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沉睡的那段时间里,梦中总会有些朦胧而模糊的声音,它们时近时远,时小时大,却始终在耳畔彷徨。
既不觉得厌烦,也不会觉得恐惧,只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暖于心底滋生,使她心生念想真心想要靠近那股声音。
“早些醒来吧,孩子。”
终于,那般声音成为了空洞世界的一部分,终究驻足于耳旁。
“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
“我还以为你们还要再说上一会呢。”
回过神来时,格里姆已是从烟雾中走了出来。既未受到任何冲击,也没有在第一时间选择撤离此地,他眼睁睁看着不远处四处慌忙逃窜的人们,却始终挂着一张享乐的嘴脸。
“没想到这就已经商量好了吗?”
“你————————”
“因菲利娅!”
一把拉住想要冲出去的因菲利娅,萝丝已经是拼尽了全力,甚至险些被她拉得拖在地上。
“冷静一下……他是在故意引诱你朝他进攻,这样就能确认你的位置然后从远处发动攻击,这招刚刚咱们已经见识过了!”
“咯——咕——”
单薄的嘴唇瞬间被那锋利的牙齿所咬破,将自己的血饮下而感受着随之而来的痛感,因菲利娅握紧了拳头,终究颤抖着蹲了下来。
“哼哈哈哈哈,这样都能忍下来吗小鬼?你的杀母仇人可就在跟前啊?像我这样敞开胸脯让你攻过来的好心人已经不多了,要是错过这次机会,你母亲的灵魂将永远被我踩在脚下,永日无法翻身……”
“我已经和那时的孩童不一样了,法尼·格里姆。”
强忍着泪水,因菲利娅抓住了身后的萝丝,将她扛在了肩上,方才还是充满愤怒的那双眼睛里,此时竟多出了一丝理智与坚强。
“而你也别想再和那时一样,夺走我身边的任何一人!”
接着,那娇小的身材竟笔直扛起了萝丝,眼看就要行动起来。
“嘁——”
格里姆很清楚那副举动是要做什么。
既然目的已经暴露,那么想要让他败北的条件便只有一个——那便是让萝丝逃跑。眼下无法确认远处袭击者的方位的情况下,这么做的确是最安全最效率的做法。因此,因菲利娅所冷静下来此时作出的反应便是要带着萝丝往反方向逃跑,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
“别想就这么……”
而就在他如此思考而猛步朝前冲去时,本该背过身去的因菲利娅原地回旋,竟将扛在身上的萝丝朝着他扔了过去。
“什……”
有那么一瞬间,于空中的萝丝想要以持刀的动作在手中聚集魔力,但在发现自己无法做到后改变了战术,迅速抽出捆在大腿上的匕首便朝着对方投掷了过去。
“雕虫小技。”
即便有些意外,但早就在身旁布下了魔力的格里姆勉强能做到有恃无恐。那些自萝丝之手所扔出的孱弱的匕首自然无法突破他的防线,如被割去了翅膀的鸟儿般掉在了地上,而朝自己飞来的萝丝,自然也就成了笼中之鸟。
“锃”
从怀中拔出剑刃,眼看着那萝丝即将到达自己跟前,格里姆浑身才放出了惊人的魔力,所有注意此刻尽数集中至此。
“动作变慢了啊,克利夫。”
“嗡——”
眼下,剑刃已然刺穿了面前萝丝的手掌,另一边,克利夫倾尽全力的一击则是被格里姆所察觉,不费吹灰之力便使用魔法所挡下。
但这一次,比起防御起萝丝的匕首,那魔法明显有了加强。
“咯——”
“你以为我没意识到吗?第一次佯装进攻不过只是想吸引我的注意,其实是想掩护你从后面偷袭,不是——吗!”
抬起一脚便将克利夫踢开,格里姆一把擒住萝丝的脖子,将她悬在了自己跟前。纤细的脖子骤然向内收缩,犹如稻杆一般险些被折断,无视掉在自己手上挣扎的萝丝,他微微扬起嘴角,再度望向了面前的因菲利娅。
“然后下一次就是你来进攻了对吧?小鬼。”
此时,因菲利娅早已架好了箭矢,正集中魔力瞄准了面前的格里姆。四处狂虐的雷电早已包裹了整个场地,眼看就要尽数倾泻而出。
“哼呵呵呵——这种小伎俩我根本不需要用到‘天赋’,甚至连躲都不需要躲。”
说着,他擒着萝丝便要朝因菲利娅走去。
“怎么了?一开始没考虑到我还拿她当盾牌吗?还是你那尚未发育的小脑袋想不到这一步呢?好不容易做到这个地步,就别轻易放弃啊?”
“啊,你说得对。”
至此,那附加于箭头的魔力再度暴涨了起来。光芒辐射至整个天空中,瞬间遮盖了那耀眼的阳光。
“啪”
与此同时,被格里姆所擒在手中的萝丝竟也死死抓住了他的手臂,张开嘴便朝着那指头狠咬了过去。
“咯啊啊啊!!!你这——”
而在注意到面前的因菲利娅丝毫没有要减弱自己的魔力时,格里姆不得不忍住疼痛,再次把萝丝举在了自己跟前吼道。
“你疯了吗!这家伙还在我手里!你难道要连她也一起……”
“萝丝姐姐她,早就在作出决定时做好了觉悟。”
于是,箭矢离弦,无数雷光聚集于矢锋,糅合成了一团巨大的轰雷,径直奔向了面前的萝丝与格里姆。
“该死的东西!!!!”
“滋滋滋——————”
电闪雷鸣之际,被犁为废墟的大地上再度涌现出光芒,轰鸣声夹杂着砖石被瓦解的炸裂声一同飞向天空,在苍穹的尽头悄然消散,阡阡化作尘星坠落。
“飕飕————”
然后,烟尘散尽,自那其中显现出的,仍是那个偏折的身影,以及他手中奄奄一息,正惊恐地盯着面前这个毫发无损的男人的萝丝。
“……”
“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
接着,在那片还未完全散尽的余光之中,格里姆仰头大笑了起来。
“没用的,小鬼!!!我们之间的实力差距就摆在这里!!!无论你再怎么动辄小聪明,都无法伤及本大爷毫厘,这就是你所要接受的现实啊哈哈哈哈哈!!!”
那几乎是让在场所有人都为之一惊的事情,在经受了因菲利娅全力一击后,不但格里姆没有任何被损伤的痕迹,反而是因菲利娅这边因为魔力消耗过度而出现了四肢乏力的症状。
与之前不一样的是,吟雪所赋予的魔力正在以惊人的速度衰弱,以至于开始将自己体内的魔力也一并吞噬了进去,直到现在,她已然失去了支撑【结论封锁】的能力,手中的大弓也因此而逐渐化作光粒消散了去。
坦白地说,那已经是他们所能做到的极限了。
“哼哈哈哈哈哈————果然下等的垃圾就是下等的垃圾!再怎么垂死挣扎也不过是一群猪狗之流,蚊蝇之辈!”
说完,他便立刻收紧了手臂,将萝丝抬到了跟前。
“还有你,萝丝·玛格丽特,你也就这么些本事了是吗?看来传闻说你干掉了卡洛丝·塞勒斯只是那些家伙道听途说罢了,亏我还兴师动众来对付你,你简直就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
“咯……唔……”
“啊,对了,没错,就是要像这样露出些痛苦的模样才行啊,再多让我看看你这副模样,然后再慢慢掐断你的喉咙,把你的尸体带回去好好享用一番。实不相瞒,我可是最喜欢像你这样美丽的女性痛苦地死去,然后留下那具脸因痛苦而扭曲的尸体啊……”
但就在格里姆正得意时,他却注意到了不远处正趴在地上的因菲利娅。
她并未因为自己的举动而变得愤怒,也未再像之前那样对他大喊大叫,而是静静地站在原地,两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紧盯着面前正毫无遮掩展现怪癖兴趣的自己。
然后,一切都变得有些蹊跷了起来。
“怎么回事……你那是什么眼神?为什么要露出那种表情……”
“你已经忘记了吗?法尼·格里姆。”
眼下,因菲利娅不再动弹,只是深吸一口气,默默集中起了魔力来。
“到底是什么意思,你为什么要露出那种表情来,你为什么要露出那种赢了的表情!!!”
“那个魔法师之所以能精确定位到我,是因为我所站的位置,就是你之前所站的位置对吧?”
“什……”
“你的‘天赋’大概是能够‘屏蔽’或是‘削去’什么的魔法,自然,削去魔力这种事自然也是能够做到的,这件事在刚才我向你射出箭矢的时候就已经被证实了。‘观察一段时间后攻击被暂时削去了魔力的区域’,大概这就是你给予他的信号。”
“嗖”
完全被因菲利娅吸引住注意的同时,后方的克利夫伺机从烟尘中窜出,一把从他手中抢过了萝丝便朝着因菲利娅的方向跑了过去。
“咯……你这混蛋!!!”
“砰——————”
而等到他反应过来想要离开原地追上克利夫时,四周的重力骤然加剧,如同千斤巨石般压在了他的身上,瞬间便将他摁在了地上。
放眼望去,此时的因菲利娅正浑身燃烧着深紫色的焰气,倾数作用在了他的身上。
“小鬼!!!!!!!!”
“你那贪生怕死的性格使你无法判断我所能放出的攻击的威力,自然会倾尽全力来抵挡。我只需在外表上做些手脚,让你看起来觉得‘吓人’即可。而你,肆无忌惮地消耗了所有魔力用来‘削除’我的攻击,同时还在周围制造了一圈‘无魔力区’,此时此刻,你就躺在你自己所掘好的坟墓之中!”
“该死的东西!!!!我绝饶不了你,我饶不了你!!!”
即便想要使出浑身解数站起来也已是不可能的事情,四周的重力已让他如被黏在巨大的粘板上难以脱逃。挣扎之际,底下残破不堪的地面竟缓缓照映出了一道赤红的魔法阵。
“咯啊!!!等,等一下!!!不要!!!饶了我!!!求求你饶了我!!我什么都会做的,我什么都会做的所以快让我从这地方离开啊!!!”
而给予回应的,只有因菲利娅那冷漠的一瞥。
“小鬼!!!不……修女大人!!!安息教会的圣女大人!!!如果你还信奉神明的话!如果你还存有怜悯之心的话……”
“你知道吗,法尼·格里姆。越是经历的事多了,我越来越清楚自己的使命到底是什么了。我并不是神明大人,也没有神明大人所拥有的力量,如果真有像你这样的家伙向我祈祷许愿的话,我想这时候最好的做法——”
谈话间,他四周的重力再度加强了一倍。
“咯啊——”
这一次,他甚至能听到自己身上骨头被压碎的声音。
“就是送他去亲自见见神明大人。”
“你这混账东西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下一刹那,红光包裹了格里姆周围,将他彻底笼罩了进去。
“轰——————”
再听得一阵振聋发聩的爆响,一切已然归于平静,只剩下一团冉冉上升的蘑菇云,正依托着一律血烟顶上了云层。
一切,都应该结束了。
“母亲……”
轻闭着眼簌簌流泪,感受着面前光影交错的景象,因菲利娅深吐一口气,瘫软地跪在地上抽泣了起来。
多年前的血与泪,如今纵然与仇恨一同随风消逝,再也找不到来时的痕迹,所留下的,只有那一块块碎裂在脑海中的记忆,以及此刻被自己亲手送下地狱的那具尸体。
“……”
但就在烟雾散去,景象显现之际,因菲利娅却未曾发现面前那具尸体所在,准确来说,她连本应飞溅到四处的血肉都未曾见到。
“这是……怎么回事……”
“修女大人!”
此时,克利夫正从她身后冲来一把将她推开,下一秒,一道闪光骤然穿过他的身体,竟将他左边胸腔射穿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