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是我错误地评估了你的能力，”威尔沉吟半晌，“你的才能并不在于这一方面。但你没有及时向我报告，导致法案修改方案可能延期，需要一点惩处。这样吧，你在家中禁闭一周，不准迈出大门一步。辅助你的人员我也会给予相应惩处。”
“是。”查尔斯毕恭毕敬地答道。
殿堂上的众臣一时间有些沉默。坎萨轻咳一声，率先打破了沉默。
“看来贵公子挺不让威尔公爵省心啊，”坎萨爽朗地笑道，“我也正有这个烦恼，日后可以我们或许多多交流一下。”
威尔的眼睛略微眯起，温和地道:“荣幸之至。”说罢，他随意躬身一礼，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殿堂。查尔斯紧随其后，在踏出殿堂大门的时候，他回过头来冲翰斯一笑。一位大臣站出来打圆场:“既然威尔公爵离开了，诸位应该也都没了兴致，不如为陛下画像之事日后再说。翰斯子爵应该也累了，想必发挥不出全部实力，还是早回去休息为好。”
出了殿堂后便是圣茵迪丝大教堂的大门。回头来看，宏伟的哥特式尖顶直直向上竖起，顶部是数之不尽的石像鬼雕塑，历经多年风吹日晒，已然斑驳破碎，但大部分还能看出石像鬼狰狞凶恶的形貌。教堂壁上是密集的窄小窗口，只在靠近地面的位置开了一周宽阔的落地式绮窗，窗户上镶着色彩斑斓缭乱的水晶，远远望去整个教堂仿佛流溢着闪亮的盈彩。
大教堂前便是一条称为“国王之路”的宽阔大道，从这里可以直接通向皇宫，一般用于庆典时皇帝游行以及权贵参拜皇帝。从这里可以清晰地看见皇宫青灰色的剪影，耸立在一片建筑起伏的螺旋式穹顶之中，宛若一个巨人畸形残破的躯体立于残蒿之中。
威尔钻进路边停着的印有歌莱德家族残耳白熊纹章的马车中，半掀开帘帷，示意查尔斯进来。查尔斯不敢造次，只得乖乖地钻进马车，腆着脸小心地露出笑容。
“你……和翰斯子爵认识。”
“是。”查尔斯谨慎点头。“他当初是我推荐给您的，当然和他认识。”
“当初他只是一个无关轻重的画师，认识也无关紧要。但他现在是宫廷画师，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嗯……不要随便扯上关系嘛。毕竟算是宫廷直属了。”
“他是经由我的推荐才成为宫廷画师，我和他的关系众所周知，也无可指摘。但你不一样，这样会惹来许多麻烦。”威尔闭着眼说道。马车轻微地颠簸，说完他睁开眼，看见查尔斯仍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似乎完全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威尔轻轻皱眉后扯开了话题。
“今天为何要打扰坎萨的兴趣？”
“我可没想着打扰，只不过恰好想起来这件事而已。”查尔斯撩开帷幕向外张望，只见路边挤满了喧闹的人群，便赶紧放下帷幕。这些大都是平民，挤在圣茵迪丝大教堂外面想要一堵这位先前名声不显、却一举登跃艺术之巅的新晋宫廷画师的风采。
“您也知道我记性不太好，记事儿总是忘，”查尔斯耸肩道，“刚才恰巧想起来这件事，就先跟您说了，要不然误了大事可不好。”他低声嘀咕道，“再说了，坎萨哪有什么兴致啊……”
“你说什么？”
“啊啊，没什么没什么，嗓子里有点痰。”
在此时，马车猛然晃动，一阵猛烈的颠簸过后，传来一声嘹亮的马嘶，缓缓停了下来。拉车的骏马在外面不耐烦地打着响鼻。查尔斯的脑袋撞到了马车的棚顶的一根横木上，摸着撞到的地方龇牙咧嘴地痛呼。威尔坐直身体，用手扶着棚壁，倒是没有撞倒哪里。他等待马车平稳下来，小心地掀开帷幕的一角，扬声问道:
“怎么了？”
“回禀大人，有个少年突然冲了出来想要拦住马车。我想要停已经来不及了。”
马车车夫惶恐地答道，这份惶恐在他看见查尔斯查尔斯怒气冲冲地摸着撞到的脑袋从马车中探出半个身体时达到了顶点。他偷偷瞄向不远处那个躺在地上生死不知的少年，然后把脖子紧紧地缩在高耸的衣襟里。少年衣衫褴褛，显然没有什么尊贵的身份。
他应该直接撞过去的，他想。疾驰的高头大马撞飞一个瘦小的少年轻而易举，甚至不会使车内的人感到一丝颠簸——相比起冲撞了车内那两位大人的车驾，撞死一个少年显然是件微不足道的事。别说什么革新派啊亲民啊什么的，贵族老爷再怎么改革也是贵族老爷，不可能自己把自己改成平民的。
威尔瞥了一眼车夫，略微皱眉，温言道:“去看一下那个少年的情况。”
“是。”
车夫应了一声，急忙跑下去，心里暗自松了口气。他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匆匆冲到少年身旁。周围凑热闹的人群哗然而散，唯恐殃及池鱼。车夫粗略检查了一遍少年的身体，后者此刻已经昏迷，但鼻息尚平缓有力。
“大人，还活着，断了几根肋骨。”
威尔刚想要开口，查尔斯缩回车内，脸上的怒容渐渐消霁。
“交给我处理吧。”
查尔斯笑眯眯地说。
“好。”
威尔看了查尔斯一眼，随即倚在座位靠背上闭目养神。查尔斯慢悠悠地掀开帘帷，跳下马车，抓起马鞭，狠狠给了马夫一鞭，然后低声说道:
“下不为例。不要说话。”
马夫松了一口气，不顾马鞭抽在背上火辣辣的抽痛，低首立在一旁。尽管挨了一鞭，但起码不会有后续的处罚了。
查尔斯环顾一周，只见平民都远远地站在远处，探着脖子向这边张望，却没有一个敢于上前。他随手用马鞭指向一个酒槽鼻子的中年男人，对马夫冷冷地吩咐道:
“把那边那个家伙叫过来。没错，那个酒槽鼻子的家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