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手中的匕首,萝丝终于回想了起来,在与母亲前往城中时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那是个一如既往的早晨,本该是由母亲驱车驾驶的马车行至一处路口时,因自己的一些任性要求而变成了由她来驾驶。
尚且稚嫩的手法加上毫无经验可言的技巧导致了车速加快,路线变更,结果便是在中途遇到了从两边早早埋伏好的山贼。马车的货物被他们洗劫一空,就在其中一人想要将魔抓伸向萝丝时,是母亲挺身而出,一拳将那山贼撂倒,旋即便一把将她拎上那匹仅有的马匹之上。
于是,她便在那只马身上眼睁睁看见母亲被山贼残忍杀死,自己则是被受惊的马儿驮至城内,在城中忍饥挨饿几个月后才被刚好路过的特蕾西娅所救。
在这段被她尘封于心底再也不愿回想起的往事中,眼前的一切皆被那黑影的魔法所具现化,成为了她现在所处的地狱。
而萝丝与她所幻想出的她母亲的影子,就是这地狱的中心。
“我……”
即便毫无任何魔法知识,她也明白了此时因菲莉娅的要求的确是正确的。
她从一开始就需要自己清醒过来做出抉择,为此才和那黑影周旋了半天,甚至不惜使用那种冒险的方法利用疼痛将自己从晕厥中捞回,这一切都在因菲莉娅的计划之中。
但是,即便知道那是正确的,即便知道那是拯救她们的最有效率的办法,萝丝却断然无法接受。
即便是幻象,可她的声音,她的面容,甚至她呼唤自己名字时那温柔而宠爱的语气,都和她活着的时候一模一样……不止从何时开始,萝丝在中途察觉到了这点,但与其将这一切当成乌有虚幻的存在,为何不说服自己,与她再多相处一些时间……
“萝……丝……”
思考之刻,摔倒在地上的母亲突然恢复了原样,从地上爬了起来。那幅身躯仍与萝丝一开始所见到的相差无几,甚至在她方才的思考之中,面前的母亲变得更接近了她心中最完美的形象。
“对不起……”
望着面前的母亲,萝丝放下了匕首,仰面抽泣了起来。
“我下不了手……”
“哼哈哈哈哈哈!说到底她也不过是个普通人而已!”
“萝丝姐姐……”
当看见萝丝正在踌躇犹豫之际,因菲莉娅便明白接下来的情形不容乐观了。虽说自己能够将她困在原地,但说到底也不过是稍纵即逝的缝隙罢了。对方发动此类大型高阶魔法的同时正消耗着魔力,而自己则是在侵入这个魔法之中不断消耗着魔力。
说到底能在这种情况下发动一次【结论封锁】已经耗掉了她一半的魔力,她现在光是限制对方都要倾尽全力,脚也开始站不稳……
“喂喂,怎么了啊小鬼?犯困了吗?”
“糟……”
片刻走神之际,那黑影便从自己的束缚中挣脱了出来——先是【结论封锁】彻底失效,她开始展开术式化解了周旁的重力,接着便是由开始的积攒到此时的爆发,本该只有正常大小的她,如今竟膨胀到了正常人的3—5倍大。
“我还指望你好好跟我玩下去,呢!”
想要招架时已经是来不及了,那巨人般的拳头已经到了自己跟前,周旁的烈风呼啸着撕开了空气,眼看就要抡在她那颗脆弱的脑袋上。
“滋滋滋”
而就在因菲莉娅早已作出防御态势之际,那黑影的拳头却停在了原地。
不,与其说是停在原地,不如说是开始像一盘散沙似土崩瓦解开来。
“咯啊啊啊啊!这是……怎么回事!!!!”
此时,一股无以言喻的痛楚传入了黑影本体的脑海中,刺激得她大叫了起来。但同处于这个“世界”之中,面前的因菲莉娅却没有任何感觉。
“萝丝……姐姐……”
“咕呜……咳咕……呜……”
目瞪口呆地望向远处的萝丝时,她已是将手中的十字匕首刺入了自己的心脏,并正面朝向着因菲莉娅。
“对不起啊,因菲莉娅……我没法……像你那样勇敢地作出抉择。谢谢你义无反顾地来救我……但是……没有关系……”
接着,整个世界开始剧烈震动了起来。
“萝丝姐姐!咯——”
她到底还是小瞧了萝丝·玛格丽特,她最不愿,也是最担心的情况,终究还是在这场毫无意义的豪赌中出现了。
由于身为中心的萝丝出现了异样,以她的精神作为媒介的魔法也开始分崩离析,在一连串的连锁反应中达到了它所需要的最后的“目的”。
“叮”
然后,蔚蓝的天空瞬间变为深邃的黑暗,于三人正上方出现了一道逐渐朝内坍塌进去的黑洞,开始将地上的一切朝内吸取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真是个蠢到无药可救的抵能啊哈哈哈哈哈!!!居然选择自杀这种愚蠢到连路边石子底下的蛆虫都不会选择的死法!!!”
即便中间出现了些令人厌恶的插曲,她也始终达到了“杀死萝丝·玛格丽特”的目的,到了最后,获得“胜利”的人仍旧是她,这样就足够了。
于是,在逐渐被萝丝的精神所排斥出去的过程中,她俯瞰着跪在地上陷入绝望的因菲莉娅,心情变得无比愉悦了起来。
“我记住你的模样了小鬼,你可别想就这么算了。即便你逃到天涯海角我也一定会把你揪出来,刺穿你的脖子把你挂到铁钩上,脱光你的衣服割开你的肚皮,把你的肠子肝脏掏出喂猪,让你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被蛆虫啃食干净后再痛苦地死去!”
撂下这些狠话,她仰望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黑洞,欣喜若狂地朝它冲了过去。
“嗡————”
“呜哇!!!”
但很快,周遭的重力再度扭曲着将她扯了下来,甚至开始将她往回拉了过去。
望着自己开始离那“出口”渐行渐远,黑影不由得转头再度望向了因菲莉娅。
“怎么会就这么放你离开啊,你这家伙——”
眼前,因菲莉娅的眼神变得异常愤怒了起来。嘴唇因过于用力而被咬出鲜血,眼泪顺着脸颊流下,又被头顶的黑洞所吸引向上飞去,璀璨的金光于她身旁呈焰状暴涨开来,顷刻间便覆盖了以她为中心半公里的区域,包括头顶那正要逃离这里的黑影。
“萝丝姐姐她,是为了让我逃出去,所以才做出了那种举动,即便她对这之后的事情毫不知情。”
仰头凝视着空中的黑影,因菲莉娅娓娓说道。
“在这个魔法生效的同时,你也会因为魔法的结算而被消耗掉大量的魔力,与之相对的,她会立刻陷入濒死状态,直到这个魔法结算完成。”
“该死的小鬼!!!”
“我曾在神明大人面前,在我自己的内心中发过誓,绝不会再让他人因我而死,绝不会再做出那样让自己后悔一辈子的事情。萝丝姐姐已经为我争取到了足够的时间,所以——”
【结论封锁·天冗之网】
方圆半公里内,无数道金色的魔法阵显现了出来。
“就算与你同归于尽,我也绝不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