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
看着倒下的方惜，相半雪心如绞痛。
她没有任何的犹豫，跪坐在方惜的身旁，拉开这方惜的衣服，寻找到他藏药的地方，连忙倒出了几颗，使用相当专业的手法，用水将药送入了他的嘴中。
这样的步骤，她已经训练过无数次。
但是方惜并没有马上清醒。
接着，相半雪拿起手机拨打了120，以及另一个电话——方雅，方惜的姐姐。
摩天轮来到了最底层，门被打开。
工作人员看见有人倒下的一幕，吓了一大跳。
“发生什么事了？”
相半雪的声音非常的冷静。
“他病倒了，请帮我一起抬出去。”
接着，用颤抖的双手，和工作人员一同将方惜抬了出来。
周围的人群发出了慌乱的声音。
一见到人群有些慌乱，似乎出事的样子，在外等候的古章就立刻跑了过来。
当看见倒在地上的方惜，他的脸色瞬间大变。
马上跪坐下来，想要寻找药物。
“不用找了，我已经喂了他。”
相半雪的声音非常冷静，但脸上却充满了悲伤。
冷静，是因为早有准备。
悲伤，是因为终究还是出现了这么一幕。
这样的反应让古章大为诧异，和他预想过的有些不同。
“你……难道知道了？”
“嗯。”
“知道什么？呼~呼~”
万莉也终于匆匆挤了进来，双手撑住膝盖喘着气，当看见方惜的样子，大吃一惊。
“知道他有心脏病，先天的。”
古章沉默了片刻，带着痛苦的表情终于将一直深藏的真相告诉了万莉。
“先天心脏病……”
万莉震惊了，猛地看向相半雪，她的表情，没有丝毫的意外，也就是说她真的知道。
那她之前会突然变得勇敢，想要告白，难道也是因为她知晓这一点？
原来这就是他们一直隐瞒的事情？
自己从来没有想过会这么的严重。
救护人员匆匆赶来，迅速的对方惜做了应急处理，而后，抬上救护车。
他们三人都选择了跟车。
——
二十多天前。
相半雪还是一个戴眼镜的土妹子。
在自己的班级内，除了自己的好友万莉外，只有一个人能够吸引她的注意力——方惜。
那是一个拥有独特眼睛的少年。
普普通通的身高，无论是身材还是长相，都无法吸引人的目光。
可偏偏那双仿佛看破一切的眼睛，深深的吸引着相半雪。
明明是同龄人，却拥有那样深邃的眼睛，仿佛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任何人能够吸引到他一般。
这让相半雪对他到底经历了什么而感到了好奇。
这份好奇心，随着注视时间的累积，越发的深厚。
在那一天，好奇心的溢出让她的内心产生了一个奇怪的念头。
——要不然，自己跟踪一下，看看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发出了变态般宣言的相半雪，将想法化作了行动。
她以有急事为理由，放弃了和好友万莉一同回家，保持着数米的距离，跟随着方惜。
方惜并没有发现她，也并没有做出什么奇怪的举动。只是时常看着周围，想着什么而已。
就在相半雪产生了放弃继续跟着想法的时候，一名少女出现在方惜的面前。
这名少女看上去并不大，让相半雪立刻警惕了起来。她悄悄的靠近，并装作是个无辜的路人。
“姐，你怎么在这里？”.
一道带着诧异、不解和伤感的声音从方惜的嘴中响起。
而那道称呼却让不远处的相半雪，心瞬间放了下来。
原来是姐姐啊。
“跟我来。”
方惜的姐姐神色复杂的看着方惜，轻轻说了一句就向着相半雪的方向走来。
那时的相半雪吓了一跳，左右张望了一下，连忙躲在了一个雕塑的背后。
她有些庆幸，这里是江边，而现在，这样的地方有着许多雕塑作为装饰。
方惜和自己的姐姐走过了雕像，靠着江边的栏杆，停了下来。
略微的沉默过后，方惜的姐姐开口：
“你……还有多长时间？”
“医生说，一个月左右。”
医生？一个月？什么意思？
刚刚还在庆幸没有被发现的相半雪，瞬间僵硬起来。
天，仿佛塌了下来。
“是吗……”
又是一阵沉默。
“姐，你突然问这个做什么？”
方惜的姐姐叹了一口气。
“爸妈让我来问你，要不要不去学校了，他们请个假，带你去其他地方走一走。”
“不用了，就让我在学校里吧，他们已经为我花了那么多钱，我真的不希望他们再在我的身上花不必要花的钱了。”
方惜的眼睛暗淡无神。
看着这一幕的相半雪靠在雕塑上，眼睛蒙上了薄薄浓雾。
“这不是不必要！！”
方惜看着激动起来的姐姐，眼睛中出现了一丝泪珠，但还是倔强的扭过了头。
“嗯，不过，我还是希望在学校。我这个年纪，还是在学校才能享受最多的青春不是吗？或许，我还能尝试一次恋爱也说不定呢。”
看到自己弟弟的模样，听着自己弟弟的说词，方惜的姐姐眼睛含着泪水，笑了出来。
“噗嗤~那你可得改变你现在这个呆头呆脑的样子，不然啊，可没有女生会喜欢你。而且……”
“我知道，我不会害人的。”
“……嗯。”
短短的六个字，却仿佛一把利剑一般，将两名少女的心一起刺穿。
相半雪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家的，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已经泪流两行。
“只有一个月吗？”
她用手抓住自己的心脏位置，疼痛感透过了厚厚的脂肪，直接传递到了手心。
“不会……害人吗？”
刀，在本就刺痛的心脏处，又一次刺了进去。
“不行不行不行不行！！我不能在这里想这些，我不应该这个时候去感到疼痛。”
相半雪用牙齿，狠狠地咬着自己的嘴唇，就算溢出了鲜血，她也没有理会。
“这是我的初恋，这是我的恋爱，我不能就让它这么完蛋。我……来补完他的心愿！”
心灵的宣誓，化作了行动。
第二天放学，相半雪再次来到那个公园，她知道，方惜的姐姐会在这里等方惜，那一定是他家就在附近。
果然，她看见了方惜姐姐就依靠在江边的护栏上，眺望着江水。
“你、你好。”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才走了过去。
方惜的姐姐，诧异的转过头。
“你是在和我说话吗？”
“嗯。我想知道，你和方惜昨天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一个月……”
方惜的姐姐眼睛猛地睁大，有些哑然的看着眼前的少女。
随后重重的叹息一声：
“他只能活一个月了，先天心脏病，以前我家并不宽裕，错过了最佳的治疗时间。另外，我叫方雅。”
“只能活一个月……”
再次听见这个消息，相半雪的心又一次剧烈的疼痛起来。
“嗯。”
“我想实现他的愿望！”
“愿望？”
“恋爱的愿望……”
方雅惊讶的看着眼前的少女。
“可是这样……”
“我知道，不过我不会后悔的。我想实现他的愿望。”
“这很危险，情绪的波动……算了，我还是教你一些应急的基础吧。”
方雅本想说情绪的变动可能会产生意外，可是想想，也就一个月了，什么样的意外都没有任何的意义。
如果能够实现他的心愿……
那，就算是离开，也会没有遗憾吧。
方雅和相半雪约定了以后见面的时间，因为，她希望这个女孩能够学会应急的手段，这样……在出现意外的时候，也不至于因为错过最佳拯救时间而让她的心中后悔。
带着沉重心情回到家的相半雪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改变自己的形象。
既然要让他满足心愿，那就要当一个漂亮的女朋友！
成为能够让他感到骄傲的女朋友！
——
急救室外，方雅匆匆赶来。
“他怎么样了？”
“不知道。”
相半雪看了看还在急救的灯。
心中充满了暗淡。
这一次，就算是急救出来， 也没有多少的时间了。
因为……
急救的医生出来后证实了相半雪的猜测。
“这一次，因为你们及时的喂药才能度过危机，但对于他而言现在药的作用已经越来越小。他现在的状况可能随时无法度过那道坎。等转移病房后，你们有什么想说的就赶紧说吧。他，恐怕过不去今晚了。”
留下了这句话，医生离开了。
方雅去了方惜的病房，照看着还没醒过来的方惜。
相半雪和万莉、古章坐在门口的长椅上。
“半雪……你早就知道了吗？”
万莉有些看着沉默的相半雪轻轻说道。
“嗯。告白前，我就知道了。”
“那你……”
“我喜欢他，所以我想满足他的愿望。只是……我不知道，当这份喜爱变得更深之后，分别会更加的痛苦。如果知道有这么痛苦的话，或许……”
相半雪说不出话了，因为，就算事先知道，她也会如此的做出选择吧？
万莉叹了口气，也不再说什么。
她现在也明白为什么古章不肯告诉自己。
如果自己早先知道，一定会阻止她吧。
陷得越深，只会越痛苦而已。
“相半雪，他醒来了，想见你。”
方雅走出了病房，轻轻的唤了一句。
相半雪立刻起身，冲向了病房。
方惜躺在床上，侧头看向她。
“半雪，你果然知道。”
方惜的眼神有些伤感的看着相半雪。
“嗯。”
“其实，我隐隐约约已经发现了。你的行为，每一次都在顾忌着我的身体。不拉着我跑步，不带我做过激的运动，不让我玩刺激的游戏……明明，我只剩下最后的时间，应该好好享受一把的。”
方惜露出了苦笑。
“对不起。”相半雪低下了头，“因为我是个自私的女孩子，我想和你能够待的更久一点，我不希望连二十五天都没有撑到，所以……”
“你若是个自私的女孩子，就不会来和我谈这一场恋爱了。为了实现我一个将死之人的愿望，牺牲这么多。”
在刚刚，自己的姐姐虽然没说什么，可是他已经看出了眼前的女孩和自己的姐姐认识。也就是说自己的愿望，对方恐怕已经知道。
相半雪连连摇头：
“我只是想要和你谈一场恋爱而已，我不希望我的初恋止步于暗恋。所以才鼓起的勇气。”
“半雪……抬起头。让我好好看看你……”
相半雪猛地抬起头，用手胡乱的将脸上的泪水抹去。
看着她的动作，方惜缓缓说道：
“新的约定，恐怕无法实现了……”
泪水，再一次的涌出。
“但是……我真的好舍不得。在今天，我第一次产生了想要永远永远的活下去的想法，却无法做到。我真的好舍不得。”
“那……活下去好吗？”
“恐怕……做不到了。刚刚，其实我就应该离开了，可是，我好想和你再说一些话。”
“什么……话？”
“谢谢你。另外，好好的活下去，去寻早新的邂逅，然后……忘记我，因为，我无法陪伴你了……”
相半雪努力挤出笑容，努力的做出刚刚见面时的那种侵略性目光。
“傻瓜，你的心，可不是这么说的。”
方惜的眼眸也流出两行泪珠。
“不，我的心就是这么说的。因为……我爱你，所以，我希望你能够幸福！但……”
一双白皙的手，替他抹去了泪水。
“但……什么？”
“但，我希望你能够在心中留下一个小小的角落。在那里放着我的名字，放着我们这二十五天的记忆。然后……每一年的今天，稍稍……翻阅一下。”
“嗯，我答应你。”
门，被重重的打开，两名中年男女冲了进来。
相半雪看了一眼，又转过了头。
“惜，好好的道别吧。我会在自己的心中永远给你留下一个房间的。”
“嗯。”
相半雪来到了门口，重新坐在了长椅上，埋着头，痛哭流涕。
万莉坐在她的身旁，轻轻的抚摸着她的背。
古章用拳头锤着墙。
嚎啕声，从病房内传出，相半雪猛地抬起头。
回头望了一眼。
心，撕裂般的疼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