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看我。等一下你安排着，把你认为对历代城主最忠诚的人，都叫过来。什么家奴侍女之类的就算了。然后呢，总共问他们三个问题。”
华寄掰着手指头，一字一顿的给她讲述着这三个问题。
……
……
一个时辰以后，城主府邸的书房里。
狄青诗拉着布帘，遮住里里外外的身影。
房间里燃着蜡烛，用上好的布罩遮着，香炉里散发着好闻的味道。
华寄就安稳的坐在屏风后面，从外面进来根本看不到。
第一个进来的，是老城主的护卫队长，涂老。
一个年逾古稀的老头，但精神还算饱满，毕竟是武者，貌似挺能打的。
“涂雄。曾经是八品武者，现下气血衰退，只剩下六品实力。如今担任护卫队长的职责。”
她这样念了一句。
涂雄半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的应了一声。
她继续说：“涂老，我有三个问题要问你，希望你能够如实回答。”
涂雄连连点头。
“第一问。天子会不会错？”
……
几分钟后，涂雄离开了书房。
进来的第二个人，是承天城的武官，平日里负责训练军队等事务。
她照旧学这一切讲着。
“狄用，五品武者，方四十，年富力强。曾立下大功，所以被我父亲赐了狄姓。前些时日平叛，力战不退。”
布帘外，身着甲胄的武将瞬间跪拜。
她微微抬了抬手，示意武将起身，随后才说：“我有三个问题要问你，希望你能够如实回答。”
狄用连忙点头。
“第一问……”
“第二问，你是生活在天子治下，还是生活在承天城？”
……
几分钟后，狄用离开了书房。
然后是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
转眼间，就已经到了最后一人。
承天城府相，辅佐城主处理事务，掌管承天城文事的官员。
她多少有些忐忑不安，因狄青诗今天的表现很反常。
将文臣武将都叫过来一一问询，总让人有一种上位心术的感觉。
几天之内，城主变化这么大，她感觉庆幸的同时，又有些心惊。
狄青诗照旧念了一遍，其实是给华寄介绍来人。
“司晓月，自号希文先生，平日做男装打扮。不是武者，而是修真者。年二十七，如今是承天城内的府相。你的师父是承天城前任府相，叛乱中被杀，因此你继承了府相之位。”
司晓月便半跪在布帘外，忐忑不安的看着狄青诗。
狄青诗徐徐开口：“我有三个问题要问你，希望你能够如实回答。”
她狠狠点头：“城主请讲，属下知无不答，言无不尽。”
“那好。第一问。”狄青诗说：“天子会不会错？”
她一怔。
怎么忽然问这个？
天子会不会错？天子当然会错，可天子不可以错。因为天子是天子，所以天子错了也只能是下面的人错了。
但这个问题绝不能这么回答。
司晓月瞬间开口：“回城主，天子如有错，则谏之。无则加勉，有则改之。”
布帘内的狄青诗短暂沉默了片刻，这才开口。
“如果有呢？”
她心头狂跳，连忙拜服：“城主，属下不知。”
如果有呢？
如果有呢！
她当然知道如果有的话，会怎么办。
天子不改，就是身边有奸臣当道，那就要清君侧！
清君侧是何意？就是带人杀进皇都城，把皇帝身边的人，里里外外都给杀死，只留下皇帝一个。
就叫做清君侧！
可，她绝不敢这么答！
布帘里的狄青诗沉默片刻，问出了第二个问题。
“你是生活在天子治下，还是生活在承天城？”
司晓月更加惊惧。
这个问题……
她犹豫片刻，便答：“自然是承天城内。”
“那么，回答我第三个问题。”
狄青诗说：“城主说出来的话对你而言是不是无条件遵守的命令？”
这一次她不再犹豫。瞬间点头：“是。”
狄青诗又沉默了一小下，才抬手：“我知道了。你早些休息吧。”
“是，谢城主！”
司晓月深深跪拜，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但只不过是走了几步，司晓月就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事情。
不对，不对！
这几个问题都很怪！
天子会不会错呢？答案当然是肯定的。
城主很明显就是想听到天子做错的答案，
天子做错了，就要清君侧……清君侧，就要带兵入皇都！
第二个问题，生活在天子治下，还是生活在承天城？
看似平常，可却让她一瞬间脊背生寒。
她是天子的人，还是，承天城的人呢？
第三个问题，她会不会无条件遵守城主的命令呢？
当然是会的，可有些命令真的能够做得到吗？
如果这个命令是要她砍下天子的头呢？
转眼间，司晓月便是大汗淋漓。
不对！
不对！！！
城主要搞事，她要造反！
司晓月连忙转身，快步走向书房。
要谏。
无论城主会不会接受都一定要这么做，这也是她的职责所在。
但这一次，司晓月分明看到书房里有两道身影。
其中一道，自然是城主，可另外一道，却是她从未见过的男子身影。
双方居然正在谈话！
司晓月心里微微一跳，连忙躲藏在一旁，小心翼翼的听着。
那个男人在讲。
“大周太祖曾在雪夜与人商议国策，谓之雪夜定策。九个字，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
“现在我要送给你的也是这九个字。”
“但除了这九个字，我再送你七个字。”
“投石惊破水中天！”
“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总结起来就是两个字，种田。徐图渐进谋发展。可这么一来就有一点，你在发展，其他人也在发展。到最后就成了军备竞赛，完全成为了一边吐血、一边奔跑，永无止境的马拉松。”
“所以才有那七个字。”
“要乱，一定要乱。大周十六城，十五城皆乱，独你一人幸免，如此一来，就可以慢慢发展。到最后，再以雷霆万钧之势扫清六合！”
“天子死与不死不重要。到了那个时候，就算他活着，也可以挟天子以令诸侯！”
“如此，方为谋国之策。”
司晓月在窗外，已然有一种堕入九渊的恐怖感觉。
这个男人，到底是谁！
这是个疯子！绝不能让城主听他的话，不然一切就都完了！
她所学的是府相，世世代代忠于城主，到了她这一代也是如此。
就算城主真的要谋反，她也一定会跟在城主身边出谋划策。
但是，此人绝不能留。
这是个阴谋家，是个战争疯子！
谈笑居然就说动城主做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
大周有诸子百家，可就算是善于游说的纵横家、善于鏖战的兵家，也绝对不会说出这种话。
此人的言语就完全是将天子当作一个符号，一个玩具，总之绝对不是天子该有的样子。
这个人，太可怕了。
一定要除掉他！如此方为府相职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