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树,作为最有资格代表全体魔女的古老组织,在森塔瑞兰北方可以光明正大的存在。不过,她们未免也太光明正大了一点。
“好大?!”
伊尔明舒尔大街99号,是一座规模比布拉班特宅邸还大的公馆,门口还有两个士兵打扮的人站岗。如果不看门口那大大的“世界树组织 海涅多夫市支部”,兴许会以为是哪个国家的外交使馆。虽然我不觉得在海涅多夫的魔女比任何一个国家的侨民要多。
“希尔达,你不进去吗?”
“我在外面等。”希尔达说,“我姑姑是她们的重点监视对象,认出我肯定又要问这问那的。”
夜歌会反黑尔梅特帝国,同时也反世界树组织。据说前些年,帝国对世界树越来越宽容的原因之一,就是他们要联合起来打压以夜歌会为首的反对派魔女组织。英格耶德作为曾经的夜歌会骨干,会被严格监管也是正常的。
于是,我一个人进入了规模和装潢都很夸张的公馆。
即使是在有着自然光的白天,这栋建筑物中依然灯火通明。大厅中站着几位身着黑袍,面容姣好,手臂上戴着“世界树”袖章的接待员,而偌大的空间里却只有我一个“顾客”。
好紧张。想回去。早知道就不来这么早了。
“您好。”挂着笑脸的接待员这就迎了上来,“这里是‘世界树’组织,您需要些什么?”
这时,我用余光瞟到,另外几个接待员都站在一旁对我窃窃私语。一定是这头惹眼的白头发的原因,希尔达说的没错,我应该选一件带兜帽的风衣,把它给遮起来。
“你好,额,请问这里提供调整花田的服务吗?”
“您的‘魔素转换系统’出现异常了?”
不愧是专业的,各种名词张口就来。
“是的,虽然有在自然修复,但速度比起平时慢了很多。”
“明白了,请跟我来。”
我跟在她身后,走上一侧的旋转楼梯,七拐八拐被带进了一个大房间。希望我出来的时候也会有人带路。
房间里陈列着大大小小的柜子,上面贴满了让人眼花缭乱的标示,有些是炼金材料,也有些是魔药成品。有两个人在柜台处守着,她们也穿着世界树的黑袍制服,不过手臂上的臂章和接待员有些不同,在世界树的徽标之外还添加了一根蛇杖。
“药剂师啊......”
我又瞟了一眼房间的窗台,有两个人在那里说话,看到我走进房间,目光就都停留在了我身上。她们的臂章也不一样,亚麻色头发的中年女人的臂章上添加了一个海涅多夫市的市徽,而另一个年轻女人的臂章则是世界树的标志外添加了一个圆环。
“听说她们内部有一套复杂的官僚体系,不愧是传承了几百年的大组织啊。”
接待员小姐向柜台处的两个药剂师说了我的情况,马上就有一个药剂师坐到我的面前,另一位则开始翻找那些大小柜子。
“这种状态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有不适感反映在身体上吗?”
“喝下魔药后有立刻使用过术式吗?”
迎头抛来一连串问题,我全部老实回答了。
“两支‘智慧果(früchte der weisheit)’,百分之八十纯度的。”
后面那位药剂师便从柜子里翻找出两瓶泛着蓝光的魔药。
“在这里喝掉,然后待半个小时。如果没有什么不适就可以走了。”
“谢谢。”我说,“要付多少钱?”
“咨询费五十个银埃勒,药剂的费用一个金埃勒。”
哈???
魔药要一个金埃勒可能还好解释——世界树有不少秘藏的魔药配方,都是不能外泄的机密级配方,她们很大一部分收入就来自于这些魔药。不过,就刚才这么几句话,就要收人五十个银埃勒?!我母亲当纺织女工的时候,每天的收入只有五个银埃勒,难道北方的人工费比南方高很多吗?
坐着的药剂师似乎看出了我在想什么,不耐烦地咂咂嘴:“我是这里的专家,给人开魔药都是一开一个准,虽然不算是魔女吧,但高级炼金术士的证书也都摆在这里。你别不服气,还有人大老远跑过来找我开药呢。”
啊?原来世界树里还有非魔女成员吗?!
不过想想也是,毕竟要维持这么庞大的体系。说不定魔女成员比非魔女的成员还少呢。
但是......这家伙是怎么回事啊。大言不惭的就说自己是专家,说了几句话就开这么高的价,虽然你这证书是真的,但你薅我羊毛也是真的啊。我想起昨天英格耶德女士提醒我多带点钱,看来确实有道理。
幸好我也带够了钱。希尔达还在楼下等着,这里大概也不能投诉,我只能付钱了事。
“你这是什么态度?‘世界树’存在的意义,不是凝聚旧国的子民和魔女,为他们提供便利吗?!”
令人没有想到的是,一个身影走上前,毫不客气的把手搭在桌子上,向两个药剂师说道。那两人显然没有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况,都被吓了一跳。
我打量着那个人,一头黑色长发,褐色的双眼十分有神,左眼戴着夹在耳朵上的单镜片,臂章上的世界树图案外还有一个圆环。正是刚才在窗口的那两个人中,较年轻的那个。
“特、特使大人,这是正常的收费标准啊。”站在后面的那个药剂师有些怯生生的说。
“正常的收费标准?如果你们觉得这是‘正常’,那‘世界树’真是腐烂到根里了。”她愤愤的说着,让我不禁在心中感慨,真是个帅气的人啊。
“费斯泰因专员!”和我的年龄差目测不超过十岁,却被称作“特使大人”的女人,回头朝还留在窗台边的女人说,“支部的乱象,你到底是不知道,还是不想让我知道?”
“我有什么欺骗大祭司特使的必要吗?”窗台边的中年女子摊摊手,“不过我也要提醒你,我们的财政运转不周已经很久了。”
“原来财政运转不周还能被用来当作肆意敛财的理由?”
“当然不能。不过,如果旧都能往海涅多夫多拨点钱的话,你所谓的‘乱象’会少很多也说不定。”
“专员阁下!”黑发女人拍了一下桌子,又把两个药剂师吓得一哆嗦,“你口口声声说财政运转不周,怎么不看看每年为了维护这栋建筑,还有拉拢贵族和富商要花掉多少埃勒?!”
“呵...”中年女人露出不屑的笑容,可她却再没有回击,只是转身离开了房间。
“咨询费十个银埃勒,魔药四十个银埃勒,我定的。”特使转向我这边,用命令般的口吻对两个药剂师说道。
“好的。”两人不敢反抗,于是我只付了相当于原先咨询费的钱,便怀着扬眉吐气的心情,拿着魔药饮下。
特使小姐又往桌上放了两枚银埃勒,药剂师用困惑的眼神看着她。
“小费。不要了?”
“要的要的,多谢。”两人不敢多说什么,收起特使小姐给她们的小费。
“智慧果”的味道非常清爽,里面像是有类似薄荷的成分,喝下之后,从头到脚都有被洗涤了一遍似的感觉。
“谢谢你。”之后,我对黑发的特使说道。
“没什么,我就是为了能帮到其他魔女,才出现在这里的。”她说着,递给我一张硬纸条,“这是我的名片。”
“佐默尔海姆。”我念出上面的名字,奇怪,这不是一个姓氏吗?她没有名字?
“叫我佐默尔就可以了。”她说。
我点点头。她又从怀里掏出一张画像,问我:“我在找这个魔女,你有见过她吗?”
我凑近仔细看,只见画像上的人有一头毛躁的卷发(标注写着“金发”),一双带着一些敌意的眼睛,脖子上还有一道长疤。有一行文字写着她的名字:阿丽萨·奥拉夫斯多蒂尔,剑兰的魔女。
“阿丽萨”,英格斯塔德群岛人的常见姓名。而“奥拉夫斯多蒂尔”,也就是“奥拉夫的女儿”。在一座城市中,同时出现两个名叫阿丽萨,老爹名叫奥拉夫,年龄相近还都是魔女的人,概率有多少呢?
这和住在我接下来要去拜访的地方的那个‘猎手’,分明就是同一个人啊。
怎么回事?为什么世界树的特使也会盯上她?!我到底牵扯进了什么事里面啊!
“呃,我没见过这样的魔女,也不知道这个名字。”
“这样啊。”佐默尔把画像卷起来收好,“那,我还有些事要处理,就先去忙了。”
我和佐默尔小姐道别,目送她走出房间。之后,我便一直想着关于那个盒子的种种可能,在房间里来回踱步。途中,进来过一个来买魔药的魔女。之前的药剂师本来又想开口要昂贵的咨询费,又瞟了一眼还在房间里的我,改口还是只收了十个银埃勒。
半个小时到了,我见身体并没有出现什么异常状况,便离开了这栋气派的建筑。
希尔达正坐在大门口,百无聊赖的把玩着不知道哪里捡来的石头。见我终于出来了,便把石头装进口袋,朝我挥手。
“让你久等了!”
随后,我跟着她向凯洛莱娜给的地址走去。路上,我把刚才的所见告诉了希尔达。
“你说的那个中年女人,就是海伦娜·费斯泰因。她是世界树的海涅多夫专员,就是这个海涅多夫支部的头头。我姑姑是她的眼中钉,我们家和跟我们有关系的人,凡是在海涅多夫碰到什么恶心事,八成都是她搞得。”
“那佐默尔海姆呢?”
“没听说过,旧都那边的人我没几个认识的。不过她教训了这帮薅羊毛的,真是大快人心啊。”希尔达说,“不过,如果她在找‘猎手’,那岂不是说明世界树的高层也盯上那个盒子了?”
“就是说啊!”我对希尔达说,“我在想,会不会已经有人捷足先登了。”
“所以现在才要去确认不是吗。”
“我有点不好的预感。”
我们沿着伊尔明舒尔大街走,很快就到达了凯洛莱娜写的那条巷口。我们又从前面的路口往后数了一遍,确认这是第三条巷子。
“就是这里。”希尔达说,“艾莉卡,不放心的话,要不要进温室检查一下自己的状态?你喝的是‘智慧果’,很快就会起效的。”
确实,还是确认一下,心里会更加有底。我念动咒语,坐在街角的长椅上进入冥想。
依旧是这片熟悉的荒原,熟悉的夕阳。双脚行走在熟悉的泥土上,眼中所见的却不是那片熟悉的残枝败叶了。
“太好了...!!”
我看着眼前正在恢复生机的帚石南花田,虽然只有一部分恢复到了最佳状态,但比之前的龟速恢复已经快了不知道多少倍。
有了这片已经恢复的帚石南,我足以和安娜那个水平的敌人过招。最重要的是,魔素补充的速度恢复了。这头白发带给我的“天赋”,除了对新术式的学习能力更强外,还有远超常人的魔素补充速度,这也正是我目前的最大优势。
找回了这个最大优势,我现在底气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