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窗外黑漆漆的一片,大片大片的黑云飘在天上,只有乌云的缝隙处透下几束微光,时不时有几道雷光穿梭于其中,传来几声闷响,黑云之下的普莱丽镇亮起了盏盏灯火。
教室里空气有些闷热。
讲台上菲米斯单手拿着一本牛皮包着的书,她正在讲自己少女时期探索的古代魔族遗迹。
讲台下窸窸窣窣的衣物摩擦声和桌椅的响声不绝于耳。
那是孩子们的声音,他们都显得焦躁不安:腿脚抖动着,时不时挠挠头发挪挪板凳,偶尔还咳嗽两声清清嗓子。
这些声音弄得正在埋头讲课的菲米斯皱起眉头。
正在专心听课的蒙耳边忽然传来乔雅拉压低的声音。
「喂,蒙你都不害怕打雷的吗?」
蒙换用左手撑着脸颊,保持视线在菲米斯身上,小声地对乔雅拉说。
「我怕啊。」
又一阵闷雷响过,乔雅拉双腿不安地摩擦着。
「那你怎么看起来一点也不慌?」
蒙的眉毛更加舒展开了。
「听菲米斯讲她的理论,我就不由自主地跟上了她的思维,没有心思考虑打雷的事。而且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她能这么自在地传达她的研究成果,我感到很开心。」
蒙的话说到一半,乔雅拉停下摩擦双腿的动作,她的脸颊迅速鼓胀起来。待到蒙说完的时候,面前已经是完全体的乔雅拉了,她脸颊鼓得像气球、两个豆丁似的眉毛皱得都快合成一个了。
砰!乔雅拉重重地用拳头打在蒙的头上,发出巨大的响声。
啪!菲米斯把手上的书拍到讲台上,所有的孩子都停下动作看向她。
「你们干什么!是不是不想听我讲历史啊!」
轰隆隆!屋外一个炸雷响过,台下的孩子们都抖了抖。
菲米斯也不由得轻微颤抖了一下,她这才注意到外面的天气。
「呀,打雷了。」
怕打雷是魔族人的通性,以前的魔族人生活在原始森林中,一场成规模的雷暴很容易引发绵延千里的燎原之火,这一对雷声的惧怕已经刻入了魔族的基因,不是受到一千多年人类文明的熏陶就能改变的。尤其是年龄小的魔族人,他们完全无法压制自己惧怕的本能,一到雷雨天就会焦躁不安,当然,脾气暴躁的小孩也会变本加厉。
菲米斯皱眉看着窗外,其实雷雨天气是很少见的,她到这个镇上以来只遇到过屈指可数的几回。
「好了,课没法上了,大家提前回家吧。」
「走,回家喽!」
「哟吼!」
「想哭就哭出来吧,崔茜,我看你上课忍了好久了。」
「呜呜……呜哇哇哇哇!哥哥!崔茜好怕!呜呜呜……」
「好了吗?好了我们就回家吧。」
「呜……嗯,谢谢哥哥……」
乔雅拉和蒙也跟随着人群朝门口走去,乔雅拉双手抱在胸前走在前面,蒙走在后面不停地用一只手摸着头。
他们经过讲台时,菲米斯对他们露出了笑容。
「快点回去哦蒙,还有恰恰。」
乔雅拉停下脚步慌乱地看向菲米斯。
「你怎么知道我的小名的?!啊不,我是说菲米斯女士。」
菲米斯笑容更胜。
「我前天去妮维那里买了一点布,妮维偶然间跟我聊起了你,她很怀念以前在镇长府照料你的日子呢。」
乔雅拉尴尬地抽了抽嘴角。
「哦,这样啊。」
「放心吧,我不会告诉其他人的,行了你们快回去吧。」
乔雅拉朝菲米斯笑了笑,然后伸手去拉蒙:「走啦,一会下起雨来怎么办。」
「我感觉好难受……」蒙的声音像是有什么苦恼。
乔雅拉不自觉地捏了捏裙边,她转过头去。
「是不是我刚才把你打疼了……蒙。」
蒙皱着眉头摸着自己的胸口。
「不,不是头疼,刚才我的心突然抽了一下。」
菲米斯摆摆手:「没关系的,应该只是你的身体还没成熟,导致对雷声产生应激反应。比起这个,我觉得你们还是快离开吧,我都要走了,一会被淋湿就不好受了。」
「嗯,菲米斯女士再见!」
「再见,菲米斯。」
「再见!」
看着两人离开后,菲米斯无奈地揉揉额头:「嗯……忘带伞了啊。」
普莱丽镇上空一条粗壮的雷蛇闪过,一瞬间发出媲美太阳的短暂闪耀,就像相机的闪光灯一样让普莱丽镇留下了不到一秒的明亮影像。
咔啦啦啦啦!几乎是同一瞬间,仿佛要撕裂大地巨大炸响直接灌入蒙的耳朵,让蒙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
「咿!」一声惨叫夹杂进了雷声里,虽然很难以察觉,但蒙确定他听到了。
蒙看向走在前面的乔雅拉的背影,她已经停下了脚步,双肩都向上耸了起来。
「乔雅拉……你没事吧?」蒙轻声问道。
「没、没事……继续走吧。」乔雅拉的声音略带哭腔。
她刚迈出一步,那只腿就像使不上劲似的让她整个人都歪了过去。
蒙赶紧拉住了她的一只手,同时把自己的脸凑到乔雅拉身前去:「真的没事吗?乔雅拉?」
察觉到蒙的动作,乔雅拉把脸转向另一边:「你烦不烦啊,我说没事就是没事。」
蒙把乔雅拉拉起来之后,突然感觉自己鼻子上湿湿冷冷的:「啊……下雨了,咦?乔雅拉你的脸怎么湿了?」
「是雨水啦。」乔雅拉从跨在腰间的布包里拿出一把伞来。
『我可是要保护你的啊,怎么能让你看见我流泪呢。』
哗啦哗啦!顷刻间雨如倾盆,打在稻草上、打在房顶上、落在路旁的小河中,它们都争先恐后地发出各种声响。
「我正好也带了。」蒙也翻找起布包来。
「不、不用了,我们一起撑一把伞吧,这样方便一点。」乔雅拉已经把伞撑开了,雨点落在上面发出更大的声音。
「哦………」
两人在同一顶雨伞下,走在河边的小路上。
蒙觉得现在很寂静,虽然雨声很大,但是只有雨声,雨只能制造出这种寂静的噪音。
过了一会,两人左边的河流明显湍急了起来,本来距路面两米左右的河面,现在只差一米就能漫过小路了。
「哦,对了,我有个东西要给你看。」蒙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开始翻找起挎包来。
他拿出一个约手掌大小的,像张开翅膀的小鸟的玩意:「看,乔雅拉,我昨晚做出来的。」
乔雅拉双眼放光接了过来,蒙拿过她手中的伞柄,让她能双手把玩。
「哇!是真的翅膀耶!这旁边有一个发条,拧了之后它就能飞吗?」
「嗯,不过你现在别拧,小鸟的翅膀和身体是用纸做的,沾了水会飞不起来。」
「诶?那你为什么这个时候给我看啊?又不能玩。」
「嗯……我只是看你好像有点不安的样子,就……」
「哼!谁害怕了?……嘛,这次就原谅你了。」
说完乔雅拉就开心地把玩了起来,撑着伞的蒙安静地跟在一旁。
就这样再走一段路就能到家了,蒙这样想着。
突然,又是一阵心悸的感觉袭来。
『这是怎么回事……』
蒙捂着胸口,这次的不适感不仅没有很快消退,而且在变得越来越强,身边的乔雅拉还在毫无察觉地玩着机械小鸟,蒙也不想打扰她。
蒙忽然隐隐地听到雨声中夹杂着其他的声音,被不适感缠身的蒙并不想理会它,可是那声音越来越大。
嗒嗒嗒!一阵急急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是身后!』
蒙的脑袋还没反应过来,他只感到一股大力从侧后背传来——
蒙摔了出去,在半空中的一瞬间他看到:黑色的伞向天上飞去,乔雅拉睁着大眼睛看着他,手中的小鸟正在向地面落去,乔雅拉身旁站着把他撞出去的人……一个男孩。
「蒙!啊!!!!」
落入小河之前,蒙最后听见的是乔雅拉撕心裂肺的叫喊。
『原来那种感觉就是魔族人的危机感,从远古时期继承过来的对敌意的反应。』
『是哪本书里的来着?』
咕噜咕噜~接下来耳边只剩下了水声。
这一章码的有点急,可能效果会不怎么好,果然一天一更还是太勉强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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