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简单游览了一遍庄园,之后,希尔达带我去了给我准备的房间。
那是在宅邸二楼一个小单间(虽说是小单间,其实已经比我在沃瑞德斯坦的城堡里的房间要大了),里面摆着一排空着的书架,有一个大衣柜和一张单人床,配一个阳台。看起来是这里的客房配置。
“环境真不错。”我说。
“我的房间就在旁边,随时都欢迎串门哦。”
“我会多多去叨扰的。”
我随后简单收拾了一下房间,安放好自己的随身物品,在许久没有睡过的床上趴了许久。看着窗外的阳光逐渐变成了暖色调,我便下楼前往餐厅。
“所以说......都是你的错啦......”
“什么情况?!老师?”
刚刚走进大厅,就被满身酒气、两颊通红、口齿含糊,眼角还留着泪水的菲蕾德丽卡一把抱住,狠狠的揉着我的头发。
英格耶德女士这是对她做了什么啊?!
“菲蕾——?”从餐桌那头走来的英格耶德,脸上也泛着丝丝红晕,不过充其量也就是微醺。反观菲蕾德丽卡,像是刚刚从啤酒馆里出来的失恋大叔。
“喂,菲蕾,看清楚喽。这是艾莉卡。”英格耶德一把拉开菲蕾德丽卡,有些不好意思的向我解释,“抱歉抱歉,我以为她的酒量跟以前比会有长进的,没想到这么简单就放倒了,哈哈哈。”
“艾莉......帚石南(erika),呜呜,我的帚石南,呜呜呜......”
声泪俱下的菲蕾德丽卡默默走开,自己趴在大厅的茶几上,一下子就睡倒了。
“老师......”
我走过去,轻轻把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身上。虽然平时做这种事的都是她,现在互换一下角色也无伤大雅。
不过,等她醒来了可不能跟她提这茬,她会闹别扭的。
“你和菲蕾德丽卡,感觉就像母女一样呢。”英格耶德说。
“母亲是我吗?”我反过来打趣道。
“哈哈哈,也有可能是冒失的老妈和成熟的女儿啊。”
虽然菲蕾德丽卡还没有三十岁,但在乡下和城里的贫民窟,许多女孩子十五岁左右就抱了孩子。如果按照这个标准,我确实比她小了一个辈分。
一想到这个,我就惊觉,两个月前刚刚过十七岁的我,也许在不少人眼里已经是大龄女青年了。相比之下,以独身主义者占多数的魔女,在我眼里反而更加正常。
想到这些,就忍不住有点想发火。嗯,刚才是在说什么来着?
我跟着英格耶德到了餐桌旁,每个座位前都摆着各自的主食,还有摆在长桌中间的各种小菜。每个人都被邀请入席,连目前还是俘虏身份的凯洛莱娜也不例外。顺带一提,她就坐在我对面,吃的是鲑鱼卷。
而我的主食则是土豆泥配鹿肉,鹿肉还是我第一次吃,口感很像牛肉。希尔达吃的像是烤羊腿,佳斯特小姐还在和英格耶德喝着蜂蜜酒,和放倒菲蕾德丽卡的估计是同一种。
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准备出不同品种的菜肴,而且做得很好吃,大概是用下午看到的那种仆人使魔做的。会术式真好呀,一个人住也能活得逍遥自在,又有提升术式水平的动力了。
“......然后,在危急关头,我赶紧拔出火枪,对准那颗头就是一梭子,救了我师父一命。”
“扯淡,当时只有我一个人。而且她身上哪来的火枪。”
“喂!这样的话我不就完全变成一拖后腿的了?!”
“本来就是。”
“我好歹帮你吸引了这么久的注意力!讲真,那个时候我还真以为你死了。”
“其实你不吸引也没事的,我也不是非上房不可。”
“绝情!”
在吵吵闹闹的餐桌边,听着她们一会扯皮一会认真讲故事,我也时不时上去插一句嘴。算是一种杀时间的好办法,但我现在并不希望时间这么快的流逝,准确的说——你给我停下来!
晚上,英格耶德把菲蕾德丽卡扶回房间,而我应希尔达的邀请,去了她的房间。
走进希尔达的房间时,我怀揣着第一次走进少女闺房的心情,小心翼翼的朝里面移动——虽说这种说法有点不把我自己和我妹妹当成少女了,但确实符合我此刻的心情。
也许只有我喜欢......喜欢着我的女孩,才能称得上是少女吧。
“艾莉卡,这些衣服,你看看合不合身?”
希尔达拿出几套衣服,按她的说法,都是北方比较流行的款式。
“这些......该不会都是你的衣服吧?”
“嘿嘿,被发现了。”
很难发现不了吧,不过我很喜欢。
“因为我和艾莉卡体型总体上差不多,不过我比你高半个头,穿的衣服多多少少会有点长。”
我简单的试穿了一下,都还在我能穿着不显奇怪的范围内。即使是流行的女装款式,北方人的服装色调也有一种与南方不同的冷硬感。最后,我拿了最合身的几套。
“都送给你啦。”
“真的假的?!”
“真的,就当是光临我家的欢迎礼物。”
“就像旅店里的拖鞋一样?”
“哈哈,可以这么理解。不过,和拖鞋还是有本质区别的呢。”
“我懂我懂,因为不但是希尔达送的,还曾经是希尔达穿在身上的呢。”
“明天......要穿着哦。”
心脏突然抽动了一下,我看着脸颊被炉火照的泛红的希尔达,只是想着“真漂亮”,身上没来由的升起一阵热流,直冲头顶。
“艾莉卡,你刚才喝酒了吗?”
“没有啊?”
我用手搭上脸颊,传来的温度烫的就像是发烧了一样。
“呃,明天还要早起,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去睡了。”
说出惯用的台词,与希尔达互道晚安。我抱着衣服,灰溜溜窜回自己的房间。如果这时候有个第三视角,看起来估计就像是我偷了衣服逃回房间一样。
回到房间,我锁上房门,背靠着它,慢慢瘫坐在地上。
“好险,继续呆在那里,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哈哈,这可真是......脑子都要烧坏了啊。”
这么快的逃回房间,当然不是为了早睡。对适应环境的速度很慢的我来说,今天晚上想早点睡着本来就不现实。我慢慢褪去身上自己的衣服,在镜子前换上希尔达送的衣服。
试了好多种搭配,原来准备在“我喜欢”和“希尔达可能喜欢”之间,选择一套折中方案。不过最后,还是剑走偏锋选择了我最喜欢的方案。
毕竟我也不清楚希尔达到底喜欢哪一套,可能在她眼里看来,我穿哪套都差不多。
再说,我可不能为了迎合我喜欢的女孩子,就丢掉自己的风格啊。
糟糕,说漏嘴了。
啊啊啊啊!就算是我自己的脑内自言自语,也不想说漏嘴啊。
谁会听到?我自己会听到,这已经够严重了不是吗。
结果,我在自己跟自己过不去的时候,更加难以入睡了。幸好我早就对此看开了,反正一个晚上睡不好是炼不出佳斯特小姐那种程度的黑眼圈的。
我穿上昨晚选好的衣服:在羊绒制的针织毛衣外套一件暗青色的斗篷(虽说是斗篷,但长度还不到膝盖。这种款式放到南方,一定会被批评家们大骂其伤风败俗),腿上套一双保暖的黑色长袜和米色皮靴,再配一顶红色的贝雷帽(街头巷尾艺术家最爱)。
难得改头换面,我也不打算扎原来的发型,干练的单马尾和现在的衣服更搭一点。昨晚洗过头发,扎起马尾显得很飘逸。不过我还是习惯性的想把头发往右肩上搭,于是就把皮绳的位置往下挪了不少。
“怎么回事啊,变得像乡下酒店的老板娘一样。”我吐槽了一句。不过我喜欢,所以并不打算再换发型了。我带上要带的东西,去到河滩上的码头。
希尔达和我几乎是同时到的,看到我的装束,她愣了一下。
“艾莉卡?!”
“是我呀。”
“不错啊,够有型的。早知道我也穿这么一套。”希尔达称赞着,让我心头又是一阵按捺不住的喜悦。
不过,希尔达的穿着也有点出乎我的意料:是一件天蓝色的连衣裙,腿上也穿了跟我类似的羊毛袜,总体来说,是很普通的便服。
“虽说是很有型,但是艾莉卡,回头率会很高哦。”小船上,熟练地摇着橹的希尔达对我说。
“诶?”
“穿搭太中性化啦,很符合我们这边对魔女的刻板印象。而且你这头白发一点遮挡都没有,百分百就是魔女了。”
“不会吧?!南方对魔女的刻板印象还停留在扫帚、蟾蜍和宽檐帽上呢。不过白发确实......”
“没关系,你不是要去世界树那边吗?那里进进出出的全是魔女。”
对了,我都忘了“世界树”在北方是个光明正大的魔女组织。
很快,我们面前就出现了一眼望不到边的巨大码头。湖面上十分繁忙,时不时就有小艇和大船与我们擦肩而过。码头上成群结队的水手、渔夫和商人正在喧闹中开启繁忙的一天。
“好大的码头!”我从来没有去过海边,我想象中的海就如这个海涅湖这么大,而想象中最繁华的港口也不比这个大。今天所见的,要让我的想象再往上一个档次了。
码头后,连绵一片,不见尽头的建筑物屋顶也在晨雾中若隐若现。
海涅多夫作为奎德利亚自治领的首府,一座繁华的商业都市,以及帝国的第三大城市,有着将近十万人口。我出生的林登霍夫市,人口只有海涅多夫的一半多一点。
很快,我们在码头的一处靠岸了。希尔达向岸上的管理员付了停靠费用,一切稳妥后,她问我要先去哪里。
因为不确定会出现什么突发事件,我决定先去世界树的支部,调整好花田的状态,之后再去调查“猎手”阿丽萨的住处。
希尔达带我穿过码头上卖湖鲜的渔民和站街的娼女,进入城市内部。我们走在街道上,宛如行走于一个庞然大物的毛细血管中。也许是已经好几年没有进过城市,在城市中出身的我居然产生了乡下人进城般的惶恐。
走在街上,回头率果然不低。所幸人们只是看一眼,觉得“原来如此”,便收回了视线。对北方人来说,魔女大概也不是什么很稀奇的东西。
“幸好大多数人都不知道白发意味着什么,不然就该有人来找你要签名了。”希尔达打趣道。
“没这么离谱吧......”
希尔达熟门熟路,带我找到了伊尔明舒尔大街99号,那里便是今天的第一个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