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社团时间。
我把昨天在地铁上拍到的照片从手机里调出来递给夏梓涵。她看着上面锐意非主流的两人皱了皱眉头,很快地把手机递还给了我。
“你在哪里用什么样的打扮和谁做什么事与我无任何相关,所以为什么要给我看这个照片?”
“不,我以为我不用解释你也能知道那不是我。”默契稍显不足。而且在这之前她的常识判断已经脱节了。
“那这让人不愉快的照片是想说明什么?”
“那个男的,就是我昨天说的清爽型帅哥,一赔一点五的。也就是向黎夕表白了的那个人。”
夏梓涵倒吸了一口气。
“……比你还差劲呢。”
果然在她看来也是相当程度的差劲。不过我在她心目中的形象什么时候能够稍微转变得正面一点。
“黎夕真可怜。”她叹了口气。
“还有陆志义也是。”
“你是打算做些什么吗?”
“有这个打算。”
“但是那个委托的话,应该已经与我们无关了。”
她把刚才正阅读着的书夹上书签放在桌面上,坐直了看着我。
“嗯,我们社团应该做的工作已经结束了。接下去是我个人的独断专行。”
她眯起眼睛看了我一会儿,然后低下头做沉思状。
“把这张照片给黎夕看就可以了吧。”
“这是肯定要做的,但只是这样是不够的。他们需要一个契机。”
“你是说黎夕和陆志义?你打算让他们和好?”
我点了点头。
沉默。她垂下视线思考着,然后重又抬起头看向我的眼睛。
“我认为你把这个照片给她看就足够了。接下去她怎么做选择是她的自由,毕竟这是她的感情问题。”
“的确是这样,不过……”
“不过?”
“我已经倾家荡产地赌陆志义了,我可不想输。”
“哈?”她没听懂我在说什么。不过这也是当然的,毕竟只是在我脑海中上演的一个虚拟赌局,输了也不会损失些什么,实在不行还可以把规则连通赌局一并推翻。不过嘛,人生在世总是需要些偏执的。
“你知道,如果过多地参与别人的感情问题,最后可能自己都会被卷入进去。”
“你在担心我?”
“这只是出于做人最基本善意的忠告。”
“是呢……”
“而且你打算怎么做?”
“所以说,给他们制造一个契机。总之今天应该就能结束问题,虽说成功与否就没法保障了。”
作为一名效率至上主义者,我昨天晚上就已经开始策划,台词也写得密密麻麻。不知道上台时看小抄会不会影响我的表现评分。果然还是会的吧。一会儿再复习一下好了。
她又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然后像是放弃了,叹了一口气。
“有要我帮忙的吗?”
“过一会儿把黎夕叫到这里来。其他应该就没什么了。”
“是嘛。”
她没再说什么,翻开刚才暂停的书,继续读了起来。
我离开了社团教室。
然而事情总不会像事先编写的剧本那样顺利地进行。来到图书馆后,往常陆志义坐的座位上空空荡荡,只有阳光照着泛光的尘埃落在木质书桌上。
我一边在心里“诶——”着,一边搜寻着整个图书室,然而遍寻不到。
也就是说大概我们的奇男子因昨日与黎夕的争吵而伤心过度,把数学打入冷宫了。话说数学不是你的正妻吗?好好爱护她啊。
于是我便为抓紧时间一路狂奔到他所在的高一5班。由于地理位置的原因我此前基本没有拜访过这里。
我一边平复着呼吸一边在门口扫视着整个教室,看见的全是不熟悉的面孔。
第一排的女生带着警惕的目光不时看我一眼,于是为了摆脱不法分子的形象我光明正大地询问了陆志义和黎夕的去向。得到的回复是前者不知所踪,后者刚刚出去了。大概黎夕是被夏梓涵叫出去了吧。
我靠到教室外面走廊的围栏上,抬头望着晴朗的天空,深深叹了一口气。耳边传来还在学校里的学生们欢快的声音。世界那么大,我要去哪里找他。
虽然可以通过联系夏梓涵来联系黎夕来得到陆志义的联系方式,但是怎么说呢,好复杂。而且如果他已经回家了,那联系上了也无能为力。
只能放弃了么。
放弃之前再挣扎一下吧。
如果是我的话,假如我热爱数学,而且深受失恋之苦,我会去哪里?
会去哪里?
会回家吧。
我把头贴在了围栏上。我的人生怎么这么寂寥。寂寥得就像中庭里的石质象棋台,刻线在风吹雨淋中已经漫灭,两个石凳子也被放倒了一个,另一个也岌岌可危。
然后灵光一闪间我又把头抬了起来。可能去的地方,不是还有一个吗?
我拿出手机拨通了夏梓涵的电话。
原本还有点担心我会不会已经被拉入了某安全卫士的黑名单,但很快那边便传来了热情的声音。
“发生什么事了吗?”
从这声音的温度我就能判断黎夕一定在那里。
“问一下黎夕,那个一点五赔率的男生在哪个班。”
“……哦,好的。”
手机听筒发出了一阵窸窸窣窣的杂音。过了一会儿杂音平静了下来。
“在高二2班。”
“哦,了解了。”
“你……”她停顿了一下,像是在犹豫该不该说,“打算做什么?”
“放心吧,我是一个敬鬼神而远之的人。”
“不知所云。”
“就是让你不用担心的意思。”
“……我知道了。”
“嗯,让黎夕再耐心等一会儿。”
“好。”
高二2班在另一栋教学楼的楼上一层,两栋教学楼之间在每一层上都用天桥连接。
上楼,跑过天桥,拐进走廊之后的第三个教室就是高二2班。
但是我没有必要跑那么远了,因为在天桥和走廊的拐角处,那两个人相对地站在那里。一点五赔率男子现在自然是清秀学生的模式,戴着眼镜,衣衫整洁。
我赶紧撤回步子,贴在拐角的墙后,假装在看风景的样子。这个距离只能够断断续续地窃听到他们对话的内容,不过已经足够了。
“……我之后……和她分手。希望你,呃,能好好对她。”
一上来就听见了败北宣言。
“嗯,我当然会这么做。”
这阳光开朗的声音就像已经做好充分准备接过火炬的下一棒。
“真的,她是个很好的人,所以……不要让她伤心。”
“我当然不会做会让她伤心的事。”如果这句话是真心的话那就只能解释为他想开设和谐后宫了。
“嗯。”
“那我还有些事,先走啦。”
“哦。”
一点五男子似乎回教室去了。
我叹了一口气,从墙边探出头。他似乎还没有缓过神,垂头丧气地站在原地。原本身高应该比我还高一点,现在看上去却像缩在一起的西瓜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