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次出现的怪异狼兽,你们怎么看。”
此话一出,桌前的气氛变得有些严肃起来。
“我对这种生物没有印象,但它们确实很像幽影狼,只不过幽影狼肯定不会出现在这边,回头我要去王国的书库里找找资料。”
“不用找了,这种生物肯定没有记载,它们不可能是自然演化而来的,更像是被什么污染了然后变异而成…”
“我同意艾尔芙的观点,当时我观察过狼尸,它们的血液具有腐蚀性,体内没有魔物的魔核,尸体用火烧还会发出非常恶心的臭味。”
索瑞拉低着头想了想,然后开口说道:“我会在这边多待几天,并且会在附近的森林里布置法阵,先确保附近没有类似的生物再说。”
“嗯,也只能这样了。”
“还有,威廉….以小缪尔的天赋,你真的不打算让她去学习魔法吗?”
“索瑞拉,你应该知道的,我不想让她接触战斗的理由。”威廉颔首眼眸低垂,语气中带着一丝伤感,然后他接着说:“我知道,以你的能力完全能够将她培养起来,艾尔芙也能教授小缪尔不少东西,但之所以我这几年来没有教授过她任何与剑术、体术相关的知识,就是因为我不想让她在未来的某一天,生命受到威胁,我不想让悲剧重演。”
抬起头,威廉闭上眼,寻找着那被他藏在心中最阴暗的角落里,他最不愿回想起来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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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廉年轻时周游大陆各地,他的小队有5人,除开在场的三人外,还有名男孩,他们两人年纪都比威廉小,都是凛冬帝国的人,自小就认识,在路途中与威廉相遇,机缘巧合间又组成小队,两人都把威廉当作大哥一样的存在。
他们的冒险小队组成后不久,就连续完成众多高难委托,探索大型遗迹的速度也十分恐怖,就这样他们小队成为了当时风头最盛的传奇冒险队,是众多冒险者敬仰的存在。
但好景不长,树大招风的道理谁都懂,可很多时候却避免不了,凡事皆有两面性,就像当时威廉小队将一场类似于邪教献祭的仪式打断,拯救了不少人的性命,这对于那些被拯救的人固然是好事,但对于那些邪教来说呢?世间的对错皆需由自身立场所决定,人因信仰和愿望前进,但在前进的路上,也必然会践踏他人的信仰和希望。
践踏者与被践踏者的身份,无时无刻都在相互转换,一次冒险的路上,威廉他们像往常一样准备扎营休息,布好用于警戒的屏障,几人围在篝火有说有笑,而悲剧就在此时发生了,威廉这辈子都忘不了当时的场景,上一刻还在说笑的一名男孩笑容定格在脸上,头颅飞起,血液如泉涌般从脖颈中喷出,一只扭曲的由血肉和骨骼组成的怪物破土而出,那怪物外形好似昆虫,三对后足用于爬行,两只锋利的前肢宛如镰刀,但诡异的是,这些东西所链接的主体,竟是一个浑身长满肉瘤的人形身躯!或者说,那就是人,被不知道什么手段改造成这副样子的人。
怪物不只一个,越来越多的怪物破土而出,将威廉小队层层包围,他们毫无准备的被袭击只能仓促应战,没人知道这些怪物是怎么穿过屏障的,在战斗中一道寒光朝着威廉脖颈挥下,威廉躲避不及,眼看那利爪就要斩下他头颅,一双手将他推出,堪堪躲避开那致命的攻击,赶忙回首,威廉看到了自己同伴被拦腰斩断的尸体,内脏伴随鲜血流了一地,同伴的眼睛失去高光直直地看着他。
威廉、索瑞拉、艾尔芙他们三个已经忘了是如何逃出来的,当时三人伤痕遍布全身,威廉记得自己左侧的腹部被豁开一大道口子,血液止不住往外流,艾尔芙的右臂也无力的垂在身侧,索瑞拉更是已经昏迷不醒,脸色白的吓人。
自那之后,威廉和索瑞拉回道了奥斯修顿联合王国,艾尔芙也回到了南方的翠绿深林,小队就这样解散了,威廉开始履行一位皇子的责任,索瑞拉日日研究魔法,艾尔芙也被她的精灵女皇姐姐关在家中不让外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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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回发散的思绪,威廉调整情绪,对着面前的两人说:“安东、夏尔……我不想让小缪尔遇上那样的事情…..她虽然与我并无血缘关系,但我依旧把她当作我的亲孙女。”
威廉在王都的那些年看透了人性的阴暗,人性被所谓的权利、地位、财富迷惑的面目全非,皇权动摇,导致贵族阶级开始愈发嚣张,无视法律,剥削平民百姓,甚至想要架空皇室。
试问,如果在完全没有限制的情况下,人会如何发展?是选择崇高还是选择堕落?人性的本能会趋势人做有利于自己的事,当两个人的利益发生冲突就会产生竞争,而在竞争当中,往往越是不责手段、下线低贱的人越能能取得胜利。
人性的幽暗一次次刷新着威廉的认识,最终,他选择以武力的手段解决问题,带领军队荡平贼寇、镇压叛乱。
但这之后,他有收获了什么呢?功名?威望?还是那触手可及的王位?不,他都不想要,他只看到了生命的消亡,看到一片狼籍的国家和饱受战乱之苦的百姓。
然后,他离开了,放弃了无数人渴望的权利与财富,只带走了一身衣服、一包行李和一把剑,代表着他的现在,过去和以剑开辟的未来。
很长一段时间,威廉都以恶意来揣测他人,直到他捡到了他的小孙女,威廉被女孩纯洁无暇的内心慢慢治愈,每次看着女孩那清澈的眼睛,他都会感叹,这个世界似乎也不太差。
将上述的内心经历告诉二人后威廉身子向后仰去,背靠椅子望着天花板怔怔出神。
“那你觉得你能保护她一辈子吗?”索瑞拉收往日里轻松的笑容,无表情的看着威廉。
“安东和夏尔的事情,难道我就不心痛,不后怕吗!?夏尔把你救下,就是为了看你畏手畏脚的活着?甚至搭上这孩子的前途?”
“我只是不想身边的人生那样的事,我有错吗!如果哪一天,她像安东和夏尔那样,不明不白的死了,死的毫无意义!那我…….”
啪!
一道耳光打在威廉脸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听着,威廉·阿马多伊斯·坎特林格。”索瑞拉站起身,衣服和长发无风自动,咬着沉声说:“没有人…没有人的牺牲是毫无意义的,生者会缅怀逝者,并从他们的牺牲中收获更宝贵的东西。”
艾尔芙看着互相对峙的两人,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什么,她低头闭上眼,叹息一声,艾尔芙也明白两人心中的想法,她又何尝能放得下呢?
三人沉默不语,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房中烛火幽幽,窗外晚风阵阵,宁静的夜与不平静的心,理念上的碰撞往往是最为激烈的,这种情况大多数都是谁也不能说服对方,最后闹的不欢而散,好在,两人还都算理智,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抱歉,是我激动了。”男士率先打破沉默。
“不,我…我也冲动了。”索瑞拉抿着嘴不敢看男人,语气中带着一丝尴尬。
“呼~我真怕你俩打起来。”这是挂机了半天的艾尔芙。
索瑞拉认真的看着威廉,语气没有了之前的强硬:“你不可能保护小缪尔一辈子,就拿这次的事来说,她受伤了,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下次呢?你能保证她之后不会遇到类似的事吗?又能保证每次发生意外时你都在她身边吗?”
“尊严、自由乃至生命,都是需要自己来捍卫的,她成长起来完全有能力保护自己,甚至保卫一方土地平安。”
“生命如何行走于大地,这根源于个体的能力,草甸里的爬虫拼上生命所跨出的距离,也不过人类几步之合,如果你想一辈子都让小缪尔在这个村子里生活,那么我无话可说,但你有问过小缪尔吗?咱们一起走过的旅途,你再好好回忆回忆,想清楚,告诉我。”
威廉沉默了,他的脑海中,那些珍贵的记忆开始浮现。
高耸入云的山峰、清澈见底的湖泊、生机蓬勃的密林,陌生人的善意、同伴的笑容,日升日落,潮涌潮枯,从无到有,从生到死都是过程,人的一生就是由过程组成,万事万物皆是如此,生命来到这个世界上,死亡或许是终点,但绝对不是目的,它是前人实践、历史、认识的终点,又是后人美好生活的起点。
威廉长叹一声,吐出一口浊气,闭上眼有泪光自他眼角划过,他好像放下了背负已久的重担,声音有些疲惫:“我明白了,谢谢你,索瑞拉,还有,我有愧于安东和夏尔,但今后,不会了!”
索瑞拉好似看到了,那个名震一时的冒险家、威风凌凌的王国皇子,他回来了。
“不愧是你呀,居然把他说服了”
“哼~这就是多读书的好处。”索瑞拉下巴上扬双手叉腰,显得十分骄傲。
“我姐姐也给我读过很多书啊,怎么感觉作用没这么明显?”
“你那是读死书,不好使~”
对此艾尔芙翻了个白眼。
“所以,你同意小缪尔接触魔法和战斗技巧了?”
“嗯,我这边没问题了,但还要看那孩子自己的意愿,如果她不yuan………”
“我愿意!”清澈稚嫩的嗓音在房中响起,小巧的人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从屋子里出来了。
“我想变强,我想要去外面看看,还有…我想要保护爷爷和卢卡。”小女孩气喘吁吁的,喊的脸有些发红。
威廉转身看向站在不远处的孙女,然后余光看见了索瑞拉上翘的嘴角。
这女人…..故意的,这是生怕我反悔啊。
威廉走向自己的小孙女,蹲下,轻声说:“好,爷爷答应你,但你要把身体先养好,好吗?”
女孩用力点头,头发随着动作甩来甩去,十分的可爱。
“那以后我就是小缪尔的老师咯~”
“我也是。”
威廉看了眼出声的两人,然后说道:“那我教剑法和体术吧。”
女孩小小的脑袋里充满喜悦,丝毫没有意识到往后的日子会有多苦。
“好了,时间不早了睡觉吧,说好哦,我和艾尔芙睡卧室,队长你睡客厅。”
“好好好。”
砰砰,门被敲响,艾尔芙走过去打开门,一只黑色的大鸟进来了。
“卢卡,以后如果知道他俩要吵架的话,也带上我。”
卢卡咕咕两声,表示自己什么都不懂,自己只是只鹰啊。
不久后,屋中烛火熄灭,宁静的夜晚、祥和的村庄,皎洁的月光透过窗户照入屋内,洒在金发女孩的脸上,白金色的头发被染上一片梦幻的色彩,蔚蓝的眼睛一眨一眨地看着星空,期待自己身体能快点好起来,也期待着明天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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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之外,发着金光的冠冕悬于头顶,身后有光环隐隐浮现,一头柔顺的白金长发披散垂落至脚踝,身着白裙的女人睁开眼眸,金色眼睛看向远方,祂开口,世界便没了声响。
【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作为希望的你,是否能成为那一束光,刺破黑暗带领我们迎来破晓,但在那之前,你需要用自己的双眼见证世界的历史,用身躯丈量大地,去感受、去铭记,我在此等待,并心怀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