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等罹惶做出下一步回答,倏忽间,密林之中原本喧哗至极的鸟啼与虫鸣全部消失不见,而又在转瞬恢复如初。紧接着一声微弱的嘶鸣传来,音量极小,夹杂在纷杂的风声与啼鸣中,却是清清楚楚地传入耳际。
远处一棵榕树猛然倒伏,枝干断裂之声接连不断地响起,幼兽惊恐地嘶叫。大批飞鸟腾起,盘旋不休,未等风波平息,又有一棵巨树拦腰折断,群鸦嘶叫,猛兽的咆哮声如雷般响起,而在下一秒迅速变为惊恐的呜咽。
昏暗的天光下,密林烟尘飞扬。脚下的泥土中不断有爬虫从中钻出,倏忽隐没。远处的树木接连倒伏,痕迹宛若游龙排云。
“啧......”狄克皱眉。
树木交错断裂,泥土四散崩碎。金属摩擦着地面的声音忽左忽右,逐渐逼近。
“听到了么?”
“废话。”查尔斯翻了个白眼。
“刚才那下爆炸,好像炸出来个大家伙。”
“早知道灌水的。”
“......你这家伙。”
“怎么办?”查尔斯把手一扬,“你扔的炸弹,你想办法。”
“你怎么不说主意是你出的呢?”
“别说那些了。跑还是打?”
“我现在还站在这里和你悠闲地说话,像是要打的样子吗?”狄克耸耸肩,“没情报没装备,我们又不是赏金猎人,这里也不是温特斯。打起来有什么好处?”
“那就跑呗。快传送。”
狄克微笑,站在原地,无动于衷,任凭不远处的地面升起一颗山岳般的蟒首,金黄色的蛇瞳映射着黄昏的晖光,其中黑色的竖纹仿佛有兵刃的冷锋流转。
“带你们跑也没好处啊。”
“你想自己跑么?”
“不不不,我们同甘共苦。”
查尔斯冷笑。“我就知道你这家伙没安好心。”他退后一步,站在罹惶身后。“拿钱来买。这次行动,你们家的那份收益,全归我们。”
“否则......”
巨大的蟒首高高扬起,山脉般的宏伟身躯翻转,仿佛下一秒就要砸落,却死死地僵持在了空中,无法再前进半步。
“我们家的小公主单纯的挡住这头大家伙还是非常轻松的。不过这样的话,你们可能再也无法得到她真实实力的情报咯?说不定她会是压倒你们家族的最后一根稻草呢。”
“一个安德烈娅已经让我们无法翻身了。也不会再差她一个,只是我自己单纯的有点好奇罢了。不过我倒是有点疑问,”狄克从容地笑着,转向罹惶。“爱丽丝小姐,您真的愿意这群人拿您的情报做交易么?换做我们家,可绝对不会做这种事情。”
“这种事情是指什么?想......”查尔斯冷笑着说道,但没等他说完,一道声音打断了他。
“无聊。你们的事情,与我无关。”罹惶漠不关心地打断了话题,随手一挥,一棵折断的大树腾空而起,在空中剧烈的摩擦,转眼间化作了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球,直奔巨蟒的眼睛而去。巨蟒的眼皮迅速垂落,上面覆盖着狰狞的鳞甲,透露出金属的光泽,轻而易举地挡住了飞射而来的火球,随即发出了声声低沉的嘶鸣。它的嘶鸣声似乎有一种奇异的魔力,尽管整片森林嘈杂无比,却能穿透任何声音的干扰,清楚的传入耳际。
它在嗤笑?
狄克与查尔斯面面相觑,双方都想从对方的眼中读出某种信息,穿透层层诡计和猜疑的迷雾,洞察对方最真实的想法。然而不等两人的交锋告一段落,女孩与巨蟒的战斗风波再起。地面的泥土碎石崩散飞舞,在空中绕着一个轴心旋转,狂风中混杂着的细小石砾击打树叶发出簌簌声响。最终一根宛若神话中支撑起天空的手臂般的石棍在此成型,顶端直直地捅入云层,散发着极强的压迫感,底端女孩瘦小的身影宛若尘埃,然而此刻这根“阿特拉斯的手臂”却静静地漂浮在那只白嫩娇小的手掌上方。
下一秒,石棍顶端从云层之上砸落,掀起的汹涌气浪席卷,无数树叶被撕离枝干,漫天飞舞,仿佛一团快速扩散开的绿云。石棍的表面转眼间变得通红,火焰在表面燃起,云层被搅得支离破碎,从中排开,神话中摩西分海的情景在此重现,橘红色的晖光从云层的裂痕间透了出来,仿佛其上有炭火在燃烧。
巨蟒好似也感受到了这一击的威力,从张开的巨口深处喷涌出腥臭的狂暴气流,山脉般的身躯疯狂扭动,想要避开即将降临的重击。然而它的身躯被不知名的力量死死定在原地,任凭它辗转腾挪却无法移动分毫。
即使并非直面这开天辟地般的一击,狄克也从中感受到了无可抵御的强大压迫力,他明白这一击的强大之处不仅来源于足可开山的威力,更来源于带给受击者仿佛面对天空塌陷时的莫大恐惧。但与此同时,他也对那个名为安德烈娅的人涌现出更为清晰和真切的敬畏。这种末日降临一般的景象与不久前他所远远目睹的那场传奇之战别无二致。唯一不同的是,那日面对这绝强一击的人——安德烈娅毫发无伤——彼时伴随石棍落下的还有倾盆大雨以及电闪雷鸣,将落下时产生的气爆令远在中心数千米之外的狄克口鼻皆窒,而安德烈娅单手接住了那一击,二者相碰时掀起的气浪令雨水倒卷上天,云层四散,周围千里大雨滂沱,唯有二人所在之处天空清朗如晴天——而今日巨蟒全身骨骼碎裂,嘶吼哀嚎。
巨蟒的整个身躯从空中无力地跌落,沉重地砸在大地上。一双金黄色的蛇瞳瞪大到极限,其中黑色只余微不可察的一线,狂野更胜往昔,流露出摄人心魄的凶光。刺耳至极的尖啸骤然间响起,肉眼可见的透明涟漪向四周飞速扩散。在触及那道涟漪之时,飞鸟从空中无力坠落如一块碎石,走兽僵卧在地,迪克的脸色刹那间变得惨白,抓起查尔斯闪身出现在远处,漂浮在半空中的罹惶微微皱眉,涟漪在扩散至她的身边后便自动分开,消泯于无形。
“这只大家伙......有异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