是什么地方,您又是什么人,为什么要特地把我带到这里,您有什么理由么?还是说……别的什么目的呢?”
“噗嗤!”
男人笑出了声……一边努力是自己平静下来一边对烛原佑一摆手。
“哈啊……抱歉抱歉,我知道你的问题很多,我又什么都没说清楚,你觉得可疑也是理所当然的……但是,”男人看向烛原佑一,表情里带上了一份认真,“接下就是正题了,烛原佑一,有关你的所有谜题我都有答案,你心里的所有谜团我都可以解答……话句话说,我将告诉你一切的‘真相’!”
“你的力量,你的记忆,你的妹妹,你的敌人……所有的真相!”
男人张开双手,好像在展示什么空前绝后的神迹一般,看向烛原佑一的眼瞳充满自信和狂妄。
“对了!”烛原佑一突然想起了最重要的事情,“现在的时间……不,我睡了几天?”
“……四天,从电车事件算起的第四天哦。”
……
…………
糟糕了!
烛原佑一呆滞住了。
花现明美!医生说过,花现明美的病情一周后就会完全爆发,而现在……
到底是在那之前还是之后都完全不清楚!
“别担心,”男人却看透了似的说道,“如果是有关花现明美的事的话,已经不用担心了哦!”
“诶?”
“她的病已经不足为惧了,而且你之前得到的情报有误,‘花现明美’并不在警方的控制下,也没有在青龙组手上……而是自己失踪的。”
“怎么可能,她连动都动不了!”
“很遗憾,花心明美可能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脆弱……”
“和我怎么想没有关系吧!她可是‘全身癌变’了啊,要怎么做才能逃走?”烛原佑一嘶声力竭的反驳。
“如果……我姑且就把事实像比方一样说给你听好了,”男人说,“如果花现明美变得和你一样的话,怎么样?”
“……”
宛如惊雷一般的事实让烛原佑一怔住了……
“变得……和我一样?”
变异?不死之身?别开玩笑了!
…………
“这就是事实,你在想方设法救她的同时,她也在寻找你的下落,”男人接着说,“她走了和你完全不一样的道路,不是独自对抗所有,而是借助势力的力量……她聚集了所有不愿进入青龙组的人,组建了新的组织,其名为……‘堤岸’!”
烛原佑一完全不知道如何反应。
“嘛,详细的情况我会慢慢地说,但是现在的状态并不合适对吧?”
男人扭动了一下腰部,把自己奇葩的装束和奇葩的脑子尽情展现了一番,烛原佑一则是宽松的病号服,还能看见下面缠裹得层层绷带。
“时间还很充裕,现在还只是清晨而已,而且接下来你要听进去的事情很多,不保持头脑的清醒可不行,”男人说着向一面墙走去,那里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一道暗门,“先把自己打理一下,吃点东西好了,毕竟可能你听完所有的事情,就再也顾不上这些了呢!”
男人把手搭在“暗门”上,墙里立刻传出气阀开启的声音……
烛原佑一这才发现其实那并不是暗门…………而是开关。
显然设计者并不满足于一扇顶多自行开合的门,而是霸王一般的掌控感!
整面墙轰的一声从中间裂开,露出里面活动的卡扣和齿轮,随着它们的旋转运作,墙壁缓缓沉入下面的地板。
刺眼的光芒射了进来,让烛原佑一不得不伸手挡住眼睛。
那是一轮朝阳。
阳光从正对东方的巨大落地窗闯了进来,一瞬间让森白寒冷的屋子温暖起来。
外面的视野非常广阔,大片的植被延伸到远方,白色的厂房和办公楼错落有致的排列在空地上。
“欢迎来到我的光明堡垒!”男人张开双臂,“这里是北山市西侧,‘瑞山集团’真正的大本营!和那个背叛希望与光的‘东侧’相对的地方!”
03
…………
“青龙之爪”里见此时行走在昏暗的走廊里,时不时出现的巡查人员都对他鞠躬行礼以示尊敬。
现在是,东侧“电车炸弹”事件之后的第一天。
要简洁的总结一下现状的话,也就是“发生了各种各样之后北山市也终于迎来清晨”了吧。
仅此一句就足够了,没有什么余地再去细想别的事情了。悲伤的、疼痛的、增恨的……这些心情积聚在某些人心中,但也和另外的人毫无关系。、
自作多情是最愚蠢的事情。
什么也感受不到,什么也体会不到,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清楚,什么都不理解,然后……
什么也得不到。
………………
在一道朴素的门前,里见停下了脚步,轻轻地叩响了它。
“进来吧,们没有锁。”里面有人回应道。
他是被“青龙之首”王明恒叫来的,也拜这所赐才知道这样一个奇怪的房间存在。
里见转动门把手……随着细细的门轴声,门向内侧开启。
是个不大但是空旷的房间,一扇蒙着薄帘的窗户透进来懒散的光晕。
整个房间的布置只有一个棕色的长沙发,摆在正中间,突兀而莫名的有一点艺术感。
此时,那个统治着青龙组的男人就窝在这条沙发里……
昨天东侧陷入冲突的时候,他几乎是全程隐身,直到十个多小时后才对里见发出这第一条指令。
真是令人诧异而恼火,下了那样的死守命令,却全然抛弃了青龙组的战事……作为领导者来说,无论有怎样的理由都太过分了点。
更过分的是……
“为什么要藏在这里?”里见尽量平和的问到。
“啊……抱歉,我现在还不能出面……组里都乱成一锅粥了吧……辛苦你们了……”男子的回答懒散得像一滩泥,丝毫没有原先的霸气和狂妄。
里见因为这强烈的转变愣了一下,但随即一股怒气就涌了上来。
他直冲冲的走到沙发的正面,想要瞪王明恒一眼以表愤慨……
“喂!你知道的话,至少去…………”
话还没说完,里见就再次惊住了……眼前是难以想象的光景。
先说在前面,王明恒可不只是个有点脑子的年轻人,毕竟他混的可是正儿八经的浑水黑帮。至少在里见的认知里,自己是绝对占不到拔出刀刃的王明恒的便宜。
但是现在王明恒的样子虽然很古怪,但是却显示出了一条非常明显的信息——他被谁给彻底打败了。
脸是最惨不忍睹的地方,不如说除了这张脸此时的惨烈状况简直不堪直视——左眼淤青了一大块,像是乒乓球那样微微鼓起,脸颊上分布着虽然很浅但是“正中靶心”的几道爪痕,然后是……马克笔,对,不知道为什么,就是马克笔留下的那性能令人称赞的牢固记号……这么画在皮肤上怕一时半会是完全洗不掉的。
然后,除了这个对视线有着极强吸引力的头部以外……里见感受到了王明恒充满怨念的视线后才回过神来赶紧把眼睛移开……
嗯,全身上下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衬衫多处划破,破口占着都已经氧化发黑的血迹,下面则露出已经缠好的绷带。
…………
“…………真是惨啊!”
“你刚才忍着笑了吧!”
“抱歉。”
…………
“到底是怎么回事?在哪里摔了一跤么?”
里见站了一会,发觉窝在沙发里的家伙完全没有让个位置的意思,就找了面墙靠着。
“摔跤可不会被画上马克笔哦!”王明恒闷闷的吐槽,“我还不到需要你特地来挽回面子的地步,真是的,输了就是输了,无论结果是什么我都不能掩饰……”
“有新的情况!”
王明恒顿了顿,似乎在继蓄力气,嗓子深处咕噜咕噜的哼哼……
“哈!”猛地一使劲,情形把自己哀嚎着的身体拖出了沙发的引力范围,坐了起来……
那扭曲到不忍直视的脸……果然很疼么?
…………
“好了好了!”他抬起手示意里见,“时间还是抓紧,边走边说吧……”
里见支撑起身子,整理一下衣衫。
……
“陪我走一趟,爪。”王明恒说道。
………………
北山市西侧,瑞山集团本部。
…………
“我还是无法相信你所说的……”烛原佑一已经从床上下来,克服了短暂的腿软之后现在处于一个类似于会客厅的地方。他的面前,刚刚还一身变态装束的男人已经衣冠楚楚的翘着二郎腿在喝茶了……
“有关‘花现明美’的事情。”
“哦,那是骗你的,”男人流利的回应出不得了的话语,“你就当我是为了让你早点清醒过来好了。”
“喂!”就算是心情低落的烛原佑一也忍不住在空气中比出手刀的姿势表示自己非常想喷他一脸的想法。
“反正你不信,我乱不乱说有什么关系?”上原想摊手,“但是花现明美现在没事大概是真的,我们也一直在追踪她,至于到现在还是一无所获……要么就是把他掩藏起来的人太厉害了,要么就是我们太无能了……
他轻笑着拍了拍大腿,在烛原佑一面前竖起食指……
“不是我自以为是,无论是青龙组还是天马正义都做不到这两点!”
“……你……不,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说过了的吧?‘瑞山集团’,包含所有你知道的和不知道的、真正的‘瑞山’,而我则是领导这些全部的人……并且……”
“知晓你的一切,比现在的你更了解自己的人,也是即将告诉你一切的人。”
“无偿的么?”烛原佑一冷冷问道。
“哈!”男人似乎得到了意料之中又有些令人惊讶回应,“当然不会,我并不是什么烂好人,麻烦又毫无回报可求的事情我才懒得管呢!”
“但是,我也不是铁石心肠的家伙,烛原佑一,我愿意帮助你并不是毫无一丝善意,我也希望你不要轻易否定人心底的残存良知……”
“姑且先听清楚我说的每个字,自己判断,自己回忆,你会知道我告诉你的事情全部都是事实,然后,你也会知道自己该走的道路。”
“……那就抓紧时间!”
“嘛,别急,其实要说的事情不是一般的多,如果不按顺序来的话可不行!”
“意思是继续卖我关子吗?”烛原佑一捏紧拳头,眼瞳里和善的光渐渐消失……他的耐心已经不多了,在花现明美情况不明的现在,要听这么一长篇大论和受刑没有区别……
好似屁股底下是一排图钉……
“其实,在说之前,你应该已经想起了什么不是么?”男人突然发问……
“比如一直都没什么印象的,十年前的事情。”
……
…………
突然间,屁股底下就算是图钉也没关系了。
…………
昨晚的……梦?
那的确是自己的过往的记忆……
他怎么会知道?
不,光是“十年前”这种事就足够敏感了……
在那之前……他是怎么知道自己有记忆缺失这种事的?
…………
烛原佑一诧异神情在他怔住的脸上暴露无疑。
“看样子的确是回忆起了什么,嘛,这可是个好消息……”男人整理一下轻浮的坐姿,气氛郑重了起来……
“我就把结论先告诉你吧……”
……
什么结论?
…………
“烛原佑一,现在的你,并不是‘烛原佑一’哦!”
………………
“最近出现在北山市的那个诡异的男孩,并不是‘烛原佑一’,”王明恒沉默了一阵后突然说道,“你看过那份档案的,真正的‘烛原佑一’十年前已经死了,真正能承担这个名字的人已经死了。”
“那他到底是什么?”里见四下张望了一下……
果然已经空无一人了。
他跟着王明恒在青龙组这幢气氛阴暗的堡垒里穿行了一阵,进了几个见都没见过的门后就彻底来到了一个新世界似的……
全是不认识的走道,蒙着蛛网的白炽灯丝丝的闪着。
这里已经是地下层了,只有这点里见可以确定。
…………
“大概,”王明恒幽幽的回答,“只是‘假货’吧……”
………………
“到了。”
他们最后停在了一道宽大的铁门前。
什么铁门啊……
早在第一眼看见这些排列在走道两侧的东西的时候,里见就已经意识到了。
这是地牢,囚禁灵魂的牢笼。
…………
王明恒掏出一个手电筒,毫不犹豫的拧亮,全然不管被囚者的视觉感受,向里面照去……
里见刹时倒抽一口冷气。
……
身材娇小纤瘦的少女被铁链捆住手腕和脚踝,跪坐在地上,头发披散着,裸露的皮肤上满是灰尘和血痕……
突然被强光照射面部……少女却毫不动摇,像是木偶一样不为所动……
只有那双迎接探视者的眼瞳还透出一丝残存的灵光……
但是毫无神采,瞳孔极度收缩。
这个眼神里见是看见过的……那是被仇恨和怨怒充斥填满的眼神,在他对她“哥哥”举枪的时候,看向他的少女,就是这个刺痛人心的眼神。
…………
“眼……”里见下意识的低声喊道。
04
…………
……………………
“眼!……为什么会在这里!?”里见不敢相信地说道。
“昨天事情过后,她就是这个状态了……”王明恒淡淡的看着笼中的少女。
“那为什么要把她关起来!”
“不是!是她自己来找我的,”王明恒斜了一眼里见,“……我的事很多,才没有那种美国时间来哄小孩子,所以为了不让她惹事我也只能这么做了……”
王明恒晃了晃手电,试探了一下少女的反应……
“说实话,我现在没办法独自面对她,想着至少带个熟人会好一点。”
“…………”里见没有回应,只是拧紧眉头看着这一切。
“接下来的要说的事实对她来说非常的残酷,你要做好你力所能及的‘事’哦,爪……作为她的搭档来说。”
…………
是么……
在王明恒的想法里,里见和烛原目应该是协同一心的搭档那种关系么?
稍微有点抱歉啊……现在的情况……
“至于对你的信任,从来都没有过。”
这可是烛原目看着里见的眼睛说出来的话……
里面大概完全没有气话或是戏言的成分。
至少,里见是知道的,为了那个不知道从哪里出现的男孩,烛原目对他释放了毫无余地的杀意。
………………
但是,这却并没有成为里见阻止王明恒继续下去的理由。
不如说,有种魔鬼一样的阴暗心情让他隐约期待接下去的发展……
嫉妒、不满、厌恶、不甘心……
还有一丝刚刚萌芽不久的憎恶……
容纳了这一切的里见,刹那间突然想要看到,少女知道真相时的表情。
…………
知道她哥哥从来都不曾回来的失落。
知道她哥哥早已成为亡魂的绝望。
…………
所以,短暂的沉默后,他如此平静回答道……
“我知道了,我尽力。”
“啊……好的,那接下来,”王明重新看向烛原目,“眼,可以借你一点时间么,要开个短会了。”
女孩的眼球微微转动,充满阴暗的眼瞳直视王明恒……杀意和憎恨都浓郁的让人发寒。
沉默了片刻,烛原目在终于蠕动起嘴唇……
“多说无用!”少女喉间发出的嗓音低沉沙哑,“告诉我,‘羽’现在到底在哪里!”
“还是这个么……”王明恒扶额。
“我别无所求,”少女眼眉低垂下去,“我……只要能哥哥报仇……能亲手杀死‘青龙之羽’就好了……”
“怎么回事?”里见问道。
“她貌似从哪里知道了这件事是‘羽’那家伙搞的鬼,从昨晚开始就在拼命地搜集‘羽’的情报。”王明恒说。
烛原目支撑着瘦弱的身躯面前站起来,向铁栏靠近,眼神仍然死寂而坚定。
“你们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我都不在乎,”她低声说道,“反正……没有哥哥在的世界我也没有留恋……但是!”
她猛地扑到铁栏上,早就被血痕布满的,少女的手紧紧地抓住红锈爬满的铁杆……
“害死哥哥的家伙我绝对不能饶恕!”
脸庞前所未有的极度扭曲起来,就像是从地狱深处探出双手的怨鬼那样……
“杀了他!惩罚他!处刑他……”
呼喊着、嘶吼着、怨骂着……
“我要让他感受哥哥的伤痛,让他……感受我的绝望!”
“斩断他的胳膊,剃掉他的膝盖,刺穿他的胸膛,挖出他的眼睛,把他钉死在十字架上……”
少女已经完全沦入疯狂之中,渗血的手指扭成爪状狠狠地抓向里见……
却在男人瞪大的眼瞳中被铁栏限制住,在空气中挥出惨烈的曲线。
“我要让他看着我哥哥死去的地方恸哭忏悔!我要让他恐惧自己的所作所为!”
“但是……不够!完全不够啊!连哥哥所承受的万分之一都不到啊!要怎么做才行,要怎么做才能为哥哥复仇啊啊啊啊!”
女孩狂吼着,把脸使劲贴在铁栏上,任凭铁锈和血污在她原本白皙的脸上画出不堪的痕迹。
“告诉我!告诉我啊!”
“到底怎么做……才能宽慰哥哥的灵魂……”
实在是太惨了……
硬要说什么的话,也就只有这句话而已。
“到底要怎样啊……”女孩的声音渐渐变轻……也哽咽起来。
猛然间的爆发也使得她的身体无法在硬撑下去,仿佛一瞬间就要失去意识一般,扶着铁栏瘫坐下去。
“……哥哥……我到底要怎么做才好……”
她掩住面庞。
“到底还要……怎样剥夺我们的一切啊……”
“明明好不容易……我等待了这么久,我思念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才再次遇见的……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
………………
…………
“发泄完了?”
过了很久,王明恒才淡淡的问出这句话。
停止哭泣的烛原目抬起头,这才看见男人已经蹲了下来,略带轻笑的平视着她。
“唉——……真是的,”王明恒闭眼叹了口气,嘴角微微上扬,“这不是单纯的感到悲伤而已么?”
“……什么?”烛原目有些不解的皱起眉头。
“我还稍微有点担心你的,眼,担心你会不会就这么坏掉了……”
“…………”
“被仇恨吞噬,被复仇的执念夺取理智……反而忘却了为了你的‘哥哥’到底做出怎样伟大的牺牲,忘记悼念……忘记悲伤……”
王明恒不紧不慢的说到……
“但你还仍然是个为亲人的逝去而伤心悲痛的女孩子,因为重逢而喜悦,因为离别而哭泣而已……”
“你到底想说什么!”
王明恒把手点的亮度调到最低,放在一旁,这并不只是为了保护烛原目的卓越视力,也是为了省电……
他扫了扫地上的灰尘,一屁股直接坐了下去……关节立刻发出渗人的声响,伴随着男子的低声呻吟,让现场的气氛都古怪起来……
“我呢……我以前和某个家伙做了个约定,我向他保证,绝对要保护‘眼’你健康的长大成人……要是你在这里陷入什么莫名其妙的黑暗我可接受不了啊……”
他找到一个比较舒适的姿势,边揉着腰椎边摆手对里见示意,让他也坐下来……
然而里见和烛原目都是一副惊讶至极的表情,瞪大眼睛看着王明恒。
“我给你们讲个故事吧,有关十年前我的一次真实经历。”
………………
…………
十年前,对于现在的很多人来说都是意义非凡的人生时刻。
不只是拼命逃离了某个组织的烛原目,不只是和哥哥就此分别的烛原目……
还有这个在随后突然统领起青龙组的男子——王明恒。
因为在那一天,他就在那里,和那个不可思议的男孩相遇了。
明明是个在废墟里已经濒临死亡的孩子,自己却接到了不容置疑的斩杀命令。
实验体3443号,烛原佑一。
他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就注定会永远铭记。
…………
放过我的妹妹,那样的话……我的命……给你也无妨。
…………
然后,决定背负起什么责任的王明恒和男孩定下了约定。
竖起抗衡“瑞山”的旗帜,建立“青龙组”……
收容了渐渐失去期望和感情的女孩,却不料轻而易举的就‘培养’成了王牌狙击手,甚至成了青龙组八位分部长之一的“青龙之眼”。
………………
……………………
“如何?这个故事。”上原想轻笑着对眉头微锁的烛原佑一说道。
“如何……我又不知道到底是真是假……”烛原佑一冷冷的回答道。
……
但是,男人的叙述其实完美的契合了自己的梦境。
直到那个“男子”挥刀砍向“自己”为止,都完全一样。
…………
这就奇怪了。
因为,这个故事里的那个男孩毫无疑问指的就是自己,那十年前杀死“自己”的则是青龙组的现任领袖……
然而,自己并没有这样的记忆。
虽然做了很真实的梦,但现在的感觉依然是模棱两可而已。
……
而且就算抛开自己“仍然活着”这一点不说,按照故事中自己的叙述来看……
敌人也应该是“瑞山集团”,是眼前的这个男人才对。
…………
那样的话,这家伙为什么会一副毫无关系的表情来说这件事?
口口声声的说我会自愿加入他们……这不是一开头就自掘坟墓了么?
…………
“故事我可是如实复述的,感谢你的倾听和冷静,虽然你没有直接冲上来拧下我的脑袋这点很好,但是还是有疑问的吧?”
男人又自顾自的通过烛原佑一的表情细节擅自推动对话内容了……
“‘瑞山集团……不是敌人么?’你是在考虑这样的问题吗?”
烛原佑一报以回应的表情就是“既然你知道就给我马上说清楚啊”之类的……
“当然,我说过会把一切都交代清楚的,自然也包括我们现在的立场……嗯,在那之前我当然是不会做出自取灭亡这种蠢事的,那么……”
“为什么十年前被‘烛原佑一’和现任青龙组首领如此敌视的‘瑞山集团’现在却要帮助你……”
“为什么现在你会遭到来自青龙组的攻击……”
“答案其实非常简单……”
“…………”烛原佑一悄悄抿了口唾沫……
“十年前的‘瑞山集团’和现在的‘瑞山集团’,也就是现在的我们,并不是一个东西……你真正的敌人,‘烛原佑一’真正的敌人……十年前囚禁你们的那个‘瑞山集团’……”
“其实正是现在的青龙组。”
……
…………
烛原佑一,完全愣住了。
…………
“无需多言,烛原佑一,”上原想面色变得异常的认真和严峻,“你被骗了,十年前的你被骗了,被背叛了……那个男人,王明恒,只是个骗子,背叛者而已。”
……
…………
“……证据呢?”烛原佑一好不容易才保持住了自己的冷静,“至少,也得有能验证你的说法的方法吧!”
“遗憾,”上原想回答道,“可以直接展示的证据并没有……”
“那!!!”
“但是!”
他打断了烛原佑一……
“验证的方法是有的……”
“……”
“你的话,是可以在青龙组里找到那个的……”
“那个……是什么?”
烛原佑一感觉到头渗出细密的冷汗……
………………
“……是真正的‘烛原佑一’……是你自己啊。”
上原想眼神深邃的看着男孩,一字一顿的说道。
05
………………
里见盯着刚刚一气呵成叙述完“故事”地王明恒,除了惊讶外,第一反应就是……
这家伙说谎了。
…………
十年前的事实真相,原本就是一个不能在烛原目面前随便提起的东西。
因为这会把她赖以生存的最后信念一刀两断。
烛原目之所以还能在血腥之中保持着自己的求生念头,就仅仅是因为还相信前方是和哥哥的再会而已。
曾经,这份期盼还是无比的强烈……现在却也就想最后残存的烛火一样,挣扎着发出微光来宣告自己依然存在。
把这份希望彻底掐灭的事,根本就不是人该干的。
然而,王明恒不但心平气和的和盘托出,还在最重要的人面前省略掉了最糟糕的部分……
那个男孩,在烛原目心中地位无人能比的哥哥……
是他亲手杀死的。
当然,站在王明恒的立场上来看,这件事不能随便的说出来……
否则的话,烛原目的仇恨对象就完全不会是现在还不知何在的“羽”了……
而是他王明恒。
……
………………
“我知道这件事你难以相信,”王明恒对着呆滞的少女说道,“但是我很确定,你真正的哥哥在十年前就已经死了。”
“……骗人的!”烛原目颤动着没有血色的嘴唇,“你骗人!哥哥他还活着!我亲眼见到了!”
“那不是你的哥哥,不过是个顶着你哥哥名字的‘冒牌货’罢了!”
“闭嘴!”烛原目嘶哑的吼道,“我不会相信你的谎言!”
“但,如果是‘事实’的话,你就是在为冒名顶替你哥哥的家伙开脱了……”王明恒毫不让步,“我知道这件事对于你来说非常残酷,所以我是不到万不得已才告诉你的……我只能尽我可能的告诉你真相,相信与否的选择权始终都在你的手上,我做不了更多了……但是,眼,你必须得知道……”
王明恒顿了顿……
“这世上,唯独事实是无需证明的……无论你知道与否,无论你相信与否,总有一天,它会不容置疑的摆在你面前。”
“…………”烛原目一下子什么都反驳不出来了。
说实话,在这之前烛原目是完全没有怀疑过自己的判断的。
在看见“哥哥”的一瞬间,所有的情感、所有的温暖、所有的信心、所有的羁绊……所有应该在烛原目这个年龄的花季少女身上鲜明展示的东西,都苏醒了。
就算相隔了十年时光,烛原目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自己的“哥哥”……这靠的绝不仅仅是开玩笑一般谈论的“第六感”之类……
还有更深层次的东西,在这对兄妹心中早就埋下的伏线,所以才会彼此吸引。
…………
但是现在,内心和头脑都是一片糟糕的烛原目,被王明恒动摇了。
因为他说的的确是事实。
因为他说的道理坚然正确。
因为这是个一直在独裁着青龙组全组上下的男人,把他全身的压迫力都倾泻在了烛原目身上。
…………
感觉到烛原目身边反击情绪渐渐消失,王明恒也终于决定把对话推进到最终阶段了……
为了停止一直以来“青龙组”的被动状况,为了反守为攻,为了再度回到北山市的巅峰……
名为“烛原目”的棋子举足轻重。
为了最终取得胜利,为了登上王座!
……顺便履行自己的诺言。
那现在,条件也凑得差不多了。
……
…………
“你的哥哥,是个了不起的家伙,”他把语气放缓,“他不顾自己的生命而请求我来保护你,所以你才能活下来……”
“他一定是个非常温柔的哥哥,我能想象他对你的重要,所以,也请你铭记这点……不要轻易被一个有那么点相似的家伙随便的骗了!”
“不是的……”烛原目还在无力地做出否定……看着铺在脚下的棕垫,下意识的发出声音……
“不是的……不是那样……”
王明恒淡淡的看了一眼烛原目,心算着恰到好处的停顿时间……
“……我知道你在私底下调查过的,有关十年前你和你哥哥待过的地方,你不会一无所知吧?”
烛原目怔了一下。
……
“瑞山集团……”
“那就是囚禁你们,并且害你们命途悲惨的罪魁祸首……然后,它现在又开始活动了。”
少女的身形颤动了一下,猛地抬头,惊讶的看着王明恒。
……
…………
“昨天傍晚,我被人阻截在了东侧境内,所以之后发生的事件我可以说是毫无作为……”
“然后,我输掉了。”
“虽然一开始我有点轻敌,但最后我确实是认真的拔刀和对方对抗……却还是输掉了……”
“刀被那家伙夺走了……”
“然后我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王明恒淡淡的叙述着其实非常不得了的事情,语气轻得仿佛是在唠家常。
“喂……难道……”烛原目瞪大眼睛。
“不是的,不是你的‘哥哥’,是个女孩……”王明恒摇摇头接着说,“话说回来,眼,就假使我所受的全部都是真的,你知道为什么到现在才愿意告诉你么?”
“……”
“有关你的过去、你哥哥的真相,这本身对我来说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告诉你也就是消耗掉几分钟的时间而已……这些事实和感情都是你的东西,是你应该凭借自己的力量和思考去接受的东西……这种悲伤和残酷都是只属于你的……”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告诉你么?你知道我为什么现在才决定告诉你么?”
王明恒看着烛原目的眼睛微微眯起。
……
“……我不知道。”少女沉默了一会才低声回答。
……
…………
“很简单的道理哦!”
王明恒勾起嘴角……
“因为这些东西对你来说毫无用处。”
“……”烛原目瞳孔收缩。
“那些仅仅是‘过去’的东西,就算说出来也对现在毫无用处,既不会为你指明道路,也不会让你预见未来,仅仅是‘过去’而已,对现在和未来毫无用处的过去,就算被掩藏、被篡改、被揭示、被澄清……都没有任何影响不是么?”
王明恒轻笑着……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不一……样?”
“嗯,简单明确的说,在此之前我也对现状感到非常疑惑,也在怀疑我所知道的事实……但是,现在终于确信了,在遇见那个女孩之后……总而言之……”
“得出结论了。”王明恒说道……
…………
“花现明美。”
在听到王明恒清晰地说出这个名字后,烛原目浑身一颤。里见也确实的感觉到了,少女前所未有的动摇。
………………
“真正的……我?”烛原佑一盯着男人。
“是哦!是你自己……不,不如说是现在的你和真正的你之间所差的东西。”
男人在空中比划着手指。
“…………是什么?”
“喂,答案已经非常显而易见吧!”上原想一副无语的表情,伸手点着自己的脑袋,“是记忆啊,记忆!”
“你,十年以前的记忆完全没有对吧,正常人就算再怎么不注意,也不会忘得一干二净吧……而你却连一星半点都想不起来,连一点碎片般的记忆都没有,这难道不算异常么?”
“记忆……你难道想说他们拿走了我的记忆么?”烛原目眯起眼睛,语气中透露出嘲讽。
“嗯……稍微有点不对,而且准确的说那样的技术并不存在。”
“那……!”
“嘛,先别急,我会好好的解释清楚的……”
上原想还是那副轻佻的表情,似乎就是想要急死男孩一样……
“关于这点,就不得不说一下有关你身体的情况了……”
想发作烛原佑一愣住了……
……
身体状况?
要说身体状况的话……
不是非常简单的事情么?
只有那四个字而已就已经足够了……
…………
“你,现在似乎是‘不死之身’啊?”
……
…………
烛原佑一看着上原想的眼神冷了下来,黑暗的东西从里面溢了出来……
“那又怎样?”
“不不,没什么,只是需要稍微讨论一下罢了,别那么紧张嘛!”上原想做出无辜地表情摊摊手……
“有什么好讨论的?”
…………
不就是怪物一般的身体么?
不就是不合常理的生命而已么?
……
“嗯,比如说……”
上原想漫不经心的说道……
“到底能够拒绝死亡到什么样的程度之类的?”
……
…………沉默。
“喂,你该不会没想过这个问题吧?”男人仰起头,用向下的视线和轻笑投向烛原佑一……
“明明被电车撞成那个样子却还能活下来,被几乎零距离的爆炸吞没却还能康复到完好无初……”
嘲讽一般的勾起嘴角,像是在说着什么有趣的事一样声调高昂……
“真不知道把你的头砍下来是不是还能活下去啊?然后……到时候活着的……到底是哪一部分呢?”
“闭嘴!”烛原佑一吼道。
“我可是认真的,”上原想却毫不示弱,脸庞瞬间严肃起来,看向烛原佑一的眼瞳,郑重无比。
“……”烛原佑一愣住了,“……哈?”
不妙的感觉在他心底游走。
“你……到底什么意思?”
他克制着自己的动摇,问道……
“还想不明白么?算了,我就再给你一点提示吧……”男人闭上眼睛,叹了口气,“回忆一下,我所说的十年前的终结,还有你的梦境……你,到底是怎么‘死’的?”
“怎么……死的?”
……
不,那有什么好想的?
如果按照梦里的话,不就是……
……
…………啊
烛原佑一瞪大眼睛,他的手此时正触碰到他的脖子……
…………
那个奇怪的梦里……
男人的刀正是从这里斩了下去。
…………
“没错,这下你总该明白了吧,”上原想轻笑道,“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
……
为什么会失去记忆,为什么不是真正的“烛原佑一”……
硬要说的话,这些问题都有答案了……
一切都差不多串起来了。
……
简而言之,烛原佑一在十年前被男人“斩首”了。
显然来者是有所考量的,对烛原佑一的身体也有所了解,所以才会选择这种完全保险的方式了结他的性命。
但他还是小看了烛原佑一的异常程度。
……
“你活下来了,令人无法想象的再生了头部,作为现在的‘烛原佑一’活了下来……但是,”上原想说,“记忆是后天的东西,是储存在大脑深处的东西,它不会凭空再生。”
……
所以烛原佑一失去了一切,生命终结于那时也重新开始于那时,宛如新出生的婴儿一般。
……
“但是,人能够记忆的,可不只是大脑,”上原想补充道,“你身上所有的器官都可以作为你感受外界的途径,也能作为你记忆的载体……人在记事之前,不就是靠着身体的感觉来区分事物的么?”
“…………”
“所以,你应该是能感觉到的,自己身体里残存的……对这‘北山市’熟悉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