罹惶思考了半秒,然后平静中略带嫌弃地告诉他:
“不见。”
涅申思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泫然欲泣地拽着自己的头发,苦唧唧地嘟囔道:
“老大诶——你不知道那个家伙下手有多狠!小弟我都快被要打死了!”
说着,他略微凑近了些,撩开长发,给罹惶展示他眼角的青肿。一块淡淡的青紫色肿块,隐藏在他微卷的长发下,如不注意分辨几乎淡不可查。
罹惶瞥了一眼,满不在乎地答道:
“和我有什么关系。”
“您可是我老大诶!小弟有危险,您可得罩着我啊。”
“你的伤根本不重。”
“这不是重不重的问题啊!要是……”
“那个人呢?”
“您说……和我打的那个家伙?哈哈,这和他有什么关系嘛……”
涅申思嬉皮笑脸地摆手,眼睛不自觉地向地面瞄去,滴溜溜地乱转。一双奶白色的小猫拖鞋歪斜着摆在床下,鞋面上还带着两个毛茸茸的小球。
“他伤得比你重得多吧。”
罹惶平淡地说道。涅申思一愣,咧着嘴勉强嬉笑,偷偷抬眼望向女孩的眼睛。他只看到了一双波澜不起的漆黑瞳孔,含着若有若无的浅淡笑意。这双眼睛在第一次见到罹惶时他便为之着迷,宛若迷失在鸦青色的迷梦深谷。但现在这双眼睛似乎多了点什么。
“怎么会?”
涅申思苦笑着摇头,“那家伙可比我要强。”
“别骗我。”
涅申思一时为之语塞,良久一声轻笑,噘着嘴吹起了口哨。
“我扭断了那家伙的胳膊……大概是他和异兽战斗久了,和异能者战斗有点生疏。我抓住了他的一个小失误。很小很小的……”
涅申思用食指与拇指比出一个小圆,眯着眼睛从小圆中望着罹惶。“大概只有这么小。您是怎么知道的?”
“我猜的。”
罹惶随口答道,用能力抓过一杯水,放在唇边轻抿了一口。涅申思无法从她的颦笑言语中分辨出这句话的真假,但他莫名认定就是如此。一种很奇怪的预感——抑或说是潜意识中的预示——他觉得罹惶似乎好懂了一点,不再像初遇时那样深不可测如狱底深渊,但却离他愈发遥远,似乎终将化作渺不可察的背影。
他将略微汗湿的手伸进裤袋,握紧了其中放着的两张门票。那是两张学院附近的游乐园的门票,一张成人票以及……一张儿童票。他原本打算邀请她去看电影来着……考虑到她年龄很小,就换成了去游乐园玩。他寄希望与用那个借口把她骗出来,不过似乎失败了。
这本来就是个愚蠢至极的决定吧……他很难想象这个总是睥睨视人、从不假以辞色的女孩会对游乐园里的那些小玩意感兴趣。他向来巧舌如簧,可如今却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眼下她正百无聊赖地用一双嫩白的脚丫,勾着那双奶白色的小猫拖鞋一颠一颠地玩耍取乐,丝毫没有正眼瞧他。
“还有什么事么?”
“啊……大概没了。说起来……”
“嗯?”
涅申思犹豫再三,还是掏出那两张门票,滑而厚的纸面已经被他的汗水打湿了一小块边角,揉得皱皱巴巴的。
“朋友送了我两张游乐园的门票,这个周末一起去怎么样?”
罹惶看了一眼门票,轻快地微笑起来。
“看来你的朋友很是贴心,连同伴都为你选好了。”她踩着小猫拖鞋跳下床来,把涅申思晾在原地,把那盆桌子上的花搬到窗台上,让它充分沐浴着温暖的阳光。它不知何时已经收拢了花瓣,低垂着头亭亭而立。桌子有着漂亮的原木纹理,一圈一圈地晕染开。
“去找你的小朋友吧。”
罹惶仰着一张稚嫩的小脸说道,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也不过十二岁而已。
涅申思心一横,绷紧的心情反而放松下来,将门票在她面前晃了晃,调笑似的说道:
“小朋友的话,我面前就有一个。”
他的话语隐含焦灼与恐惧,彼此交织,但他自己没有意识到。这无端而起的焦灼与恐惧推动着他茫然向前。
“随你怎么想,但我不是。”
罹惶表情一冷,一阵狂风随她表情变幻呼啸而起,形成剧烈的风涡,将涅申思临空卷起,狠狠甩出房间,而花盆中闭拢着花瓣的花枝叶轻轻摇曳,伴着回风律动,丝毫没有受到狂风的影响。罹惶诧异地看了一眼花瓣,随即坐回床沿。她的异能在掌控方面似乎又有所进步,但她近来分明没有做什么练习,反而愈发慵懒。暗地里有什么不知名的东西在滋生,她隐约察觉到了这一点,却茫然无措。
涅申思被狂风裹挟着,一路翻滚,砸在房外草坪上。一个明媚的少女正在草坪上逗弄着一只猫,被突然从天而降砸在她面前的灰发青年吓了一跳,惊叫一声,手中燃起青紫色火焰,就要拍到他的脸上。涅申思勉强抬起头,惨叫着喊道:
“哎哎哎,别打别打!是我!涅申思!”
这个少女是他的前女友,两人在上一届迎新晚会上认识,旋即分开。少女凝目望去,看见涅申思那张还算英俊的脸,手中的火焰反而燃烧得更加剧烈,咬牙将手掌狠狠地拍在他的脸上,清脆的巴掌声骤然响起。涅申思惨叫一声,在草坪上皮球般翻滚不休,直到草坪边缘才停下。他无力地仰面躺着,无奈地望向天空。那两张门票也不知掉在何处,手中空空如也。
“涅申思!你又去偷窥哪个学妹了?!死变态啊!上次你藏在湖底被发现罚得还不够吗?!”
他的视野中出现了一个怒气冲冲的娇美脸庞,嫌弃地用脚踩着他的胸口。他微微偏头,一抹天蓝色映入他的眼睛。
“那个……虽然有点下流,你内裤露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