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野兽的报恩 消失篇
1.
日出新星,日落熔金,时间一晃,距离织女来到城镇,已经三年了。
黄昏,染坊,大院内。织女正把架子上曝晒过的丝昂取下。
又取下一匹后,她注意到附近的墙壁上有一只麻雀。
那年来到镇里后,热情的亲戚收留了她一个冬天,接着又热情地帮她找了工作,甚至热情地帮她规划好了未来几年。盛情难却,织女只好在这个染坊里先做了下来,一做就是三年。
“那可不是?告诉你们,我还见过山海经里的一种妖怪。”监工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是一奇兽,叫腓腓,有点象狸,白色的尾巴,脖子上有类似马鬃的鬃毛,据说可以实现人的愿望。当时,我跟马老爷,在山里打猎……”
织女充耳不闻,她观察麻雀入了迷,停下了手里的工作。监工正忙着和其他染人吹牛,也没管。
监工身材肥胖,脸颊脂肪堆积,压出细微的皱纹,有点像是猫的胡须,织女常常觉得,监工像一只山猫;而染人们,则是田鼠。田鼠们都不喜欢监工,经常在背后说他坏话。
现在围在山猫边的田鼠们,都精明地带上了笑脸面具,一堆人好不热闹。山猫刚讲完一段,田鼠们便发出唏嘘声,唏嘘声抑扬顿挫,发自肺腑,还纷纷对山猫伸出大拇指,动作整齐划一,训练有素。
织女将视线移开,又望向之前麻雀停留的那面墙。然而,麻雀已经不在那里了。
“飞走了……”织女想,有些落寂。看到小动物,让她想起之前收留的那只小野兽。不知道它怎么样了,希望它还好吧。
冥冥中,有一团青色的火焰,点燃了。
“好了好了,清点东西,然后走了。”那边的人们散伙了,现在这个时分,也是时候收工了。
大伙开始收拾。
一会儿后,“哎,你们谁看到了这几匹?”山猫指着架子,那几个架子空了。
织女觉得监工的问题很奇怪,因为织女就站在架子下面,抱着丝绸,应该一目了然才是。
“不知道啊。这是谁负责的?”一只田鼠说道。
织女更加奇怪了,因为说话那个染人就在自己身边。
“就那谁,那谁……哎一下忘了名字。”一个在收拾染料的染人说道。
“噢,我想起来了,是她。”山猫说道。“人呢?快点叫来集合!”
说罢,山猫朝染房里走去。“都快走人了,还偷懒!妈的平时就像个透明的,现在又跑哪去了……”
“……”织女看着几个染人在自己面前略过,寻找着自己。
“我在这里啊……”织女忍不住说道。
依然从自己面前略过。
这是什么戏弄自己的把戏吗?织女心想。但是听到那些人的声音,越来越不耐烦,织女觉得这不是开玩笑。
“奇了怪了,就这么大个地,人咋就不见了?”监工回到院里,他到处走了个遍,也没见到织女。“也不可能出去啊……”为了防止野兽进来,一般大门都是锁着的。
“哎,我找到了!”一个青年染人说。
“找到了?”监工走过去。
“呃,是丝绸。”青年说道,指着几个篓子。监工看到不见的那几匹丝绸,各自躺在篓子里。“嘿,奇怪……”他记得自己之前看过这几个篓子,当时可没发现。
织女此时就站在篓子旁边。
她刚刚把丝绸放进去。“真的看不见自己吗?”织女想。她走到监工身前,把一只手掌放在监工面前,摆来摆去,监工也完全没有反应。
为了确认这不是在戏弄自己,织女稍微用力地在打了监工后脑勺一下。
“妈的谁打我!”山猫的大嗓门喊道。
田鼠们面面相觑。
“不会是……见鬼了吧……”一个染人面色发寒。
“见你个王八犊子,这世上哪有鬼!”山猫说道。“你再不出来,我们就走了!听到没有!?”接着他喊了织女的名字。
织女忽然发现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自己,离自己最近的一个染人更是一脸惊恐。
“你……你刚刚哪去了?”监工说道。
看他们的表情,是认真的。织女犹豫一下后,说道:“我……刚刚去茅房了。”
“搞什么!刚刚找你半天!”被吓到的染人说。
“行了行了,都别吵!赶紧收拾东西走人!”监工道,随后一脸得意。“看到了吧,这世上哪有鬼!妖倒是有的,但妖要见了老子,那也得跑!”
是是是,田鼠们条件反射般地附和,齐齐伸出大拇指。
这事就这么带过了,一群人走在回家路上的时候,织女走在最后,心事重重。
“……”一阵风刮过,让路边的林子响了起来。
里面隐约有一道影子窜过。
2.
第二天,织女从亲戚家里醒过来时,也还是没想清楚之前那是怎么回事。
织女叹了口气,换了衣服,理了头发,走出房门。
“早安,叔父叔母。”织女见到叔父叔母在厅里,正吃着早餐。
他们没有回应。
织女去倒水的时候,“哎,水壶呢?”叔父说道,他的杯子空了。
又来了。织女拿着水壶,身子愣住。
“刚刚不是还在桌上吗?”叔母说道。“你拿到灶台去了?”
“没有啊。”两人都朝灶台望去。
织女把水壶放回到叔父脚边。
“哎,就在你脚边。”叔母说道,将水壶拿了起来。“自己用完就乱放。”
“怪了……”
织女绕着桌子转了几圈,"听得见吗?"她大声说话,但叔父叔母也还是毫无反应。正当她不知所措的时候,“那丫头这半年的工钱拿回来没有?”叔母问道。“咱们那败家玩意又说没钱用了。”
之前叔父叔母都以替她保管嫁妆为名,接收了工钱。
“还没有。”叔父说道。“你小点声……她听到就不好了。”一边说一边瞄织女房间的门。
“没事,我之前看了,她房里没人,去干活了。”叔母说道。
“那么早?”
“不知道她。”
“给那败家子在城里置办的房子,房契你可拿好了。”叔父说道。“不然那败家子转手就当了。”
“知道知道。”叔母说道。
“到时她问我们要嫁妆怎么办?”叔父说道。
“我们经常出去做生意,到时就说我们被强盗抢了,她也没什么办法,最多闹一闹,几天就过去了。”叔母道。
“也是,毕竟我们有恩于她。”叔父说道。
“那是,她父母死得早,不是我们,她早就死了。”
说着说着,两人就心安理得了。
接着,叔父开玩笑时,提到了织女的名字。
“啊!”叔母忽然发出见鬼一般的叫声,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桌子旁。
织女忽然出现,就坐在他俩旁边。
她面无表情。
“丫、丫头啊……你什么时候……”叔父声音发抖。
“就刚刚,我有些东西忘了拿。”织女说道,然后她站起身,头也不回地朝门外走去。
仿佛一只形单影只的幽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