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午餐后，聪子推说有些疲惫，要回房休息，便独自离开了。她平日里挺秀的身姿显得有些落寞，黜然独行在碎石子铺成的小路上。萤凝望着聪子离开的背影，忽然感觉她并没有自己一贯认为的那么超卓凛然。她温顺静美的外表下也许隐藏着一颗满目疮痍的心，但可笑的是，自己从未真正了解过她，就擅自认定一切。
她有点想要深入了解聪子。她的过去，她的心结与疮痕，她的真正面目。但是她不敢。
聪子在她眼中就像是一团朦胧的光火，充盈神秘静谧的微光，如同幼时和母亲在街上看到的夜空中冉冉升起的萤灯。她唯恐拂开夜雾靠近后，看到的是一团毫无美感的乱麻。聪子无疑有种不可亵渎的幻象般的美感，但这种美是要以距离为前提的。不只是聪子，世上的一切美丽之物，近看便会失却神秘华美，只余下丑陋不堪的疮疤。
她一直秉持着这种理念，对每个人都若即若离，保持着适当的距离。她知道每个人都半人半鬼，将遮掩的帷幕撕开，将血淋淋的事实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时，谁都没法看。她讨厌丑陋的事物，称之为精神上的洁癖或许更为恰当。
这是不是一种傲慢呢？这样的自己也许也足够丑陋。
萤把最后一块甜点送入口中，捻过一张餐巾纸来擦了擦嘴。
“要不要去图书馆？”
“诶？去图书馆干嘛？”
“我们教学楼所在的小岛是漂浮在湖面上的，你不觉得很神奇吗？”
“有什么神奇的，无相质而已嘛。”
“那无相质又是怎么作用的？”
“这个……”
松原鸣一时语塞，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羞红了脸恼怒地敲着桌面。萤莞尔一笑，慢条斯理地倒了一杯水，含在口里漱口。
无相质是一种大约六年前出现的神秘物质，形态在固态与液态之间变幻不定，也有人称曾目击气态无相质，但没有确切证据表明气态无相质的存在。无相质表现为水晶般的透明物质，内部含银色星屑状的光粒，以恒定速率作无规则运动，同时会散发虹色光晕。但这种光晕只能以肉眼观察，却不能被任何仪器观测到。它具有一种神奇的特质，即可以根据接触者的需求，被赋予任何一种想要的特性，只需接触时想象需求的特质即可。
这种充满了主观性的物质，在出现伊始便打破了异变降临以来，异能与科技维系的脆弱平衡。物理学，尤其是基础物理方面遭受了前所未有的嘲讽与轻蔑。因为构建物理学基础的定理在异能与无相质面前不堪一击，所有人都疯狂迷恋于它们的神秘力量，物理就此被弃之若履，无人问津。但在混乱疯狂的风潮后，异能唯一性与无相质极稀少且特性一旦确定不可更改的弊端才初现端倪。它们根本不足以支撑整个人类社会的生产需求。物理这才被重新拾起，可当初的许多研究者早已四散凋零。
教学楼所在的那座湖上之岛便是那时混乱风潮的产物。岛底部分面积涂布着极薄的一层无相质，总质量甚至不足一克，但足以令整座岛悬浮在湖面上。
“走吧。”
“好吧！对了，你和聪子小姐是怎么认识的？”
“来英吉利的路上受了她一些照顾，就此认识了。”
松原鸣压低声音，鬼鬼祟祟地环顾四周，凑在萤耳边道:“那你……到底对她怎么看？”
萤略微一愣，答道:“什么意思？”
“就是说，你到底是怎么看待她的？她在你心目中算是什么地位？”
松原鸣微抿着嘴唇问道，双手无意识地紧攥着衣角，手心渗出了一层湿冷的汗水。
“你今天有点奇怪哦。发烧了么？”
萤浅笑着道，把手轻轻抚上松原鸣的额头。松原鸣脸一红，略带恼怒地摇头甩开她的手，想要说几句娇憨的话，但却发觉如鲠在喉，眼睛有些轻微的酸涩。她勉强笑了笑。
“哪有啊。”
在拿饮料回来的时候，她看见萤与聪子相视而笑，笑容中有种心照不宣的默契。那默契在她眼中是堵遍布铁荆的高墙，在她拼命想要冲进去时撞得她头破血流。
萤的身影似乎要渐行渐远了。她无助地追赶，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消失在如雾的远夜灯光里。
“算是亦师亦友吧。我很尊敬她，也有些仰慕和亲近。”
听到这个答案，松原鸣略微苦笑。这个答案稍微令她安心，但也和她预想的分毫不差。那股细若游丝的疏离感愈发清晰，驱使着她陷入更深的迷乱疯狂。
“果然嘛！我猜对了！”
松原鸣嘻嘻一笑，掩饰着自己心中升起的凉薄的悲哀感。萤看了她一眼，微笑着弹了她的脑袋一下。
“猜对什么？总这么调皮，小心我告诉聪子小姐哦。”
“你不会的啦。”
松原鸣笃定地道。
“好吧，”萤无奈地微笑。
“说起来，你知道关于无相质的那个传言吗？”
“不知道啊。”
“据说无相质出现时是伴随着一种天灾出现的哦。”
“你是说‘云涡’么？”
“诶？你这不是知道么？！”
萤掩嘴偷笑。
“我想逗逗你而已。你好像有点不开心哦。”
松原鸣蓦地心中一暖，羞涩地别过头去。
“没有啦。我很开心。”
“不过还有一种说法你肯定没听过！”
“哦？”
“众所周知，目前已观测到的异兽中，‘海洋与暴风之主’利维坦是排在第一位的对吧？但其实还有一种说法，所谓的天灾‘云涡’其实是一只异兽！它才是真正排在第一位的！”
松原鸣神秘兮兮地道。
“我们要不要去查查资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