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没有维持太久，祁月先开口了，就像她一如既往地，把别人放在自己前面。“刚才那件事情——”奥瑞莉娅微微一笑，“怎么了，不是已经说清楚了吗，别太在意，反而是我——”“不是这个，莉娅，那时候，我听到了一些很奇怪的声音。”
两人因为不由自主地打断对方说话，又对视起来。我想这个气氛或许也算不上暧昧，寂静的实验室，窗外无言的夜空，没有繁星，只有微微发亮的路灯。“那个声音。应该说是‘他’，还是‘她’呢？很温柔，但不令人感到温暖。那把近似女生的声音，对我说了好一些话，像凑在耳边一样，明明周围除了那个女人并没有任何人。”祁月缓缓地说着，心里没有什么波澜，脸上勉强挤出思考的表情。
奥瑞莉娅有些好奇，又有些焦虑。入侵设计中心的敌人，难道不只是伪善吗……但是月在这里的话，对付隐藏在黑暗中的他们至少还有底牌。她决定继续听下去，还顺手抱紧了一些祁月。尽管血腥味难以散去，但祁月头发散发的芳香，还是那样熟悉。
祁月稍作停顿，继续说着：“那个人，她。像是在减轻我那难以存在的罪恶感。‘这个女人，犯过的事情很多呢。中央都市第五辖区的档案失窃，西都克里斯汀公司子网崩溃，东都第26号前线研究所样本失窃案，北都屡次的反向合成营养实验失败，南都的设计图失窃，数不清的杀人灭口，还有，对你的妹妹，祁阎的绑架。’我并不清楚‘她’是以什么手段了解到这么多的事情，以及与我通话的。”祁月小小地舔舐了一下嘴唇，而奥瑞莉娅已经不动声色地把一杯水放到祁月面前。
“‘杀了她，可是保护了很多人类。即便她有着人的外表，人的肉体，但做出这样的行为，跟野兽又有什么差别呢，’她是这样说的，我不明白这有什么目的。”不用多说，祁月与奥瑞莉娅都明白，这件事情要保密，而且越少人知道越好，这不是祁阎或者安德里奈能掺和的事情，甚至，会惊动调律会。
这件事情只要传到调律会耳中，月的身份恐怕会再次被世人熟知，届时都市将再次掀起一场风雨。持有‘永夜’的月恐怕会成为众矢之末，留给她的道路恐怕只有死亡或是回到军队再次作为工具被使用吧……这样的结局，我是绝对不会认同的！
曾经为英雄立下的誓言，对如今的调律会来说早已不复存在，变革从未有过停息，过去终将成为尘埃。在调律会中掀起这场的改革之风的杰诺崎，有不少人与奥瑞莉娅一样保持着怀疑的态度。如今调律会早已称得上分崩离析，只不过整个都市都被他们蒙在鼓里罢了。
“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声音总让我感到熟悉。我能感觉到其中混杂着很多气息，野兽的粗犷、人的情感以及机械的极智，像是将这一切混杂在一起一样。”祁月缓缓摇晃着脑袋不断否决自己的想法，她总感觉自己似乎遇到过声音的主人，但无论如何也没有能会想起她究竟是什么人。
“熟悉？”奥瑞莉娅眼眯起双眼开始思考如今依然存活于世的故人。即使她与月认识的所有人都存活于世，能做到这种事情的又有几人？恐怕也只有自己吧……
垂下脑袋的奥瑞莉娅将脸埋在祁月的发间含糊的说着：“先不要想这些事了月，现在的你，到底如何看待生命？”奥瑞莉娅双手环扣祁月的脖子的动作使得两人的距离再次缩短，被拥簇在怀中的祁月将食指抵住嘴唇摆出思考的模样。
片刻，轻灵空洞的声音再次响起。“生命的珍贵是必然的，无论是什么人也没有资格轻易的夺走他人的生命。曾经的我也许会这么说，但在这漫长的岁月中我早已明白，任何事情一旦超过了某种界限就使人迷失自我。手中沾染鲜血之人总有一天会迷失在屠戮之中，到那时他有何野兽有什么区别？所以善与恶便是衡量这一切的天平，对于堕入屠戮之渊的生命已经没有拯救的可能，我也没有必要对这种趋近野兽的生命留有怜悯。”
奥瑞莉娅欣慰的看着祁月
她没有想到，这数年间祁月已经成长到如今的地步。现在看来完全是她多虑了，祁月并没有应为这样的变故感到失落，果然，人总是会变的吗……
奥瑞莉娅没有也没有想到，祁月已经拜托了军队对她的洗脑，她已经不在把自己当作工具，永远将他人的生命放在第一位，将一切生命同等对待。这样的观念若是放在所有人类团结一致对抗外敌的战争时代，或许是也能称得上正确吧，可要放到现在未免有点过于仁慈。
“莉娅……倘若有一天我也落到如此田地，你一定要夺走我的生命。不需要有任何的痛苦，也不要有任何犹豫，因为那时候的我恐怕已经……”还没等祁月将话说完，奥瑞莉娅便开始**她的脸颊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我不允许你继续这样说下去哟，月。只要有我在你的身边，我就永远不会让这一天到来，月只要安心的待在我身边过上幸福又轻松的生活就行了。”
“嗯……无论最后结果如何，我都相信莉娅。”
口中这番话语的祁月默默紧握手中的吊坠，虽然她十分相信莉娅绝对会履行诺言，不会让她堕入深渊迷失自我，但是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的事情。没有人会知道未来究竟会发生什么，所以留下一个预备方案总是正确的，当这一切真的化为现实的时候，只希望莉娅不要恨我……
两个人默默地坐在一起。跨越数十年，她们依旧是当年那对朋友，不论身体是长生不朽，还是早已更换过无数次。忒修斯之船的悖论不再是需要考虑的哲学问题，在历经时间洗礼剥离一切外壳后的两颗灵魂，只需要在此刻紧紧依靠彼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