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甜甜决定坚定地伸手要钱。
迎接来自乡下提督的怒火吧。
驱车来到海军参谋部，车速保持在自行车的水平，因为走不了多远就会过一道岗。接受完层层确认和盘查，葛甜甜觉得他积攒的怒火已经基本平息了。
还是冷静点好，敢来海军参谋部挑事儿的人，全世界都数不出几个。
葛甜甜下车，站在花园喷泉前面仰望海军参谋本部办公楼，只觉得头晕目眩。
海军参谋部把几乎半个军区的部门统统集中在一栋大楼里，来确保高效呈递军机文件，方便讨论部署。但是即便如此，葛甜甜都颇有微词。
“这楼也太大了吧。”葛甜甜心疼地想，“这钱能养多少战舰啊。”
他匆匆进楼，出示了军衔证件，坐电梯上楼。出来的时候，看到一个秘书在门口办公。
“我是仁州港提督葛少校。我要见参谋长。”他轻轻走过去。
“预约了吗？”秘书开始翻阅记录。
“十点半。”
秘书低头找了一会，说：“葛甜甜？”
提督脸红了，忍住羞耻说：“是。”
秘书笑了一下，然后合上文件夹，面无表情说：“参谋长在开会。”
提督说：“那我等着。”他环视一圈，走廊并没有座椅，于是搂着军帽站在墙根。
秘书不置可否，继续忙自己的。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提督渐渐焦躁难安，第一舰队随时可能饥肠辘辘地返航，他不能容忍在这重要关头让第一舰队断粮。
他不断地看表。虽然大楼里开了冷气，他却觉得比正午骄阳下站军姿更煎熬。
忽然，电梯门开了，一袭低调奢华的湛蓝晶亮长裙移了出来。
提督看一眼那凹凸迷人的身材，不，看一眼那裙子，就知道是谁。
因为无论看哪里，都很难再移开视线。
那是瑶姬。
瑶姬的余光瞥到了提督，却路过了他。只有经过秘书台的时候，才扭头对秘书行短暂注目礼，柔声问：“参谋长在吗？”
秘书站起来答道：“在办公室里。”
瑶姬点点头，移步离开。
提督感觉自己就像一盆栽。
他知道以自己的级别，他不应该不满，但是一股暴躁的荷尔蒙涌进他的血管，他不能忍。
提督走上前，质问秘书：“你不是说参谋长在开会吗？”
秘书坐下，甚至都没有抬头看提督：“你不是瑶姬。”
他们的对话，瑶姬是能听见的。但是提督顾不得，他恨不得瑶姬听见，他恨不得让所有人知道，他不满他抗议他义愤填膺。
他认为自己被轻视了，而且这是不对的，我葛甜甜是一港之督，就算仁州港是内定拆除的军港，提督的尊严也不能被一个秘书、一艘潜艇踩在脚下！
他抿唇克制情绪，中指“嗒嗒”点在秘书的桌上，斩钉截铁地说：“参谋长和我约在十点半，现在已经十一点半，我必须见到他。我有要事商议，关系到海军的未来。”
“老子就是海军的未来。”提督在心里咆哮。
——关系到海军的未来。
这牛逼吹的有点大，大到秘书拿不准葛提督是不是吹牛逼。秘书眯起眼睛端详葛甜甜，葛甜甜用牛一样的眼睛瞪秘书。
秘书犹豫了。
瑶姬的步伐慢了下来。
“葛少校随我来吧。”瑶姬清越淡定的声音传过来。
秘书马上松了一口气，看来他差点被葛甜甜逼进墙角。瑶姬吱声了，秘书就不敢摆架子，站起来双手接过提督大人的军衔证明，弯腰登记，双手递了一张身份卡给提督。然后说：“请。”
提督夺过身份卡，离开秘书台，随手把身份卡在记录仪上一刷，“嘀”一声，记录仪开始念：“7月22日上午十一时三十二分，仁州港少校提督葛甜甜前来报到。”
瑶姬故意放慢了步伐，提督很快与瑶姬并肩而行。一缕幽凉的香水味儿飘进他的鼻尖。
“我听到你的话，很好奇。因为很难想象仁州港还剩什么大事。”瑶姬看着提督说。
提督冷冷说：“所以你是战舰，而我是提督。”
瑶姬的俏脸白了。
“你！”她恼火地止步，用目光责备提督，等待他为自己的冒犯寻找借口。
但是葛甜甜连头都没有回，在瑶姬的目光中，敲开参谋长的门，敬了个军礼，走了进去x
然后他顺手关上了门。
他把瑶姬撂在了外头。
不对，是关在了外头。
因为瑶姬听到那扇门“咔哒”上了反锁。
瑶姬只觉得自己的核动力炉快过热了，往葛甜甜嘴里发射鱼雷的心都有。
这算过河拆桥吧？就算在人类里都不道德吧！！明明是我把你带进来的啊喂！
看到提督的时候，参谋长很惊讶。但是他并没有表现出来，他一边在一份文件上批上最后几个字，一边问：“找我有什么事？”
提督一碰鞋跟，敬个礼，然后正步上前，提交一份文件，端端正正放在参谋长桌子上，然后小心翼翼地往参谋长面前推动一寸。
“前来提交关于次日联合军演、和响应皇家海军组织号召而拟定的深海海盗舰队讨伐短期计划。请参谋长过目。”提督轻声说。
参谋长并没有放在心上，他甚至没有碰、没有看那份计划书，淡淡道：“好，放那儿吧。”
葛甜甜知道，只要自己一转身，不等他走回秘书台，那份计划书就会从文件粉碎机里呈面条状吐出来。
如果执行这一操作的是瑶姬，估计那女孩一整天的心情都会很好。
现在的他，唯有吹牛逼才能生存。
提督能说话的机会不多，他直接抛出了杀手锏：“昨日晚十一点三十分，仁州港大型船只建造结束，获得声望级战列巡洋舰1号舰声望号。舰队实力突飞猛进，故重拟作战计划，务求在八月十五日前，压制2-3海域深海舰队，为国争光。”
参谋长手里的笔停下来了。
“战列巡洋舰？”他重复一遍。
“是的，今日已下水参与讨伐，表现优异。”
参谋长重重躺进椅子里，手里像转风扇似的玩着钢笔，审视葛甜甜。转笔是参谋长在大学养成的习惯，每当他认真思索的时候，不抽烟就会转笔。
“信息量很大啊葛少校。现在我大概明白你的来意了，不简单啊，我必须承认，我对你看走眼了。”参谋长笑着，拿手指点着葛甜甜，“我以为你是个书生，其实你是个赌徒。”
提督开始站军姿，昂着下巴闭紧嘴不说话。
“从上个月开始，参谋部已经着手逐步削减仁州港的财政拨款。越来越穷的时候，你居然启动大型船只建造，今天你还送舰队出海。冒昧揣测一下，今天早上，你最后的余粮也告罄了吧？”参谋长笑眯眯地看着提督。
“报告参谋长，油弹钢铝各剩下五百七，四百六，五百三，四单位。”提督大声回答。
“然而你今天来，并不是来要钱的。”参谋长的笑容渐渐消失了，变成了威严的命令：“让你如此破釜沉舟，只有那个理由能解释通顺。说，你是从谁那儿知道的！”
有那么一秒钟，提督权衡应不应该装傻。但是他的余光扫到了参谋长深邃的双眼，忽然领悟到一件事情。
你跟参谋长装逼，是在逼自己破釜沉舟，首长可以忍。
你跟参谋长装傻，是在凌辱首长的智商，首长很痛恨。
所以提督实话实说了：“去年七月，威海港大扩建。同年十月，下发大规模购买计划，斥巨资购买薇琪塔号重型巡洋舰进驻威海港。今年三月，购买计划继续执行，重金购买突击者号轻型航空母舰进驻威海港。考虑到威海港的有利地形和仁州港的讨伐进度，我的猜想是。”
提督的喉咙干得发痒：
“仁州港不久后将被关闭或拆除，战舰另作他用。由威海港来承担皇家海军组织下发的深海舰队讨伐任务。”
参谋长“呵”了一声，“说的头头是道。我再问一遍，就没有人给你透露过口风？”
“报告参谋长！没有！”最难查的是泄漏，所以高层最痛恨的也是泄漏。这个问题，提督不敢半点犹豫。
参谋长弯腰拽出一截抽屉，数出一个文件袋，“啪”一声丢在提督脚下。
这个声音同时也拍在提督心上。
让他心凉无比。
参谋长说：“既然你都猜到了，我也不掖着藏着，让你有个心理准备吧。鉴于仁州港讨伐进度拖沓缓慢，普遍落后于其它成员国，高层不得不另谋出路。你说的那个大规模购买方案就是第二个出路，只有购买最先进的舰船，打造最先进的军港，才能在讨伐深海舰队的大业中，保持前沿领跑。至于关闭仁州港的处理方案，参谋部早就拿出来了，只是考虑到仁州港是百年老港，有些人事安排也需要时间，所以推迟下发。今天也算给你交了底，这就是为什么仁州港每周只有一千单位配额，因为那些东西就是给你维持温饱的，没有人让你养大船。”
冰冷的话像冷雨淋在提督心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