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车熟路地溜进医务室，校医日常摸鱼旷工，在洁白的散发着皂角味道的折叠床上，汤华一个人睡得很是自在。他躺下去的时候朝霞还留有余韵，起来的时候已然烈日炎炎——刚好是饭点，趁着中午的下课铃还没打响，不思疾苦的少年悠闲地朝食堂走去。
路过隔壁的高二九班，意外地发现门口站着一尊门神，赫然是汤华的饭友，张楠。
“哟，华仔，你也没做作业被赶出来了？”
压低了声音，张楠的表情十分猥琐。他手里拿着一张皱巴巴的卷纸，上面一个字也没有。汤华依稀还能认出来，那是物理老头好久之前就布置的作业了。现在都没做，难怪会被赶出来。
没有说话，汤华认真地比出一个嘲笑的表情，以回应张楠的妄加猜测。
张楠果然不爽了起来。
“笑你爹呢笑，你他妈胆子挺大啊，不好好罚站，到处乱窜，我要找老谢举报你。”
张口闭口都是直系亲属，不得不说，张楠是个没素质的**人，对付他，汤华当然不能示弱。
“**才罚站，爷提前下课了。”
“说谁**呢，你才**。那你们班人呢？就你一人提前下课？我信你个鬼。”
“嗯，就我一个，怎么了？走，吃饭去不去？”
“吃饭，呵，一天就知道吃……”先是不屑地笑了一下，随后又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肚子恰逢其时地咕咕一叫，张楠终究是抵挡不住吃饭的诱惑，干脆地点了头，“去，**才不去。”
所谓吃饭不积极，脑子有问题，从这个角度来看，张楠可以称得上是天才。
把皱巴巴的试卷重新揉成一团，无视教室里抑扬顿挫的讲课声，在睡神的诱惑下，门神就这样脱离了自己的岗位。可想而知，等物理老头下课的时候，发现门神早已经不再，肯定会气得跺脚吧。不过脸皮厚如张楠，肯定不会把这当回事就对了——虽然公然翘课的汤华貌似也没什么资格去指责他。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没做作业还能提前吃饭，这波不亏。”
脸皮厚如张楠，还在笑嘻嘻地扯着淡。
没走几步，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了起来。
“话说，华仔你出息了啊，我可是都听说了，你把句小江踹了。你不怕她摇人揍你?”
“怕什么，她敢揍我就敢讹。”
“啧啧，还挺牛。说实在的，要不要我罩你，虽然没带小弟，但就她找的那些精神小伙，我打十个没问题。”
张楠说着挤了挤粗壮的眉毛，他说这话倒也没有吹牛逼的意思，他是农村长大的，从小就是村里的扛把子，虽然来省会上学，但依然热爱“运动”，平常最喜欢的事就是去踢野球，大腿都有女生的腰粗，战斗力可想而知。
但对于他的热心，汤华却不得不泼上一盆冷水。
“不用，这事和你没关系。”
“没关系?你这也太见外了，不把我当朋友是吧？”
“本来就不是，一起拼桌吃饭的关系罢了，别装熟好吗？你寄吧谁啊？”
“懂了，傲娇是吧？你们宅男就是别扭。”
“滚。”
为了不影响食欲，在汤华的强烈要求下，句小江的话题总算到此为止。
……
虽然都是混子，但性格却大相径庭，这样的两人会混到一起，完全是因为他们都对干饭情有独钟。每次中午放学，张楠都是第一个冲出九班的人，而汤华，则是第一个走出八班的人。互相脸熟了几次，久而久之，他们就凑到一起吃饭了。一个人占桌子，一个人抢饭，偶尔凑钱买锅麻辣香锅改善下伙食，他们俩的关系，仅此而已。
一起动笔的就叫笔友，一起玩球的就叫球友，一起放炮的就叫炮友，一起吃饭的就叫饭友，在汤华看来，这些都不能称之为朋友，只是因为不同的需求而凑在一起罢了，说白了，就是合作关系。
和首席干饭合作伙伴张楠一起，来到阔别二十四小时的食堂，食堂空荡荡的大厅，一度让汤华有些不习惯，但一想到再过几分钟这里就会被蜂拥而至的干饭人塞满，他不由加快了步伐——今天轮到他打饭。
耳边传来张楠的声音:
“老三样。我去占座，打汤。”
张楠的老三样，酱爆茄子、红烧里脊、麻辣猪排，全都是下饭的菜，油水也足的不得了，饭量更是普通高中生的双倍——这么个吃法，活该他壮的像头牛一样。
甚至连打饭的阿姨都熟悉了干饭二人组的套路。汤华才过去，还没说话，阿姨已经自觉地打了两碗饭，一碗是正常的量，另一碗则堪堪冒尖。
“老三样?”
“呃，嗯。”
好家伙，连阿姨都记得了——汤华表示震惊。事实上张楠这厮到底多久没换过菜谱，哪怕对汤华而言也是一个未解之谜，毕竟他也不是每次都和张楠一起。老师拖堂的时候，干饭二人组就会自动解散，化整为零。从这当中也可以看出饭友和朋友的差别，朋友是会共同进退的，而饭友则把干饭看做最终目的。
端着碗回到饭桌，张楠已经占了个靠窗的好位置，可以吹到午后的凉风，不必忍受食堂的闷燥。桌子上也放了两大碗紫菜，原本应该是紫菜汤的，但是因为张楠脸皮够厚，硬是把汤底都捞完了，相当于加了个菜。
对此汤华早已习惯，毕竟张楠没素质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也算是和他这种人混在一起，可以享受到的为数不多的福利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