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巴泽尔与安德涅一同乘车回到营地时已经是8:23.pm了。
远远地见到了从营地中照射出来的探照灯光后他便明白,自己之前心心念念的格里芬后勤部已经来过了,有了他们投送的物资和新增的设施,至少这一段时间内还是不至于那么难过的。
车辆已经被416开去仅有两个停车位的车库当中。带着安德涅下车的巴泽尔老远就看到了在一个冒着炊烟的帐篷前端着饭盒排队的游骑兵们。
“呃.....看来你们这的生活条件有些......不尽人意啊。”安德涅捏了捏被旅行袋勒痛的肩膀,那里面装着的是他的全部行当。
“之后一定会好起来的,而且我们也是刚来,先习惯一下吧。”巴泽尔的语气中饱含无奈,在他把宿舍的位置指出来之后,便走向了那间临时搭起来的野战厨房。
“晚上好老大!”一名端着晚饭路过的游骑兵对他笑着打招呼。
“先把我的称呼喊对了再去吃饭!士兵!”巴泽尔严肃地喝道。
见到他的这副模样,游骑兵愣了一下后连忙改口:“是!指挥官!”
望着对方逃跑似的身影,巴泽尔暗自叹了口气。在正规军队中,军官曾被明确规定过,军官与士兵之间必须要保持有一定的交往距离,否则一旦与士兵的关系过好,对方就很有可能会忽略自己的命令,从而会间接害了别人。
因为那时,在士兵的心目中你只是他的朋友,而不是他的上级。
他这么做也是为了保护他们。
正当巴泽尔掀开帐篷的帘子走进去时,却迎面撞上了一位正准备离开的白发少女。
“很抱歉.....”
这位少女缓过神来正准备继续说点什么的时候,抬起头看到了巴泽尔的那只极具分辨性的蓝眼睛与那只格格不入的义眼时,竟一时间惚了神。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普鲁士军人的优良传统让巴泽尔很在意自己的军容,可是后来他又感觉,眼前这个少女的眼神似乎并不是在看什么脏东西的样子,更像是某种......仰慕?
“诶!不不.....没有的事,我只是因为第一次见到那个在格里芬论坛中被广为传播的那个人而感到非常激动而已。”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后,她拍了拍双臂上的炉灰,然后朝巴泽尔敬礼。
“六号营地新晋的格里芬RF人形,SVD,向您报道。指挥官。”
“嗯......很高兴见到你,那么以后......我们就是并肩作战的同志了。”巴泽尔绷紧了那张相当疲惫的脸,做出了一副严肃的神情,同样用军礼回报给SVD。
不仅如此,当巴泽尔将目光放到了她身后时,他还见到了几张在之前攻防战中见过的熟面孔:STG44、MP40、MP41。
都是清一色的德械人形。但是其中,那个负责清理厨具的MP41不知道为什么,她盯着自己的眼神非常炙热,就好像见到了某个......偶像一样。
原来,格里芬是把她们调过来了吗?
目光扫过了眼前的四名人形后,巴泽尔率先放下了举在太阳穴旁的右手,沉下声音说:“现在,回到你们的岗位上!”
“是!指挥官!”在巴泽尔的命令下,三人又再次回到了清理厨具的工作中,只不过偶尔会有人偷偷回头瞟一眼,看向他的目光中满是炙热。
虽然巴泽尔很清楚这种目光是对自己的尊敬,但是一想到在那一年中有无数双像这样的眼睛聚焦在了帝国大厦前那张演讲台上的演讲者时,他就感到有些心理不适。
一样的制服,一样的动作.....
恍惚间,他的身份被代入到了那个演讲者的身上,眼前的场景从厨房到帝国大厦间如同老旧的幻灯片一般反复闪烁着,那一声声响彻天际的口号“希特勒万岁!”“第三帝国万岁!”仿佛又在他耳边响起一般。
“不.....他不能......不能再......”
巴泽尔的呼吸逐渐粗重了起来,心脏的跳动速度变得越来越快,眼前的场景开始不再闪烁,逐渐定格在了帝国大厦前的那场演讲中,把整场演讲气氛烘托到最高潮部分时,千千万万人同时做出抬手礼的那一瞬间.......
“指挥官?指挥官你还好吗?”
SVD的声音将巴泽尔的神志又重新拉了回来,清醒后的第一眼便看到了面前的SVD与另外的三名人形担忧的神情。
“指挥官,你最近是不是太累了?”说着,SVD伸手想要抚摸他的额头,却被巴泽尔挡了下来。
“我没事。”巴泽尔淡淡地回道。
他坐在了一张被清空出一块空间的折叠桌前,身后的STG44则为他端上了一盘热气腾腾的意大利通心粉,感觉到了手中的暖意后,原本被冻得苍白的双手也再次浮现出了些许红润。
手中食物的暖意与充斥在鼻腔中的香气暂时驱散了他这一天下来积攒的疲惫,巴泽尔觉得忘掉刚刚那段记忆给他带来的不愉快,拿起叉子卷起一大团通心粉狼吞虎咽起来。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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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德涅打开了宿舍门后,室内的暖气与喧哗一同涌到了他的脸上,他环顾了一圈周围的布局后,心里觉得这里的住宿环境似乎还不赖,于是他挑了一张空床位放下了自己的行李,然后准备去仓库那边拿一床新的被褥铺在上面。
那边吃完了晚饭的游骑兵们或是在打扑克,或是在闲聊中偶尔插入一条黄色笑话。但是没过多久,安德涅忽然发觉,在自己进来之后这里的声音小了不少。
当他回头时,正好撞上了几道来自于不同方向的视线,连那些正在打牌的游骑兵们也停下了手中的活,对着这位新舍友上下打量了一番。
被这样肆无忌惮着打量的安德涅感到很不舒服,他想要快点离开这里到那边的仓库去,然后顺便向巴泽尔打听一下这伙人好不好相处。
就在他刚刚迈出第一步时,却有人把他叫住了。
“嘿!新来的俄国佬!”一名身材偏瘦的游骑兵在一张上铺床位上朝安德涅喊了一声,然后像一只灵活的猿猴一样翻下了床。
“你应该是要去搞一套被褥吧?不用担心......”他让开身,指了指床底的一个大袋子,“当指挥官告诉我们可能会有一个新伙伴要来的时候,我们就已经提前帮你拿有一个了。”
安德涅半信半疑地看了他一眼,小心翼翼地把它从床底抽出来。
“噢!拜托bro!你是在怀疑这是我们对你的恶作剧吗?”
他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委屈,似乎是为了证明给安德涅看,他抢过了袋子一把拉开了拉链,将里面的东西呈现给他看。这里面的确是一套崭新的军绿色被褥。
“看吧!”他指给安德涅看,想让他明白他错怪自己了。
“好吧好吧,看了是我太多疑了。”安德涅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对他们的怀疑却是半点没有消退。
美国佬是什么成分,他还是很清楚的。
“嘿!bro!我是埃文森,和那帮人一样,都曾在游骑兵部队中服役。”埃文森坐到了他的对床,满脸热情,“你呢?”
“安德涅。”他一边整理着床铺,一边说:“之前在某支机械化步兵营中服役,担任炮兵中尉。”
“喔喔喔!竟然还是个炮兵军官!”一个黑人大兵放下了手中的扑克牌,咧着嘴笑着朝安德涅走去,露出的两排大白牙在白炽灯的照映下一闪一闪的。
“我可听说你们俄国佬造了不少好炮呢,你打的是哪种?是不是这种?”他将手蜷成杯状,然后在胯部前面的位置上下摇动着,引来了游骑兵们的一阵哄笑。
“妈的,我就知道这帮美国佬还是这副令人讨厌的样子。”安德涅瞥了她一眼,然后脱下了穿在外面的大衣,露出了里面如同巨石一般结实的肌肉支撑起来的海魂衫,整个人壮得跟一头脱了毛的熊。
“喔!老兄!你可真是......”黑人大兵望着安德涅这一身肌肉目瞪口呆,其身上散发出的天然力量感让他萌生了很强的退意。
也许挑衅这个壮得可怕的家伙并不是一个好主意....
就在他不自觉地后退时,其他游骑兵却如同见到了一位健美明星一般,两眼放光地朝着安德涅围了过去。
“holy shit!老兄,你这身肌肉可真是太有型了!”
“该死,看看他这一身马甲线!当年我要是也能练成这样,我早就成为闻名千里的把妹王了!”
“羡慕吗?搬炮弹练出来的。”安德涅很乐意看到这帮上一秒还不可一世的美国佬拜倒在自己这一对漂亮的胸肌之下。
他很耐心地对这帮“小迷弟”们摆出各种姿势展示着自己在陆军中多年训练出来的结果,这反倒是给这些美国人建立了一个与他们在国内所认识的一个截然不同的斯拉夫人的印象。
强壮、健谈、富有耐心。
但即便如此,仍然有一些在背后调侃着他,不过安德涅也不会在意这些就是了,因为他并不介意去和这些美国佬打打交道。
“立正!”宿舍门口忽然响起了一声中气十足的吼声。
仿佛是一台机器被输入了某种特殊指令一般,原本还在做着其他事情的人们一溜烟地挺立在了床前,包括刚刚还在秀肌肉的安德涅也直挺挺地站在了原地,一身如同艺术品般棱角分明的肌肉随着他的呼吸一起一伏。
没几秒钟,整个宿舍便安静的只剩下了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巴泽尔点了点头,给门口让了个位子后,外面提着大包小包的斯拉夫人们开始鱼贯而入,进来的有足足十个人。
而更令游骑兵们恐惧的是,这帮新来的俄国佬里面竟然还有好几个身材完全不亚于安德涅的家伙,这让他们心中想要在日后欺负一下下安德涅的想法落空了。
因为这伙人一来,就相当于是直接占了这个宿舍的半壁江山了,在双方势均力敌的情况下,恐怕谁也欺负不了谁......何况打群架也不一定打得过他们。
似乎是猜到了他们的想法,巴泽尔开口道:“我知道你们对彼此都有一种负面的刻板印象,但是看在你们日后都是战友的份上,我还是希望你们会好好相处......当然,如果你们执意要搞小团体的话,我也有办法来处理你们。你们不会希望我这么做的。”
他看了一眼手表,又说:“距离熄灯还有40分钟,40分钟后我会准时过来查房。解散!”
在巴泽尔离开后,宿舍内又重新回到了喧哗当中。
“嘿!安德涅!”一个红胡子的大汉笑着过去与他拥抱了一下
“真不敢相信,我才给你们打电话多久,你们这么快就来了!”安德涅拍了拍这位老朋友的肩头,“看样子你们混得比我还差嘛。”
“没办法呀。”红胡子叼了根烟过了过嘴瘾,“最近那些该死的硅胶模型们抢了咱太多生意了,要不是咱的一个混上PMC公司高管的朋友时不时会接济我们一下,不然咱早就上街要饭了。”
“所以在我们得知你在格里芬里边弄到了一个可以跳槽的机会后,我们可是马不停蹄的赶过来了,但现在看来.....”他眼中流露出失望的神色,“这里的环境不仅差,还有一个参军时间看上去都还没我久的小白脸儿。”
“嘿!嘿!你这家伙说谁呢!”几名听到了红胡子的话的游骑兵怒气冲冲地朝他走去,但前进的路被另外两个从床上站起身的俄国佬挡住了。
“我可不记得我刚刚说过贬低你们的话啊,美国佬。”他转过身,挤过了挡在他们前面的两个人,与他们四目相对。
“但你说的是我们的指挥官!”为首的那个游骑兵瞪着他,气势丝毫不输给眼前的大个子。
“我稍微说两句又怎么了?难道你们就因为这个想找我打一架?”红胡子皱着眉头,他觉得自己的耐心快要被这帮烦人的美国佬磨尽了。
正当事态准备有了进一步升级的趋势时,一只大手忽然从背后按住了这个随时可能会动手的斯拉夫人,是安德涅制止了他。
他和巴泽尔虽然仅仅认识了几个小时,但也算个过命之交,也是个和自己一同战斗的战友了,他不会允许别人在背后说自己战友的坏话,尤其是这个被说的人还是自己的上司。
“卡扎夫,这种话还是别说了吧,他毕竟是我们的指挥官,而且他还和我们一样,都是个优秀的军人。”
在朋友的劝说下,原本与美国佬们对峙的卡扎夫在犹豫片刻后还是顺着安德涅给出的台阶下去了,他平时并不是一个会轻易做出让步的人,但是这不代表他是个意识到自己错误还不会承认的人。
如果这种话头被引到了自己的指挥官头上,那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见到连那个“很能**”的俄国人都没有帮卡扎夫说话时,几名游骑兵瞬间硬气了起来。
是啊,我们游骑兵可是一开始就跟着指挥官打仗了,在这一支还未成建制的部队完全称得上是元老级人物。
而这个俄国佬算什么?
初来乍到就对自己的上级发表出了侮辱性言论,完全是给他们向巴泽尔告状而准备的机会。
“这个蠢货要完蛋了!”这是所有在此围观的游骑兵的心声,甚至有人还对此毫不掩饰地发出了冷笑。
见到此状,一向冷静的卡扎夫也不免为此留下了冷汗,背地里也是悔青了肠子。他以为那个可怕的独眼龙只是一个基层军士之类的,所以在前往宿舍的路上还试图和巴泽尔搞好关系。
他不知道在此之前巴泽尔对自己是什么样的一种印象,但是他知道,一旦被美国人告了状,自己之后就很可能会处处被指挥官针对。
完蛋了......全他妈完蛋了!
美好的军旅生活还没有重新开启,苦难就已经先一步到来了吗?
但就在这时,头顶上的白炽灯“啪!”的一下熄灭了,随之到来的还有外面的吹哨声。
他们不敢有丝毫的怠慢,因为巴泽尔曾对他们说,自己会时不时地过来查房,如果还有人没有按要求上床睡觉,那么第二天巴泽尔就会让那个人稍微“发泄”一下自己过剩的精力,直到午饭时间的到来。
但是过了许久,靠近窗户的“哨兵”还是没有巴泽尔即将到来的提醒,因此一些闲不住的游骑兵开始和同样闲不住的俄国人低声聊着天。
直到他们把话题引到了他们曾经与巴泽尔一同作战与铁血作战的经历后,才引得其他人也津津有味地听了起来。
巴泽尔打开了办公室灯的开关,天花板的灯泡在有规律的闪烁了几下后才真正地亮了起来。他打量了一圈这个不过区区二十几平米的房间,室内潮湿冰凉的空气钻入了他的鼻腔。
地上还残留着些许米粒大小的漆块碎片,那些能被清理掉的大块漆块已经被SVD她们清理掉了,地上余留的水珠也能证明它被拖过了一遍。
在最里面靠窗的位置上是一张只有一米八长的办公桌,桌上放着一台崭新的、显示器上印着格里芬标志的电脑,和一个仅有两层的金属办公文件夹。这简直“简约”得不像话。
在靠近门的那个角落放着两把木椅子,坐上去时会产生轻微的摇晃并发出“吱呀”的声音,这显然不适合用来接待来访者,但条件有限,只能先这样了。
“很抱歉,指挥官,我们目前的条件也只能做到这样了。”
SVD一脸歉意地站在门外,她也很无奈。
“已经足够了。”他一边说,一边摘下手套,“回去休息吧,明天还有很多事物要处理。”
“是。”很快,她的身影便消失在了外面,走廊上也响起了她的脚步声。
当巴泽尔从仓库扛着行军床与一袋被褥回去的途中,远远地看到了出入口旁边的哨兵岗还在亮着灯。在里面站岗的是一名游骑兵,大约还有三个小时他才能换岗。
他忽然想起来,里面是没有防寒设备可供使用的,而此刻又已经飘起了小雪,阵阵冷风从巴泽尔身边经过时连他自己都打了个寒颤,于是他又折返回仓库拿了瓶伏特加,趁哨兵不注意的时候放在了窗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