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节前的海涅多夫集市熙熙攘攘,许多商铺的门口已经挂起各种刻着符文的小挂件,庆贺一年一度的佳节来临。
“我们今天真的很顺利啊。”走在人群中,我对希尔达说道。
“本来就应该是这样。”希尔达说,“是你喝了魔药,对周遭变得太敏感了。之前还有不好的预感,但现在一切都顺利,不是吗?”
“说的是呢。”我笑着回应。虽然从巷子里出来后,还是感觉身后有一股奇怪的压迫感。当然,现在随着药效慢慢过去,这种感觉也慢慢消失了。
“等一下,艾莉卡,陪我去这家店看看。”
希尔达指着一家铁匠铺,我点点头,跟在她身后。
店主正在一边的炉子旁工作,锤子叮叮的敲打在铁毡上。店铺中则陈列着格式的工具、农具,当然还有武器。
希尔达双眼闪闪发光,盯着那些挂在展示台上的长剑。
女孩子逛这种店似乎会显得很奇怪,不过我的打扮早就把“魔女”写在脸上了,店里的其他顾客都像我们投来好奇的视线,然后和那些路人一样,摆出一副“原来如此”的神情移开视线。只要和魔女二字搭边,那无论有怎样的行为都是情理之中的事,这就是他们的想法吧。
我看了一眼希尔达看得入迷的那把剑的标价,整整一百金埃勒,是用上等的材质打造的。
“希尔达。”我小声在她耳边说,“我们没带这么多钱啊!”
“我知道,看看而已。”看来希尔达只是来赏剑的。在炉旁打铁的店主只是抬头看了一眼我们,又埋头工作,希尔达多半是这家店的常客。
“对了,艾莉卡,你要不要选把匕首?”
“匕首?为什么?”
“防身啊。虽然有不少担心是多余的,但我们确实会惹上各种各样的麻烦,找个东西防身总是没错的。”
说的倒也是。如果以后再遇到花田出现异常,或者无法使用术式的场合,总不能没有任何抵抗能力。
我到匕首的展示柜前看了看,有不少款式都是标明了“女士可用”的,但我唯一能看出来和其他匕首的区别,就是多了更多的装饰,而且价格更贵。
“这些都是坑钱的玩意,直接从不带任何标注的那些里面选就可以。”希尔达直截了当的在耳边告诉我。
最后,我便挑了一把看着握起来比较轻松的。希尔达帮我结了账。
“没关系吗?”
“就当是节日礼物了。”
“哪有节日礼物送刀的啊...而且只有在当天送的才算节日礼物吧?”
“诶?还有这个讲究啊,那我当天再送你点什么?”
“不用了不用了。倒是希尔达想要什么节日礼物吗?”
“只要是艾莉卡亲手送给我的就行~”
“噫。”
把希尔达送给我的节日礼物塞进刀鞘,装进斗篷的口袋里。我听希尔达讲了一遍她打算采购的东西。
“嗯...大都是香料和装饰类的东西。”
“食品类的东西,庄园上都能自给自足嘛。”
希尔达说着,手指轻轻勾住我的手。
这一勾倒还好。谁知道片刻后,那双手得寸进尺,每根手指都伸进了我的指缝,就像贪吃的小狗啃食着美味的食物般,与我十指相交。
希尔达的手掌,正如我猜测的那样,虽然在表层上有些粗糙,但是总体上的触感仍是很柔软的。这一点上和她本人也很像,就如同她评价那颗宝石一样,我也可以评价她是个表里风格如出一撇的人。
不过,我这边就有点麻烦了。
在大街上与漂亮的女孩子牵手可不是什么开玩笑的事情,虽然大家都喜欢把这种解释成友情,哪怕是小部分喜欢用有色眼镜看人的家伙,也会觉得“反正是魔女,有什么奇怪”。但我这边不一样。这是希尔达对我的进一步暗示吗?还是没什么特别的意思?
看吧,我已经彻底变成希尔达做什么事都要写篇论文分析的人了。说不定,现在我比对方陷得还要深。写首情诗算什么,我可是因为拿到了你的衣服就一个晚上没睡好觉啊喂。
“艾莉卡......”那位主动来牵我的手的小姐,此刻正轻轻的唤着我的名字。她现在在想些什么呢?又要对我说些什么?“我喜欢你”?别开玩笑了,你应该问问世界上为什么会存在一个因为几行不知道是恶作剧还是闲着没事写的诗就跟一个同是女性的家伙几乎是一见钟情的傻姑娘。
不行了。在极端情绪的加持下,我的心已经被几千匹齐格弗里德拉着飞远了。你刚才说啥来着?我可是一点都没听,哈哈哈哈。
“对不起,刚才我走神了......”
“啊啊,那没事,没事了。”
可恶,她刚才到底说了什么?好想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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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莉卡......今天...特、特别可爱呢。”
呕。
真是让人作呕。
汉娜·凯耶斯基咬紧嘴唇。这个动作是她的习惯,不过常常出现用力过头的状况。
“明明自己也有爱着的人,却要去摧毁他人的爱...不可饶恕...”
自从以一场华丽的惊吓,将“猎手”那个可耻的叛徒逼得狼狈不堪后,汉娜就一直待在那栋小楼附近。她寻觅着“猎手”,想要代表已缈的芳魂,给予她生不如死的最后一击。但她找遍周边,并没有发现“猎手”的踪影。这个混蛋又一次逃脱了制裁,想到这里,汉娜就怒不可遏。
不过,汉娜马上改变了策略。也许她一时半会找不到“猎手”,但她可以守株待兔。从“猎手”的话语中不难听出,她有一帮同伙。如果对方以那个盒子为目的,那迟早会循着线索找到“猎手”的住处。
汉娜便藏身在那个小巷的空房中。与她所了解的一样,贫民窟里的居民没有胆子去找卫兵。而骑士团的人也并不会在意“猎手”的死活,任务告一段落,或者是收到了什么新的命令,她们便撤走了。
那几天确实是很难熬——汉娜啃着干硬的黑面包,像老鼠般匍匐于阴暗的巷中。直到她想要放弃时,那两个人出现了。
白色和栗红色。前者不知道又是哪个犄角旮旯冒出来的“天才”,总归不会太好惹。至于后者,长期住在海涅多夫的汉娜听过冯·布拉班特家族的名头,猜得出来她是谁。
确实不好惹,所以呢?自己已经发过誓了,要为了爱人,不惜一切代价的复仇。如果自己因为她们而死,那只能证明自己只有这种程度。
从两人离开小巷开始,汉娜便一直尾随在她们身后。现在,汉娜看到她们走进了一家店铺,订了一些香料,很快又走出了店铺。
但汉娜并没有跟着她们走,而是盯着店里的伙计,把她们购买的香料装进箱子里,装载到骡子身上。汉娜紧跟在骑骡的伙计身后,穿出了市场。
走过遍地啤酒馆的街区,作为汉娜心中最大的伤痕,那一栋坍塌的建筑再次映入她的眼帘。
“哎,‘法夫纳’这是怎么回事啊?之前派了这么多卫兵来守住现场,现在又突然说不查了,连个结果都没有。”
“那天晚上里面裹着白布抬出来不少人,莫妮卡老板娘也在里面,真是可惜了。”
“那位驻唱的凯耶斯基小姐有消息吗?我听说那天晚上抬出来的人里没有她。”
“听住在老猫巷的人说,已经好久没看到她了。恐怕也......”
“老猫巷?莫妮卡老板娘也住那里吧?”
“她们两个是住在一起的,你不知道吗?”
街头好事者的闲谈对汉娜来说也是如此刺耳。为了不让他们认出自己,也为了遮掩自己要夺眶而出的泪水,汉娜狠狠的拉下脸上的黑色面纱,遮住自己的脸庞。
汉娜随搬运货物的伙计来到码头区,看着他把货物卸到一艘小船上。汉娜默默记下这个位置,转身去找了一家码头边随处可见的租船公司。
“租一艘快船,今天天黑前出发。”汉娜说着,摊开掌心。里面是一枚金埃勒和五枚银埃勒——原本是为下个月准备的房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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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娜·凯耶斯基?”
“以前的代号是‘歌女’,你应该听说过。”
阿丽萨和安娜走在环绕海涅湖修建的道路上,两人都因为各种原因戴上了能挡住脸的兜帽,在旁人看来就是两个神庙的修女,没有什么奇怪。海涅多夫是一座商业都市,但同时也是女神西芙的圣所所在城市,城市周边有许多神职人员和朝圣者。
“听说过。她追杀你......”
“不是追杀我,是追杀所有她认为与我有关的人,你也别想逃掉。”
“我的意思是,她既然要追杀我们,那为什么不先下手为强呢?她有什么经常去的地方吗?”
“我猜她一直留在我的住处附近。”阿丽萨说,“所以我提议先回去一趟,确认盒子还完好,顺便把她解决。她一个人不是我们的对手。”
“......好吧。我会和你一起去,不过只是作为朋友帮你的忙。”
“那就行。”阿丽萨说着,对地上的一块石子不经意的踢了一脚,看着它往前面滚去,“我说,安娜,你加入我们这边吧。”
“怎么又说这种话了?”安娜有些不耐烦,提高了音量,“我说了,这件事之后我不想和魔女之间的斗争扯上半毛钱关系!”
“别把事情想得太简单。风暴已经出现了,而且未来会越来越大。你觉得你能在其中独善其身吗?你又怎么保证到了南方之后,那位素未谋面的‘机械师’小姐,不会把你用作斗争中的棋子呢?这些事情,你从来都没想过吧。”
“我想怎么做跟你有什么关系?!对我来说,盒子什么的压根不重要!我要快点救出凯洛莱娜,然后带着她消失在你们的视野里!”
“怎么连这家伙也变得歇斯底里了,我周围都是些精神亚健康的家伙啊......”阿丽萨在心里抱怨着,“不过,我也是管不住自己的嘴。我现在需要她跟我一起行动,她未来也要指望着我组织营救凯洛莱娜的行动。我们之间产生矛盾,百害而无一利。”
“对不起,是我多嘴了。”阿丽萨抛下一句冷冰冰的道歉,两人之间陷入了沉默。