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莱莎再醒来时已是中午。外面温暖了一些，街道上的积雪反射着融融冷光。周云椽本想再像早上一般买些食物带回来，但经不住伊莱莎再三央求，最终决定带她出去。但他提出要给她穿上大衣，再戴上一件斗篷。
“外面已经很暖和了，斗篷就不必了吧。”伊莱莎悄声嘀咕道。对此，周云椽只是平静地解释为遮阳。他没有说担忧城内有韦德里恩的耳目的事，一来这尚不确定，二来他也不想引起伊莱莎的恐慌。
修养了大半日，伊莱莎已可以平稳地下地行走，此刻一手抵着床沿站了起来，欢快地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清瘦的容颜也明媚了几分。
“你很想去外面么？”看着伊莱莎跳脱地欢快模样，周云椽随口问道。
“我梦寐以求！在地底下的时候，我做梦都在想着在街道上或者雪原上随心所欲地跑！晴天也好阴天也罢，总要比看不见天空的地方好多了。”
周云椽陡然领悟了她的言外之意。也比在房间里好……即使是阴天，更何况此刻温和的阳光撒遍大地。房间里就算能看见天空，也是隔着一层透明的玻璃。窗户之外……望而不得的天空，又和黑云笼罩有什么区别呢？
“这样啊。对了，你有什么宗教信仰么？”周云椽在附近的服装店买了两件大衣，浅灰色底调，简洁明快，衣料也不甚粗粝，带着一圈绒毛。看着伊莱莎披上大衣后，周云椽道。
“天主啊，我妈妈当初信奉这个，也教了我一点。不过我不太虔诚哦。”
“无所谓。”
周云椽取出一件宽大的黑色修女斗篷，递给伊莱莎。斗篷下摆上有浅色的条纹，直垂到脚底，胸口也有更深邃的黑色褶皱攒聚成的十字天使。他早上注意到卡恩城的中心有一座气势恢宏的教堂，哥特式的尖顶窄窗直入云霄，在一派起伏不一的建筑顶部中分外醒目。街上有不少修女或者教士打扮的行人徘徊，披上一件修女斗篷应该不至太过显眼。
伊莱莎好奇地披上了修女斗篷，把手放在胸前，做了个祈祷的手势。她本就清冷的容颜与修女服格外相称，愈发显得娴静圣洁，但脸上的莞尔浅笑略破坏了些庄严的美感。周云椽看着伊莱莎，莫名生出一些熟悉感来。
那个自称格莱特恩.卓卡斯卓昂的少女！周云椽蓦然惊醒，如果抛去修女头巾，她身上穿的那件黑裙似乎和这件修女服有不少相似之处，不过更华丽繁美，胸口绣着的暗纹仿佛也是一个挣扎扭曲的十字天使的模样。他有些记不清了。
“穿好了么？”
“嗯。走吧！”
“……这件衣服很衬你。”
“诶？！是吗？虽然很感谢，但如果是说我适合当修女的话，我可不答应的！”
“没有。只是单纯的……”
“话又说回来，和一位美丽的修女小姐走在一起的，教堂骑士什么的或许更配哦？”伊莱莎露齿而笑，翘起的唇角透出几分狡黠。“喜欢打扮人的周云椽先生，是不是也该打扮一下自己呢？”
“我可弄不来教堂骑士的全身板甲。”周云椽无奈地道，“那个好像是天主教会管制的……具体我也不清楚。”
“那就挎一把帅气的银色十字圣剑好了！你的异能可以塑型吧？你和‘剑齿虎’那个家伙打架的时候，我躲在一边可全都看到了哦！”
周云椽扶额苦笑。“我的铁质改变不了颜色。就这样吧，我们吃完午餐就要离开卡恩城了。”
“是么……”
伊莱莎的目光略微黯淡，气恼地跺脚，大步向门口走去。她的脚不慎踩到了修女服的下摆，身体骤然失衡，向左侧倾倒。周云椽急忙跨出一步，接住了她的身体。他的手不小心碰到了伊莱莎胸口被布料包裹着的柔软，还轻摁了一下。伊莱莎面上浮现红霞，别过脸去，略带恼怒地拍掉他的手。接触之处寒凉如冰。
“周云椽先生！我怀疑你存心举止不端！”
“哦，抱歉，请原谅我……”周云椽倏然想到了一个古老的笑话，蹩脚地化用道:“……如果你的心肠与那里一样柔软的话。”
“……这一点也不好笑哦。”
“唔……抱歉……这回是很认真的。”
“算啦，我知道你是无心的。”伊莱莎嫣然巧笑。“还有，谢谢你扶我。”
……
离开旅馆后，两人走在满是积雪的街道上。伊莱莎走在前面，兴意盎然地雀跃四顾。她的衣袂下摆在冷风中飘荡，翻飞如蹁跹群蝶。周云椽落后她一步，打量着四周的店铺，余光留意着身前的少女。她纤弱的背影行走在墙壁投下的阴影中，暗含悲戚，仿若轻灵的死影。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周云椽思衬着接下来的行动，不觉落后了几步。回过神来他发现伊莱莎已走出了很远的一段距离，雪面上留着她轻快的脚印。他急忙加快脚步赶上，但却觉得距离愈发遥远。虽已日上三竿，街道上早市仍未散尽，还有不少人在冷风中吆喝着。
街道中间积雪已被扫尽，堆积在路边，形成一道隆起的陇埂。新下的一层薄薄的雪花与路面上的尘埃混杂着，结成一层薄脆的脏污冰壳，不复刚落下时纯白无瑕的模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