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端坐在那张柔软的椅子上,总感觉浑身都不是滋味。
好硬……比仙人的坐榻差远了。
但下面那么多人看着,她不可以露出半点不一样的表情。
虽然是第一天出现在议事大会上,但出奇的,她并不慌张。
有了那位仙人,她就什么都不怕。
“城主。”仓廪官首先跪下:“已是春耕的年月了,可现在……”
“我知道。你不必说了。”她微微抬起一只手来,学着父亲曾经的样子,还有华寄那种轻松淡然的语气。
“开常平仓,贷种子于城外百姓。”
仓廪官一怔:“那这利息……”
她微微摇头:“分文不取。”
她又看向护卫队长。
这位老大爷曾是她父亲的亲随,也是一位当之无愧的武道高手。
据说,年轻的时候能下海擒龙。
“涂老,您带人监管各处放种现场,一旦出现加税、收税的现象,强迫平民贷种的现象,斩立决!”
仓廪官忍不住开口:“城主,若是那些泥腿子取了种,却不肯偿还……”
她回想起华寄叮嘱的话,故作高深,冷笑起来:“你想让他们跑到哪里去?他们能跑到哪里去?为了一亩地,连命都不要了?没有路引他们能去哪里!我说的话你只管照做就是。做不好,自然有其他人去做。大周最不缺的就是人!”
仓廪官瞬间闭口不谈。
府相上前,禀报了几件事情。
华寄没说该怎么办,她便一头雾水。
好在总算还没忘记华寄说的事情。
她满面冷漠的挥了挥手:“这等小事,你看着办吧。”
府相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后千言万语却只剩下一句“是”。
几道命令颁布下去,她才宣布今日议事结束。
没人知道,她其实手心都已经湿透了。
她从未来过议事大厅,但现在却不得不赶鸭子上架来了。
等他离去,诸多官员看着彼此,总感觉,有些事情不太一样了。
“都说城主密不现身,是因为无力应对城中琐事。可今日现身,总觉得并非如此啊……”
“我看倒也未必。城主怕不是脑子烧坏了吧,分文不取,租种子给那些泥腿子,图的什么啊?”
“……”
一片混乱当中,做男装打扮,羽扇纶巾的高挑女子淡然一笑:“你们都错了,尔等俗人怎能体会城主高论啊!”
几人多少有些惊奇。
“哦?府相有何高见?”
“还请府相示下……”
她笑的更加得意:“所以早已告诉过你们,多读书,少宿青楼。城主此举是为了激励农桑,秋收之日,收回的粮食何止一倍两倍?我大周风调雨顺,向来是不缺粮食的。为什么还有人饿死?因为他们连粮种都没有!”
府相又说:“在我看来,城主最聪明的一点就在于,不收息!一旦收息,下面那群蠹虫自然就会把经念歪。贫民哪里有钱出利息?可富户又哪里用得着出利息?”
末了,她总结了一句:“果是上上之选。以我之见,城主深谋远虑,岂是尔等凡人能够想象的?”
众人顿时拜服。
想不到那位年纪轻轻,娇滴滴的小城主居然还有这种深远的目光!果然是吾辈所不能及也!
若不是府相点破,还不知道要被隐瞒到什么时候呢。
……
……
“差不多就是这么一回事了。”华寄翻着史册,头也不抬:“不收息,才是鼓励农桑。一旦收了息,下面的人会在几天之内告诉你什么叫坑。”
青苗法动机是好的,可坏就坏在宋朝的基层动员能力太垃圾,而且王安石的掌控能力也不行。
换成现代,有类似青苗法的东西,叫做助农贷,可以让农民去当地的种子公司选种。
这玩应效率和使用率就比青苗法高多了。
说白了……还是宋朝不行。
但他研究大周的史册发现了几点。
一,大周基层的执行力远胜宋朝,几乎不亚于现代了。
二,大周历年风调雨顺。
三,承天城很富庶。至少贷出去些许粮种,不伤筋不动骨,大灾之年也不影响开仓放粮。
为什么能风调雨顺?原因很简单……因为这里不是个普通的世界。
有没有仙人不好说,但修真者却真不少。踩着飞剑高来高去,一个个眼高于顶。
武道高手更是比比皆是。伏虎擒龙不是说说而已,城主府赡养的护卫队长,就有下海搏鲨擒龙的能力,只是现在年事已高,气血衰败,实力退化,因此只作教头之用。
大周开国时期,曾有百万修真者联手布下大阵,护佑大周风调雨顺。
至今七百九十年,有史记载的只有一次大旱。
在这两个条件下,实行青苗法是必然能够见效的。
何况承天城只是一城之地,就算出了什么差池,反应速度不是一整个大周能够相提并论的。
这也是为什么华寄敢十分确定的让她去这么做。
她不懂那么多,或者说也想不透那么多。
但也不需要想。因为华寄已经替她解决了这个问题。
她就在一旁看着华寄翻阅史册,而且,速度越来越快。
中午的时候,她叫人送来了午餐,傍晚的时候又送来了晚餐。
华寄几乎没怎么和她说话,专心致志的吃着。
她也没回房间,在沙发上躺着挺舒服的,比她的床软和多了。
到了傍晚时,华寄已经翻完了第二车史册。
“……真是累死我了。”华寄抻着懒腰,叹了口气:“想不到大周开国百年后的历史依旧如此风云激荡!时候不早了,你回去吧。”
“啊?”
她恋恋不舍的从沙发上起来,总觉得不想走。
“……别告诉我你喜欢睡沙发。”
华寄叹了口气:“喜欢就睡吧,我回里面睡。不要进去打扰我!”
“啊,好!”
她便看着华寄进了卧室,睡觉去了。客厅里的灯还亮着,像是白昼一样。她好奇的看着周围,总觉得一切都很新鲜。
那个时不时会发出轰鸣声音的东西,有一人多高的柜子,华寄就是从里面拿出玉液琼浆的。
——其实就是一台冰箱。
屋子里挂着的那面大镜子,真的好大,能照出整个人的身体。下面还有一些她看不懂的机括,好像还镶嵌着会发光的珠宝,不知道能做些什么。
——其实是电视,下面那个是机顶盒。
这里的一切,都让她感觉新鲜。
可能这就是天宫吧。
她趴在客厅的落地窗边看着外面的场景。
已经是深夜,外面车辆少了很多,尽管如此,她依旧看的很兴奋,大呼小叫的。
那些东西,好厉害,到底是怎么跑起来的呢?
这里应该就是仙境吧。果然好漂亮呢。
四处逛了一大圈,她才渐渐疲累,躺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软软的,毛茸茸的,很舒服。简直比最名贵的丝绸还要舒适。
真的好喜欢啊。
……
……
此后几天,都是这个样子。华寄翻阅史册,一刻不停。
直到三天后,华寄终于看完了最后一份史册。
大周七百九十年的历史尽在他的脑海当中。
“真是有趣啊……”
华寄抻了个长长的懒腰,看着身旁端着托盘,小心翼翼的她。
华寄他嘴角上扬,勾勒出一抹怪异的笑容。
“狄青啊。”
她凑过来崇敬的看着华寄,连忙说:“我叫狄青诗。”
“哦对。青诗。”
华寄端着手里的可乐罐,悠然开口告诉她。
“这大周的气数,已经尽了!多则十年,少则五年,必然群雄并起,天下大乱。所谓周失其鹿,天下逐之。帝王高位,有德者居之!放眼天下间,有这等资格逐鹿的,能有几人?”
他便像是诱拐小白兔的狐狸一样,说着大逆不道的话语。
“所以你想不想当千古女帝啊?”
华寄笑的很贼:“想的话,我教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