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缓缓开启，迎接白洛的是一位147岁的“年轻”男子。
看到白洛的形象，古斯特微微一怔。
“哟，今天怎么没穿你那标志性的黑袍？”
“不小心染上了血，然后就丢了……那是最后一件。”白洛一边走进庄园，一边朝古斯特解释道。
在古斯特看不见的角度中，少女把上扬的嘴角放下了些许——再继续下去嘴角就真的要抽筋了。
“嗯，也好。好歹你也是一个女孩，整天披着黑袍确实不太好。”
白洛的脚步一顿——一直以来她都是以“林霄”的思维为主导，但由于她在蚀月城的这三年中，整天都在紧张之中度过，也没太在意性别的事情。
现在听到古斯特的话，她才意识到：自己好像真的是个女生？
……算了。
白洛很快就将其抛在脑后，反正卖萌也卖过了，小裙子也穿过了，女生就女生呗。
古斯特一边走这，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白洛，你来到蚀月城已经过了多久了？”
“三年，准确来说应该是三年零六天。”
少女给出了相当准确的答案。
随后两人便没有继续聊下去，气氛变得似乎有些凝滞，两人就这样在古怪的气氛中走到了大厅中。
两人不约而同的停下了脚步。
“你应该知道，现在的你有出去的资格。”
“……”
少女没有回应。
“为什么不离开这里，离开蚀月城这座监狱呢？”
“……”
“你在害怕，对吧？”
“……”
面对古斯特的质问，白洛一言不发，微微低垂的脑袋上，是一张没有任何表情，如冰块般冰冷的脸。
少女迈开脚步，径直走上楼梯——那里是古斯特之前为她准备的房间。
当白洛的身影快要消失在楼梯尽头的时候，古斯特忍不住开口了。
“其实，你刻意挤出来的笑容，很僵硬，也很虚假……一直以来都是这样。”
少女身形微微一顿，随后消失在楼梯的尽头。几秒后，传来是一道轻微的“咔嚓”声，以及房门轻轻关闭的声音。
空旷的大厅再次恢复了安静，除了古斯特轻微的呼吸声以外，再无其他声响。
古斯特一直都知道，对于来到蚀月城，但又有着自保能力的人来说，最大的挑战是什么。
在蚀月城生存三年的人，绝大多数都被其他贵族招揽，成为了他们的死士，用于在暗地中处理一些见不得人的东西。
而其余的，则是放弃了离开这个地狱一般的世界，继续在蚀月城中作为一个野兽活下去。
这群罪犯之中并不缺少因触怒贵族而获罪的，怨恨贵族的同样不在少数，可即使是这样，大多数人仍然愿意被贵族招揽。
即使为了生存，他们几乎会完全抛弃自己的人性，但怨恨却远不是这么轻易就可以消散的。
可他们不知道，除了杀人之外，自己究竟还能去干什么。
就如布鲁克斯一样，他在监狱中度过了五十多个春夏秋冬，可当他真的得到假释令之后，表现出的并非喜极而泣，而是不知所措。
他走出了围墙，但却没能走入社会。
巨大的落差感，足以彻底摧毁一个人。
三年时间，说起来也不长，与五十年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但是，如果在这三年之中，一个人抛弃了自己的一切，礼义廉耻、伦理道德，甚至是人性之后，他真的还能重新将其拾起吗？
如果在这三年之中，他每时每刻都在为生存而担惊受怕，每日沐浴在鲜血和杀戮之中，他真的还能重新回到正常的生活中吗？
一个足以影响终生的习惯，只需要几个月就能养成。可如果花费了三年时间，去养成一个习惯，想要改掉何谈容易？
解决问题的方法有很多，但他们只会一种，那就是杀戮。
三年的时间，完全足以将一个人，改造成一个嗜血的野兽。
他们无法再次融入这个社会，所以只能做出选择。要么成为贵族的爪牙，终日生存在黑暗之中。要么留在这片地狱之中，直到死亡。
白洛的情况，远比他们要好得多。
她有足够的实力，让自己可以作为一个“人”生存下去。
但她杀得太多了……
如果不是因为贵族干涉，让白洛不得不离开这座庄园，古斯特有充足的把握让她不会受到蚀月城的任何影响——这也是他所希望的。
早在他捡到白洛的第二天，他就已经知道了少女的真实身份——即使他已经不知多少年没从这里出去过，但他依然有着属于自己的情报网。
可在贵族的干涉下，白洛不得不离开古斯特的庇护，独面对那些早已丧失人性的“野兽”。
没有多少人能够拒绝那群贵族开出的条件，在蚀月城数万的人口基数下，白洛每天所面对的都是几十，甚至是上百的敌人。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一千多个日夜，死在她手下的亡魂，至少也得是五位数。
在长期的杀戮之中，少女究竟还能不能保持自己的本心，就连古斯特也不清楚。
但他对此无能为力，毕竟，他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
……
少女来到属于自己的房间，径直走到房间中央，面朝下扑倒在了自己的床上。
其实古斯特的担心并不是没有道理。
每个人的心中都有着自己的阴暗面，白洛也不例外。并且由于灵魂的融合，来自“白洛”和“林霄”两人的阴暗面都压在了她的身上。
少女也记不清楚，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杀戮的目的，由最初的生存，逐渐转变为了宣泄。
但这并不是最主要的问题，如果她真的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或许还真的会迷失自我。
但她不是，若是将所有的记忆加起来，她至少有着接近二十多年的人生经历，想要迷失自我还是有一定的难度的。
真正让她感到不安的，是情感的逐渐丧失。
少女从床上起身，走到一旁的镜子前。
镜子中，是一个长相稚嫩的可爱女孩，垂至腰间的银色长发以及异色的双瞳，无疑为她增添了一份特殊的魅力。
唯一令人感到违和的地方，就是那种虽然精致，但却充斥着冷漠的脸颊。
少女咧了咧嘴，想要挤出一个笑容。
但就如古斯特所说的那样，僵硬、虚假。
“虽然很危险，不过……或许我真的应该离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