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集的铁质尖刺从地面突出,宛若暴雨倒卷直上,与空气剧烈摩擦,带起炙热的火星。韦德里恩冷哼一声,在铁质尖刺突入热场的一瞬加热,方圆百米的积雪在不到半秒的时间内融化。在周云椽不可置信的眼神中,漆黑色的铁质尖刺转为炽红,生生融为流体!紧接着,高热融离出的等离子流纷然沓来,瞬息而至。周云椽在等离子暴雨中左支右绌,凝聚出的铁质盾牌在触碰的瞬间熔解,向前奔逃的进势陡然阻断。
韦德里恩越过二人,缓慢地从头顶落下。他身侧喷涌的高热气流在冷风中迅速冷却,凝结升腾为灰白烟气。他的眼睛是最炽烈的鎏金,永远翻涌着灼热的怒意。当年他曾用这双眼睛与“灾月蟄”对恃,且毫不畏惧,如今却轮到周云椽面对这双眼睛了。
周云椽面容阴郁,缄默不语。韦德里恩是他的前辈,现在却不得不兵戈相向。倒是他背上的少女,伊莱莎.温莎轻咳了两声,平复着被狂风呛到的紊乱呼吸,然后轻快地向韦德里恩打着招呼,仿佛是在雨后遇见了多年未见的友人。
“嗨呀,诺维奇老爷子,唔……上午好么?”
她的脸色苍白如故,但强忍着挤出调侃似的轻松笑容。她的笑容透露出一种动人的高傲。
“如果你不逃跑,这就是个很完美的上午。”
韦德里恩慢条斯理地说道。他的嗓音浑厚苍老,话语间词句分明,一丝不苟。
“你可以和我一起喝一杯我磨的咖啡,还不会搭上一个无辜者的性命。”
“然后再被当作小白鼠一样抽血研究,囚禁在那个不见天日的地方看温特斯建立前的报纸打发时间,对么?确实挺舒适的。”
伊莱莎笑着答道。他们的身后传来了惊天动地的虎啸,一只浑身雪白的巨虎脚踏冰雪,每一扑都跨越遥远的距离,向他们所在的方向疾驰而来。它粗重的呼吸夹着风声猝然响起。
伊莱莎伏在周云椽脸侧对他虚弱地浅笑。她温热的呼吸轻轻拍在他的脸颊上,寒风吹过,反而激起彻骨冰寒。她主动松开了环绕着周云椽脖颈的手臂,无力地跌落在他身后。
“有点遗憾呢……看来到了你抛下我的时候了。”
她小声地揶揄道:“他们要抓住我……只有一个人去杀你的话,你肯定跑的掉吧?记得下次再来哦,你的账……还没付清呢。”
没有预兆,亦无端由,在伊莱莎离开周云椽身体的刹那,他感到一道阴影倏然从天而落,留下深邃的空虚。也许爱情的降临就在一瞬间,在他看着伊莱莎跌落向雪地的那一刹那。
伊莱莎的唇角倔强地抿出一个微笑,向下方的雪地堕落。她的头发上落满了纯白色的雪花,宛若刹时白头,显得皮肤愈发苍白,卷曲浓密的睫毛上也落着星星点点的白色,犹在轻微颤动着,有一种仿佛易碎的琉璃般的纤弱之美。
周云椽楞楞地看着伊莱莎无力地摔落在雪地上,垂首低伏着,却没有任何反应。周身环绕的铁质乱流却开始混乱地振动,趋于狂暴。
逃?他原本确实是这么打算的,现在也没有改变。面对“剑齿虎”时,他最终只能落荒而逃,面对“熔狱”韦德里恩,他的前辈,他依旧只能仓皇逃窜。现在面对两个人,他依旧如此,但他要带着这个少女一起。
他无法分清,不能决断,这突如其来的冲动究竟是怜悯、占有欲亦或是绝境中的共情,他甚至现在还不知道这个少女的名字,说话时只能以“你”来称呼;但毫无疑问抹着甜蜜剧毒的爱情之剑已经洞穿了他的心房,在一个简单的回眸一瞥间,他恍然惊觉自己已经深深爱上了这个少女,这没有曾经那份受阻的爱情那般绵和纤密,但远比它更为炽烈。
周云椽在短暂的失神后俯下身,迎着伊莱莎不解的目光将她重新背起。此时纯白色的巨虎已经隍然站在他们面前,矫健的庞大身躯逐渐凝缩,化为一副精炼强壮的身体,脸上纵横的疤痕将他的面容破坏得面目全非。
韦德里恩严肃的面庞依旧没有什么变化,只是不自然地用手轻揉着鼻头。他的言语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慨。
“周……看来你已经做出了选择。”
周云椽平静地扫视四周,寻找能用以逃跑的事物。四周一片茫然寂寥,低空中有一群秃鹫被轰鸣惊起,不住地回溯盘旋。
“想不到您还记得我,诺维奇先生,我倍感荣幸。换作从前,我一定会向您屈服。”
“但是现在,”周云椽偏头,望着伊莱莎腼腆地一笑。“先生,”他恣意地高声宣告,“我对她一见钟情!”
他身后的伊莱莎噗嗤一声轻快地笑了。
“不知名的先生,我还没有喜欢上你呢,单方面的宣告不算数的哦?”
“剑齿虎”爆发出一阵沙哑的哂笑,傲慢嘲讽之意溢于言表。
“蠢货……”
高热在汇聚,温度再度急剧攀升,韦德里恩赤金色的眼眸爆发出炽目威严,仿佛在下一秒就会陡然暴起!
“先等一下!”
伊莱莎突然喊到,在喊完这一声后便伏在周云椽肩头不住咳嗽。她指尖的伤口已经愈合,但脸色苍白如故。韦德里恩抬手制止了欲图暴起的“剑齿虎”,凝目向伊莱莎望去。
伊莱莎强撑着仰起头,露出一个狡黠的微笑,偷偷塞给周云椽某物,悄声说道:
“喂给随便一只动物,什么都好。”
她犹豫半晌,补充道:
“你自己不行哦。”
说罢,她扬声喊道:
“‘熔狱’先生,今天的那只狼,作为您战斗前的开胃小菜来说,个头是不是有点略小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