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知道怎么做一只机械小鸟吗？』
那个声音又来了，它又在蒙的脑海里响起了。
虽然它苍老又无力，但蒙很喜欢它，因为它和蔼而充满智慧，还总能给蒙带来新鲜的点子。
『能告诉我怎么做吗？爷爷。』蒙迫不及待地在脑海里问。
『嚯嚯，当然，就像往常那样，我会把我知道的所有都告诉你。』
那声音的主人的喉咙像是一台老式的鼓风机，每一句话都像是行暮之人的最后嘱咐一般浑浊。
「蒙，你怎么又在盯着窗外傻笑？」一个音调很高的女声打断了蒙与老人在脑中的对话。
蒙的感知瞬间被拉回现实世界，窗外的阳光有些刺眼，他用手遮住了眼睛，同学们的嘲笑传进了他的耳朵。
「哈哈哈，那傻子真是要笑死我。」
「你看见他那样子了吗？像刚睡醒一样。你见过睁着眼睛睡觉的人吗？」
「睁着眼睛睡觉？那还真是厉害了啊。噗……哈哈哈！」
蒙的耳朵根部开始发红，他把头埋下桌子。
『原本以为这个位置会很不起眼的……』蒙这样想到。
这是一间较为古朴的房间，左边是四扇木制的平开窗，右边是一扇厚重的棕色木门，教室里一共有八张长桌，左右分别摆了四张，教室中间和左右靠墙的地方都留着一条过道，每张长桌的后面坐了四个小孩，而蒙的座位就在左边第三张长桌的靠窗位置。
「蒙，亲爱的蒙，为什么要低下头，用你那肮脏的黑色头发对着我？」那个音调很高的女声用愉悦的语气直接地对蒙的黑发表示了厌恶。
「蒙，抬起你的头来，让我看看你平时那些离奇的言论都是从哪张嘴里说出来的。」女声从教室前方不断向蒙压过来。
正当羞愤的蒙要抬起头的时候，他感觉一只小小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头上面。
「蒙，头发很好看哦，我喜欢黑色。」稚嫩的女声从他的右边传来。
「乔雅拉……」蒙抬起头看向邻座的女孩，她有粉色的齐肩卷发和紫色的美丽眼睛，五官端正而秀气。
「嗯。」乔雅拉向他点点头，让他确信刚才确实从女孩口中说出了那句话。
那个音调很高的女声再次传来：「蒙！我叫你看这边！」
「啊！是的，菲米斯女士！」蒙连忙转过头去，看见一头棕色头发的菲米斯女士正站在讲台上看着自己，她那漂亮的脸蛋上挂着两把像尖刀一般倒竖的眉毛，那棕色头发从她的头上像树枝一般拐来拐去地延伸到四面八方。
菲米斯女士拿着笔刷敲了敲身边画架上的纸，笔刷在纸上戳出两个墨点：「蒙，我真是不明白你为什么总是不爱听我讲课，难道你那头发是因为吸取了你脑子里的秽物才变成黑色的吗？」
长着各色头发的同学们因为菲米斯女士的话而开怀大笑。
「笑死我了，原来他的头发是因为他脑子里的脏东西才变成黑色的啊。」
「哈哈哈！」
蒙又低下了头。
「快告诉她你不想听课的原因啊！」乔雅拉着急地小声对蒙说，粉色头发的波浪卷随着她的动作而上下弹动。
「好了，大家也都开心够了，那么就继续上课吧。」说完，菲米斯女士又用笔刷敲了敲画架上的纸。
眼看蒙受的屈辱就要这样被一笔带过了，乔雅拉不甘地用牙齿咬了咬粉色的下唇，大大的紫色眼睛中充满了忿忿之情。
嗵！乔雅拉站了起来，身后的凳子被掀到在地，全班同学和菲米斯女士的视线都集中到她身上。
乔雅拉环顾四周，咽了一口口水，最后坚定地望着菲米斯女士，她说：「蒙他根本就不喜欢上你的美术课！」
菲米斯女士那像尖刀一样的眉毛皱到了一起，她用食指敲了敲讲台面，发出哒哒的声音。
对蒙扬了扬下巴，她说：「蒙，我想听你说一下理由。」
「比起美术课，蒙他更喜欢的是关于人类和魔族之间的……」乔雅拉急急地解释，但马上就被菲米斯女士打断了。
「住嘴！乔雅拉，别以为有你爸爸撑腰你就能在这里无法无天了。你前几次的冒犯我就不追究你了，现在我要听的是蒙自己的解释。」她狠狠地盯了乔雅拉一眼。
乔雅拉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还是咬着嘴唇坐下了。和她同一长桌的右边的男同学凑过来想安慰她，但被她一眼瞪了回去。
蒙真的很后悔，他后悔那天与乔雅拉一起玩耍的时候把自己那些奇异的想法告诉了乔雅拉，现在急性子的乔雅拉和菲米斯女士吵了起来，还把自己牵连了进去。
「蒙，快说啊。你为什么讨厌我的美术课？嗯？」菲米斯女士咄咄逼人地从讲台上走下来，她沿着教室左边靠窗的过道走到蒙的身边。
低着头的蒙感受到来自头顶上方的巨大压力，他知道这次是没办法用沉默来应付过去了。
蒙抬起头，视线对上菲米斯女士那饱含怒气的蓝色眼睛，他咽了一口口水，说：「菲米斯女士，我对人类方面的事比较感兴趣……」
菲米斯女士挑了挑眉毛：「哦？比起学习我们魔族自己的知识，你更想知道人类的事吗？告诉我具体是什么事，让你对它比我的课还着迷。」
菲米斯女士一边问着一边俯下身，他们的脸和脸靠得很近，蒙可以清楚地看到她长长的睫毛和没有一点毛孔痕迹的细致皮肤，蒙还可以从她敞开的衣领中看到两团又大又白的东西。
蒙转开视线，直视前方说：「历史书上说，人类的世界和魔界差不多，他们的武器是燧发枪和刀剑，他们乘坐的车是靠马拉动，他们用油灯照明。」
「是的，没错。」菲米斯的声音中的锐气消失了，传进蒙的左耳，吹得他痒痒的。
「但是我觉得历史书上的内容是错的。」蒙的话音刚落——
菲米斯直起身来，她面无表情地向讲台走去，随着脚步一字一顿地说：「此话怎讲？」
教室里的小孩窃窃私语。
「那个傻瓜居然在怀疑教科书上的东西耶！」
「哎呀哎呀，我不行了，今天肚子都笑痛了，他还在逗我笑。」
「你们看，菲米斯女士要收拾他了。」
乔雅拉也皱着眉头看着他，小声责备道：「你怎么会说出这种傻话来？」
蒙没有理会其他人，他直视着菲米斯：「历史书上说，人类召唤魔族的巫术在四百年前失传，也就是说最后一个魔族到人间界的时间是在四百年前，书上所描述的人类世界是四百年前的人类世界……现在应该与那时的完全不同。」
讲台下那些五颜六色的发丛就像被暴风刮过一样，开始躁动起来。
「他又在说傻话了吗？」
「你还别说，这次他说得有点道理，我们魔族在最近都研发出了只用两只脚蹬就能跑得飞快的两轮车了，人类应该也会有新的发明吧。」
「不过我觉得最多也就是‘更省油的油灯’这样的程度吧。」
没有理会那些小孩的议论，菲米斯认真地看着蒙「你有什么证据吗？蒙，说话是要证据的。」
蒙见菲米斯没有打断自己的话，他心头一热就将自己所知道的说了出来：「是的。众所周知，人间界的东西会偶尔落入那里的奈落之穴，然后随机落到魔界的四处，但是大多数会被摔得面目全非，完全看不出之前的样貌。前不久我在森林里玩耍的时候看见天上有一架像是大鸟一样的钢铁造物从天上落了下来。它在落地之前像是飞行一般从树冠顶部擦过，最后斜插进了湖中。」
「哈哈，我还以为他会说什么，没想到又在胡言乱语。」
「他不会说那是人类发明的什么东西吧。」
「谁信他的话谁就是傻子！」
蒙小心地看了看菲米斯，发现她还是一脸严肃地看着自己，他继续说：「我走过去之后发现一个活着的人类从那大鸟的身体里爬了出来。」
他说出这句话之后所有人都傻了，他们都呆呆地看着蒙，等待着下文。
菲米斯紧紧地皱着眉头，她严肃地问：「这是真的吗？」
「嗯……他看见了我，问我这里是哪里，他说的话和通用魔族语差不多，我告诉他这里是魔界，他很吃惊的样子。他找我确认了好几次，缓了好一会之后他问我怎么回人类的世界，我告诉他回去的方法只能从魔界的奈落之穴，但是会同样从人间界的高空落下，会被摔得粉身碎骨。他说他有一个叫做降落伞的东西，完全不用怕。」
乔雅拉震惊地看着蒙，因为蒙从来都没有对她说过这回事，而且身为蒙从小的玩伴，她知道蒙说的都是真的。
「然后呢？」菲米斯已经完全沉浸在了蒙的话中。
「然后他就离开了，留下的那架钢铁造物头部露在湖岸上，我走过去，发现它的头部被打开了一个洞，里面有许多机械的构件，后面的事……我就不想说了，到这里已经完全能够证明人间界已经不是我们之前所想象的了……」
所有小孩都惊讶地看着蒙，刚才的蒙认真而健谈，完全不像是以前那样弱气无神。
说完之后，蒙看着菲米斯，等待着她的回应。
菲米斯沉默了一会，她的眉头渐渐舒展开……
忽然，她那不同于蒙的同龄人的性感嘴唇微微上翘，第一次对蒙露出了笑容，一个嘲讽味十足的笑容。
「魔族都是笨蛋。」
她这样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