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盛夏,出租房。
热浪从窗子的缝隙中流淌进来,汗水把床单浸湿,房间里洋溢着汗臭和其他的味道,让躺在床上装死的我无处遁逃。
床头的“肥宅快乐水”只剩空瓶,无法再给我带来快乐。打开手机,弃坑已久的手游们,也无法再给我带来笑容。
“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31岁,失业已久的我,与其这样颓废,不如凭空消失,顺便抹掉自己曾经存在过的痕迹,是不是更好一些。
突然响起的敲门声,打搅了我的安宁。大概又是送外卖送错家的,这样想着,我打开大门。
眼前是个穿着黄色工作服,看上去大概十六七岁的姑娘。活力源源不断地从她活泼的大眼睛里流淌而出,让我不禁感叹青春真是个好东西。
“你找谁?”
“请问,您是时光先生吗?”
我点了点头。
是的,我叫时光。“时”这个姓挺少见的,当初我的父母说,要起一个有意义的名字,干脆就叫时光得了。也不知道他们咋想的。
居然是找我的,可我没有点外卖啊?
“这里有一封信,是寄给您的。”
“别开玩笑了,这年月还有人写信?”
小姑娘把水蓝色的信封递到我手里,证明她并不是拿我寻开心。寄信人一栏上,写着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名字——乔欣然。
记忆翻江倒海,从一朵小小的浪花当中,我寻到了寄信人的身影。她是我的小学同学,好像挺不起眼的,小学毕业之后,我的世界里,再也没有她的影子。
“这信,你是怎么得到的?”
她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看着我。
满腹狐疑的我展开信笺,娟秀的字体映入眼帘。
“你好啊时光,现在过得怎么样呢?一定很好吧。”
很遗憾,我的生活不怎么样。
“我就不一样了。写下这封信不久之后,我应该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
血液瞬间冲上大脑,让我无法思考。
信中写道,小学毕业之后,她就开始了颠沛流离的生活。可即使如此,她也想好好地活着,一直坚持到了今天。
“有一句话,从小就压在心里。我马上就要死了,所以无论如何都要说出来:我喜欢你!我想和你一起生活,开启独属于我的幸福,不再经历这般悲惨的人生!”
我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重击一般,汗水随热浪流淌,我的内心却止不住凄凉。
“如果你愿意,请和这位女孩一起,帮帮我。但是,如果你不愿意,就把这当成我的无理取闹,忘了吧。愿你永远幸福,你的同学乔欣然。”
把信对折,我的内心五味陈杂。没有想到,竟然有一双眼睛,从那么遥远的地方期待着我,即使我们并没有什么交集。然而这副落魄模样的我,真的可以回应她的期待吗?
“她真的,真的已经……”
“嗯,她已经不在了……”
虽然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但是当我听到这冷冰冰的回答,惘然若失。
“想拯救她吗?”
我缓缓的闭上眼睛,脑海中出现早已被岁月磨洗而变得模糊的乔欣然的音容。我想为她做点什么,作为她对我期待的回应。
可事到如今,我又能做什么呢?
眼前出现了不可思议的光景。少女全身上下闪耀着辉光,像星星一样的东西从她的身边出现,又落到地上,悄然不见。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音羽,是时间之精灵。时光先生,你愿意和我签订契约,拯救乔欣然吗?”
虽然眼前的一切,已经完全超出了我的认知范畴。但是,如果我能用我这无用的身躯,做一件,哪怕只有一件好事,就算眼前这些真的是被人精心策划的“整蛊节目”,我也心甘情愿被骗。
想到这里,我点了点头。
自称音羽的少女,握住了我的手。出租屋消失不见,我们漂浮在一个纯白色的空间里。金色的星星从无垠的天空降落,向着不知在何处的地面奔去,我们在其间穿行,直到来到一扇明亮的门前。霎那间,音羽像天使一般,张开了洁白的双翼,带我穿过大门。整个洁白的世界,又似乎被画家,一笔一划重新染上色彩。
久违的电线杆,出现在街道的两旁。马路虽窄,却不见拥堵,因为往来大多是行人和自行车,罕见汽车。我转过身,看到本应拆除的母校大门和“逸夫楼”。
“现在是……”我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1999年。你现在,是一名小学三年级的学生。”
音羽,站在我身旁。
没错,我身上穿着的,正是小学时的夏季校服!
“有几个事情,请一定要记住!这段时间里,会发生改变乔欣然命运的事件,请一定帮助她,做出和过去不一样的选择,改变她的命运!”
啊,原来她说的是真的,我没有被骗!
“我是时间精灵,可以给你3次时间回溯的机会,如果行动失败了,告诉我,我会调拨时间,重新来过。但是最多只能回溯到现在这个时间点之后,不能再往前了。”
啊,我的头发,全都回来了!太好了!
“但是有一点你一定要记住!千万不要做出超越9岁的你认知的言行,比如,向别人透露‘未来’的讯息,或是轻易泄露我们此行的目的。否则,‘世界’会自行修正,产生回溯。而且,这也会算在那3次机会里,希望你能谨慎行事。”
空气是那么清新,阳光是那么明媚。不用工作,不用赚钱,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
“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身边的小姑娘撅起小嘴,皱着眉头,一脸不悦。只见她一手拿着一个奇怪的本子,另一只手拿着一支羽毛笔,身上穿着蓝白色水手服,也不知是何时换好的。
音羽还在等待着我的回答,我又把什么“重要事件,时间回溯”复述了一遍。她不满地撇撇嘴,不做声了。
哼,当年我在小学,可是人尽皆知的“神童”!记住这些,又算得了什么?
学校离家并不太远。走进家门,本山大叔的一句“改革春风吹满地”,让我一阵恍惚。那台早已不知去向,只有八个频道的熊猫牌电视机,正端坐在客厅中央,播放着99年的春晚小品《昨天今天明天》。
老妈从厨房里走出来。那时的她还没有那么多皱纹和白发,但是长时间在工厂劳作,让她看上去十分疲惫。我出生后没几年,父亲下岗了,只得去北京打工,一般只有过年才回来。于是,操持整个家的重担,便落在老妈肩上。
糟了,音羽还在我的身边,这要怎么向老妈解释……
“愣着干什么?快去洗手,准备吃饭!”
音羽冲我扮了一个鬼脸。
只有我可以看到音羽吗? 原来如此。
午餐是豆角焖面。在南方待了太久,吃上几口家乡的美食,幸福感洋溢而出,奇思妙想也如潮水般涌来。
“妈,我们赶紧买房吧!”
“什么?”母亲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买房买房,贷款也要买!过几年房价会飞涨,咱们要有几套房,以后光收房租都会衣食无忧,数钱数到手抽筋……”
突然,眼前的画面变得扭曲,一切仿佛都被抽水马桶冲走一般。当我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再次站在校门口。
完了,第一次时间回溯的机会,用掉了……
“为什么不按我说的做?”
眼前的少女叉着腰站在我的面前,一脸怒容。
“为什么不按我说的做?明明刚说好了不要提以后的事情,你转脸就忘了,干嘛呢?”
“对不起……”我错了。
“唉,真拿你没办法。”她叹了口气,怒气逐渐消散。
“请不要忘记你的使命,无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