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查尔斯下了命令。两个侍从走过来,将青年按在原地,头低垂着。查尔斯拔出腰间的利刃,如烟般灰黑色的铁锋映射晨间清晖。
“以温特斯帝国与歌莱德家族先祖的名义,我,查尔斯.歌莱德,代族长威尔.歌莱德行使审判罪人的权力,在此宣判你死刑。”查尔斯神情肃穆地说,高举黑烟利剑过顶。他的手细腻白皙,显然养尊处优已久,令人不敢相信他将执剑斩下青年的头颅。利剑的锋尖在微微颤抖,折射出不断抖动的光斑,显示出查尔斯也正自心情激荡的事实。但在查尔斯的面容上却看不出丝毫端倪,唯有嘴角冷硬一如他手中铁锋。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么?”
青年的嘴唇嗡动了一下,细若游丝的声音从中传出。查尔斯知道他一定在念着那个姑娘的名字,但他并没有听清她叫什么。查尔斯的心情反而平静下来了,手腕如铁铸般纹丝不动。下一刻,他干脆利落地挥剑,斩下青年头颅。
一腔鲜血喷了出来,洒落雪地,殷红浑如那日查尔斯倒在杯中的美酒。查尔斯被喷出的鲜血溅了一身,随手在脸上一抹,血液在脸上晕开,冷厉浑如恶鬼。他抓住头颅上的粗硬褐发,一只手提起,与那双无神的眼睛对视。眼中瞳孔宛若灰色云絮。无头身躯缓缓匍匐,残余的鲜血仍在汩汩流出,皑皑白雪啜饮鲜血,转为暗红,最终化为一摊浑浊的血水。
他几乎还是个孩子。查尔斯在心里说。提在手中的头颅褪去血色,宛若一块灰石雕塑。他的眼角犹有泪痕,至死都在念着他那不知名的姑娘。
他握着烟灰色利剑的那只手又开始颤抖,无可遏止。铁锋在冷风中嗡鸣,似在渴望鲜血,凝沉如烟的表面光滑明洁,没有留下一丝血痕。
查尔斯不知道他的所做所为是对是错,他只清楚他已迈出了第一步,且再也无法回头。在行刑时,他本想让一个侍从代为自己行刑,但一种难以言喻的神秘悸动让他握紧了那把利剑,斩下青年的头颅。
“回去告诉父亲大人,罪人昨夜审讯无果,已于今日清晨行刑。我将继续调查,势必将异兽突然出现一事调查清楚。”
“您……不跟我们一起回去么?”一个侍从畏缩地问道。查尔斯瞥过来的目光冰冷而森寒,令他不自觉地颤抖。面前冷酷的贵族青年与他印象中幽默可亲的查尔斯毫无相似之处,倒是与威尔中年时别无二致,威势逼人。
“我将留在此地继续调查。”
“那……请至少让我留下。大人没有异能,独自留在荒原实在危险。”
查尔斯皱眉睥睨,最终点头同意。但在大队人马消失在茫茫雪原之际,查尔斯却闪电般挥剑,烟灰利刃插入侍从后心,贯穿心脏。侍从不可置信地回头,嘴角流出鲜血,呆滞地看着查尔斯面无表情的面容。查尔斯对此的唯一反应是拧动手腕,将他的心脏绞得粉碎,然后随意一脚将他踹倒在地。
雪原上只剩下查尔斯与两具尸体。
查尔斯回过头,向着罹惶的方向,脸上露出微笑。他脸上的鲜血已凝结成冰,显得笑容尤为狰狞。
“现在已经没有其他人了。可以和我说两句话吗,我的小公主?”
罹惶愣了半晌。即使早有被发现的心里预备,可是查尔斯的举动实在出乎她的意料。她眨了眨眼,从冰壁后迈步而出。
“你的样子有点吓人。”
查尔斯哈哈一笑,摊开手无奈地说:“如果我把这些冰强行揭下来的话,你不会愿意看到我的脸的。”
罹惶点了点头,平静地说:“那好吧。所以,你有什么事么?”
“妹妹无缘无故地离家出走,身为哥哥我总要关心一下呀。”
“只是觉得那些虚情假意让我厌烦罢了。”
“那你今天怎么又会出现在这里呢?”
“路过。”罹惶冷淡地回答道。
“那好吧。”查尔斯耸肩,“权当你是路过好了。”
罹惶没有理睬他,而查尔斯对这样的冷淡显然早已习以为常,淡笑着坐在雪地里,棕褐色的眼睛漫不经心地看着罹惶。罹惶撇了一眼倒在地上的侍从,歪着头问道:“为什么?”
“你指什么?”
“你的手段酷烈得毫无必要。我讨厌麻烦,但也不必为此杀了他。你平常可不是这样的。”
“谁知道呢?或许是一时的心血来潮吧。”
“不愿意说实话就算了。”
“或许我说的是真的?”
罹惶轻叹一口气,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她的余光瞥见查尔斯在死去的青年身上摘下了那个腕表。青年的头滚落在他脚边。
“对了,你让周云椽把那本笔记带给我的?”
“嗯。”
“你放心他?”
“你不是和他很熟嘛。”罹惶漫不经心地说。
“可是你不熟。”
“对我不重要。”
“对我很重要啊。你就不能体谅一下哥哥么?”查尔斯无奈地笑到。沉默了半晌,他小心翼翼地试探道:“那个人,克里斯托弗。你……真的不在乎了?”
“对。”
“可你表现得好像很在乎他一样。”
“我不知道。”罹惶答道。她的眉头蹙起,显然不想再在这个问题上作过多纠缠,给出的答案也是模棱两可,如罩云雾。查尔斯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尴尬地呵呵一笑。他打开腕表,那张褐色的照片仍夹在原处。照片上的少女羞涩地微笑,脸上的雀斑衬出肌肤的白皙。旁边那行娟秀的字迹清晰地映入查尔斯眼帘。
“送给查理。艾莉。”
查尔斯突然有些后悔再看这张照片,摇摇头,将照片放回原处,和腕表一并随手一扔。似乎是巧合,腕表直直地落入青年怀中,与僵硬的尸身轻碰,发出“噗”的细微声响。
握着烟灰色利剑的手腕愈发颤抖,铁锋便似在冷风中决然长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