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花……味道也没什么不同啊。”
“怎么了么?”
“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以前看到的一朵很漂亮的花。”萤摇头说道。她看着那朵紫色的小花,突然想起了那只猫。在连她自己也不明白的神秘引力般的引导下,她在不存在于过去、现在与未来的时空中看见了它死去的照影。它的死影曾落在她的眼中,但她却并没有选择救起那只猫。她明白无论她如何努力,将那只猫抱走亦或是其他,它最终都会以她曾看到的形貌死去,甚至可能会引发原本不存在的严重后果。
但这并不是她不做出努力的理由——无所作为地漠然旁观本身就代表了一种放弃。也许是她自己已经心生绝望了呢?她曾目睹许多人走向既定的命运终结,就像一朵蔷薇不可避免地走向凋零。她曾天真地以为自己可以改变这些人的命运,但在经历了难以计数的麻木无力之后,她告诉自己:
“他们只是萎谢了。像花一样。”她凄婉的目光在紫花上低回徘徊,而后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又重新变为温暖明媚。然而她却不自觉地将那句话说了出来。
“咦?你在说什么呀?”
萤猛地一惊,调整着自己细微的表情变化,微笑道:“我想起了很久以前读过的一本小说中的一句话,就不自觉地念了出来。”
“诶?叫什么啊?”
“早忘啦。只是这一句给我的印象特别深刻而已。”萤略微蹲下身,用手拨开繁杂的草叶,将那朵紫色的小花展示给松原鸣看。
柔嫩的花瓣从淡紫色向白色渐变,纤小的脉络根根分明。但边缘已经有些蜷曲发黄。
“它也快要萎谢了。”
松原鸣却没有看那朵花。她凑近了萤的脸,低声笑道:“想不到萤也会有这么伤春悲秋的时候呢?我还以为你一直都是那么元气满满的呢。”
“什么呀,”萤咯咯浅笑,“我也是正常的女孩子哦,总会有一点小伤感的时候。”
在此时,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嗨,町枝同学!啊,还有松原同学,今晚有迎新晚会,要不要一起去?”
一个俊秀的灰发少年倒挎着皮包,在玻璃栈道上冲二人挥着手。他的嘴唇很薄,双目细长,本该是一副冷漠锋锐的模样,但现在却笑得像个傻子。
“这谁啊?”松原鸣呆了半晌,语带嫌弃地偏头问道。
“历克斯.雷尔加,”萤想了一会,“好像是……乌克雷人吧。他是我们的班长。”
“乌克雷?”松原鸣冷哼了一声,“那群去哪儿都靠马车、照明靠蜡烛的蛮子?”
“嗯,好呀!我们组织班上的同学一起吧!”萤略微踮起脚,大声喊到,随即低声道:“也不能那么说……”
“本来就是嘛。”
萤无奈微笑。
“这个嘛……或许以后你对他的印象会有所改观吧。”
“绝对不会!”
站在玻璃栈道上的历克斯.雷尔加突然感觉到自己被撞了一下。他有些不悦地回头望去,但在下一刻他如坠冰窟,只觉得一股冷意从骨髓中发散,使他全身如欲冻结。站在他身后的是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孩,一头乌黑半长发有些凌乱地垂下,慵懒地在颈窝打着卷,一张小脸冷若冰霜。历克斯几乎不敢相信带给自己如此恐怖压迫感的人竟是一个年幼的女孩,颤巍巍地试探着打了个招呼。
“嘿,你好……?”
罹惶睁开眼睛,瞳中带着几许茫然。
“……这是哪儿?”她扫视着周遭环境,眼中恢复了清明。“哦,去教学楼的路上……我又走神了……”
“嘿,你好……?”
一个显得有点傻兮兮的面容凑在她眼前,畏缩地摆着手说到,另一只手还拎着一只皮包。这个灰头发的家伙似乎担心她没听清,又重复了一遍。罹惶没有理他,视若无睹地从他身畔走过。她刚才在看着水面,那里似乎有些有趣的东西。她看得有些入神,一时间竟忘了自己还在走路什么的——怎么可能。如果真是这样,她早在流浪时期就被杀死无数遍了。她那时可杀过不少人,从她无端看着碍眼的家伙到有些特殊癖好想把她囚禁起来玩弄的猥琐人渣,因此当然也有些人想要她的性命。如果走着路都能走神,她现在只不过是一具早已腐烂的尸体——或许会被泡在某种药剂里,那样就不会腐烂,怎么可能还站在这座玻璃栈道上,悠然自得地欣赏小岛在湖面上的倒影。
那更像是……一种遗忘。在那一瞬间她忘记了自己在干什么而已。她记忆力衰退的症状由来已久,不过从前只是记不起某些无关轻重的人或物。
或许该找个医生看看了……应该没什么用。她更倾向于这是她异能的副作用——也就是安德烈娅口中的所谓代价。不过她的人生中也没有什么值得纪念与珍视的东西,所以无所谓。
罹惶从历克斯身畔走过,随后看见了在小岛岸边谈笑着的萤与松原鸣。萤在嫣然微笑,唇角抿出优美的弧线,覆盖着浓密睫毛的眼睛微眯着,微风撩起她的发丝飘舞纷飞。一旁的松原鸣则是在偷偷瞄着萤,那暗含扭捏的神情与当日在歌莱德庄园的茶会上,索菲谈起凯特的神情如出一辙。罹惶看着松原鸣,心中涌起荒谬的想法:
她……喜欢町枝萤?可她们都是女生诶。
不过那与她无关就是了……她自己不会喜欢就好。罹惶百无聊赖地想着,心中的厌恶感愈发强烈。她似乎在毫无理由地讨厌着那个町枝萤。
她想起了当初给她带路的那个女生的话。那个随和的女孩子……大概指的就是这个町枝萤?她的确讨厌所谓随和的人,因为她觉得那不过是惺惺作态的伪装而已,不过是可笑的面具。但有些人竟然让面具取代了自己的存在。
但她不讨厌随和本身。就如查尔斯,尽管他永远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样,但罹惶清楚,他笑的永远只是他的脸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