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为何物,汝为何名,当入此神之禁地?“
“——吾既为虚,吾既为无名。“
——圣城路兰菲尔,无名石刻
“……真美啊。”
四足马身的金发少女矗立在山尖,望着已落下地平的夕阳,喃喃自语道。身着缀以银色花纹的华贵长袍,此刻的她宛如统领诸天之神。
“……”
不远处的树荫上,一片闪烁的阴影似乎躲藏其中。严格意义上来说,这高大的植物并非人类熟知的木本植物的近亲,而更类似于某种藤本植物,只是这高达十余米的躯干与茂密的分枝将其与它的表兄区别开来。
“我说,你要一直躲在树荫里么?”金发少女微微扭头,皱了皱眉。“……‘树’,你们是这么称呼布尤(Puu)的吧?”
树荫下依旧没有回应,只有被称作“布尤”的高大植物婆娑的倒影。
“我知道你们这些低等生物暴露在主母乌比亚(Upea)的光辉下便会很快死去,但我不是已经赐予你们能够抵御神威的屏障了吗?”
“……”
身后依旧无声。少女自讨了个没趣,撇了撇嘴,回过头来。
“两条腿的蠢货(Kaksijalkainen typerys)……”
当然,她深知这些两足虫奴隶与自己天上地下,不在必要时刻,他们是不会与自己交流的。
但她毕竟也是社会动物嘛,没有基本的交际,自己也会闷死的。
身为领袖,她的军队曾征服整个星系,铁蹄所过之处皆为臣服。但当她功成名就,攀上荣誉的塔峰,却陷入了新一轮的空虚与迷茫。
……自己为何身处众生之上?这样的问题不免会令人困扰。自己何德何能身处此地?自己是否恪尽职守?如此种种如梦魇一般始终纠缠着少女,让她如坐针毡、不得安生。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她有时真羡慕那些同族口中的“低等生物”。
区区百年在辉(Valo)的眼里不过转瞬,就连少女自己,都快记不清这是她在这山巅眺望的第几个年头了。
乌比亚周而复始的升起落下,少女也在这里日复一日的寻觅自己的意义。时光虽然没能在她脸上留下痕迹,但却在其心中添上了一块又一块的伤疤。
为了不让自己变得千疮百孔,她学会了掩饰,将自身塑造为完美的领袖角色。
从懵懂少女到至高公民(Tärkein),时间洗刷了她的内心,重塑了她的灵魂,磨灭了她的感情。
也许这正是少女迷茫的原因。
在权柄与力量中迷失自己,逐渐忘记“我”的存在。而取而代之的,是某种连自己都感到害怕的东西。
少女不禁打了个寒战。她望向脚下的万丈深渊,突然一阵眩晕。
“……不早了,我们走吧。”
少女扶住额头,尽量忍受着那抹强烈的反胃感。
自己……自己怎么了?这具身体,这具完美的神之躯……
这并不是生理上的病痛,而是心理上的矛盾,出自于自我厌恶和自我对决。
也许自己在这位子上坐的实在是太久了,她不过一介乡野间长大的平凡少女,而非万众膜拜的喀戎至高。
这个民族的未来应当交给更加合适的人,一个从各个方面上都配得上“至高”称号的人。
穷其一生寻找这样一位存在,成了少女毕生的使命。这样的目标说难也算不上难,说简单也算不上简单。
大家希望她成为伟大的代名词,而她终日却想着如何逃避。
多么讽刺啊。
少女嘴边挂起一抹苦笑。
要是她还在自己身边,一定会拉下脸来批评自己吧。
“抱歉……让你失望了……”
少女的呢喃飞散于广袤的天地之间。最后一缕夕阳摇曳着,终于还是无力的跌下群山,似乎奏唱着一个时代的挽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